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故人叹:不问曲终人散 > 第10章 “分手两次,你再不来提亲,我就嫁给别人啦!”

第10章 “分手两次,你再不来提亲,我就嫁给别人啦!”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那是二oo五年九月,她刚到大学注册完,到宿舍扔下行李,发现没有香皂,便出校门去买。

    这个城市刚刚入秋,阳光依旧干燥温暖。

    学校门口很热闹,年轻的男孩女孩像脱缰的马匹,扬着稚嫩又欣喜的面孔,拖着行李穿行而过。

    女孩买了香皂,又跟街边的小贩称了一斤红苹果,她走进校门,看着一幢一幢的宿舍楼,突然找不到回去的路。

    几幢几单元啊,根本没记住。

    她啃着苹果,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开始一幢一幢地寻找似曾相识的位置。

    一个穿着灰衬衫的男生穿过清朗的阳光走过来叫她,祁棉棉?

    他是同系的学长,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刚才注册时见过,叫苏南。

    祁棉棉没明白,为什么他的名字她记住了,宿舍楼却记不住。

    遇到了救星,她赶紧说,是啊是啊,我找不到宿舍了。

    我带你去。他笑起来,脸孔像海水里的贝壳,泛着清清淡淡的光。

    她跟着他走回去,递了一个苹果给他,递之前还在衣襟上擦了擦,他没嫌弃,接过来就咬了一口。

    苹果清冽芳香的气息萦绕在他们中间,他说,下次帮我买点,很好吃。

    她低下头笑,又咬了一口,苹果的汁液在口腔里缓慢地渗透。

    2

    十月,祁棉棉军训结束。

    从重压的高考跌进闲适的大学生活,整个校园都飘荡着恋爱的香气。

    她胆子很小,沉静又害羞,对男生的讨好常常不置可否。

    苏南偶尔会打电话给她,晚饭后,或者下了晚自习,说一些关于课程、个人爱好之类的话题。

    他的声音很暖,像一匹磨毛棉布,总能带给人浅淡的温暖。

    祁棉棉喜欢望着对面宿舍楼一个个方形窗户的光亮,然后听他在电话里说话。

    突然有一天,他用了慎重的语气,祁棉棉,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她没谈过恋爱,像小兔一样惊慌,她想他如果跟她表白,她要如何回应?是答应还是逃避?

    没等她理清,他的声音响起来:我喜欢一个女生,住在你隔壁宿舍,你能帮我要个电话吗?

    祁棉棉的心有些凉,一个微小的不成熟的期待也是一种期待,但它悄无声息就落空了。

    她成功帮他拿到了电话号码,那个女生很美,眼睛很大,叫肖云。

    她想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拥有优先获得爱情的权利呢,她缩在高低床上,像夜风经历了一场并不久远的漂泊。

    3

    十二月。

    天气已经很冷了,祁棉棉抱着暖手宝缩在宿舍里,又接到苏南打来的电话。

    这两个月,他一再地跟她说谢谢,要请她吃饭,还经常给她汇报他的恋爱进展。

    他说她笑起来很好看,像一朵浅紫的泡桐花。

    他说她上自习时老是喜欢托着腮帮子看外面,夜晚的窗外,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像啊,你说她是不是臭美?

    他说她最喜欢吃食堂的糖醋排骨,每次都要打两份,很能吃啊。

    他说着说着就会自顾自地笑起来,哈哈哈地像一头猩猩发出动物般的欢呼。

    祁棉棉也笑,带着一丝苦涩,也不发出声音,她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那一盆水培的铜钱草。

    她一直没答应他吃饭的邀请,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想踩在别人已经攀爬过的山丘上,这样会很糗的。

    那天是圣诞节,他说红娘祁棉棉,别缩在宿舍里当驼鸟,出来吃大餐。

    她终于答应,围了很厚的红毛线围巾,套上白色的羽绒服,像一个雪人。

    肖云却没有来,苏南带祁棉棉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自助火锅。

    老板在门口放了两棵圣诞树,落地玻璃被喷上了白色的merry christmas。

    苏南一边涮着肥牛一边说,祁棉棉,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瞪大眼睛,牛丸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半晌才挤出一句,你真花心啊!

    他笑起来,哈哈哈地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他说,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浅紫色的泡桐花。

    你真的很臭美,也很能吃,每次都要打两份糖醋排骨……祁棉棉,你是我见过最迟钝的女生。

    她擦擦嘴,脸忽然像火一样烫,她又问,肖云呢?

    他狠狠地咬着牛肉说,我就不认识她!

    那天回来的时候下了雪,校里校外的圣诞气氛很足,圣诞树亮起了彩灯,有几个气球飘在深蓝的夜空中,还有一些兼职的学生在卖圣诞娃娃。

    他拉着她的手放进他宽大的包包里,她歪头看了看他,把围巾拽得长长的,另外一头给他围上了。

    可他真的很高,围巾老是从他脖子上掉下来,祁棉棉就踮着脚尖走路,最后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4

    二oo七年十二月的圣诞节,是他们相爱两周年纪念日。

    本来约好一起庆祝,可苏南所在的学生会有活动,他跟她道歉。

    她有些生气,为了显得大度,没有表露出来,一个人噘着嘴在学校的后操场来来回回地走。

    天气很冷,但夜空中依旧有星星,她裹着围巾,走累了,就坐在石凳上无聊地晃着腿。

    活动结束了,苏南气喘吁吁地跑着来找她,手里提着一个方盒子。

    他打开它,露出一个心形的蛋糕,他插上一个数字是2的蜡烛,说,你许个愿。

    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希望我们能早日结婚,早生贵子。

    他哈哈大笑起来,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你这么想嫁吗?

    你不想娶吗?她瞪他。

    想啊想啊,做梦都想娶。他抱住她,嘴唇盖下来,她努力踮起脚尖,像跳芭蕾一样。

    星星害羞得蒙了眼睛。

    爱情的浓香让人沉沦。

    5

    二oo八年七月,苏南毕业了,去了广州。

    他们相恋了三年多,毫无意外地迎来了告别。

    祁棉棉在火车站送他,他掏出一只耳机塞到她耳朵里,是莫文蔚的《爱情》: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

    不停揣测你的心里

    可有我姓名

    你的心里,有我的名字吗?她把脸靠在他的棉布t恤上问。

    祁——棉——棉。他一字一眼地指着左胸说,在这呢,它很乖很安静。

    她笑了。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让她留恋,却无法长久地栖息。

    未来放在两个迷茫的年轻人面前,是一个空洞飘浮的字眼。

    他说一年以后来广州啊,我等你,口吻有些许的迟疑和不确定。

    他坐上火车走了,留她一人在站台上,她的皮肤上还泛着他棉布t恤的气息。

    他的父母也去了广州做生意,他融于家庭的照顾和温暖里,而她依旧在学校里孤孤单单。

    他们开始了异地恋,可黏黏糊糊的过往突然遭遇分离,像一株缺少养料的植物,开始发黄、长虫,叶片低垂。

    祁棉棉在校园里一个人走来走去,所有欢乐和彷徨都无人分享。

    分手吧。不知道是谁在一次争吵后说出口的。

    另一个人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摇旗反抗。即将毕业和毕业之后的生活,抽象得让人发慌。他们想抵抗生活,却被生活的漩涡吞噬。

    祁棉棉经常枯坐于深夜,望着窗外方形的灯火,听着楼下不知是哪个失恋的男孩悲伤地摔碎酒瓶,然后像动物一样嘶吼着哭泣。

    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形状的。圆形?长方形?或者是菱形?没有答案,明晃晃的台灯容易让人迷失。

    6

    二oo九年七月,祁棉棉毕业去了福州。

    一个亲戚介绍她进了一家公司,算是一个小白领,在人前不得不唯唯诺诺地变得卑微,还需要学会油腻的奉承。

    她还是没法忘记他。

    她在qq上留言给他,苏南,我到了福州,这里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夏长冬暖,阳光很好,虽然没有我喜欢的糖醋排骨,但是有著名的荔枝肉。我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了,也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他没有回,qq头像早就灰成了生活的底色。

    她也不期望他回,她狠狠喝了一口水,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地奔走于高高的写字楼。

    下班她回到出租房,揉着酸痛的脚心,夜色很快就来了。

    她冲了一包速溶咖啡,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他的留言:棉,这一年多,我经常梦见你跟我一起坐着火车到了广州。从车窗往外看,天空的云很白很淡,你说它像一朵纯洁的棉花糖,是甜的。我说它像一团绝望的灰沙,是苦的。梦醒以后我才知道,我们的恋爱是甜的,现实却是苦的。我不想让自己经常想你,可祁棉棉这三个字,它还在心上,安安静静地蛰伏着,让人窒息。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出来,隐没在咖啡的苦香里。

    她拨了他的电话,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听得出他是喜悦的,声音回荡在时光的河流里,所有的回忆像奔跑的马群,冲进他们的脑海。

    爱情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像沉淀的河沙,只要它不消失,你轻轻一搅,河水浑浊,沙粒翻飞,他们又相爱了。

    年底的圣诞节,他突然从广州坐火车到了福州。他站在她面前,一如昨天。

    她退后,弯腰,俯冲,撞进他的怀里。他接住她,两个人哈哈大笑,惊动了陌生的路人。

    他揉着她的头发说,走吧,跟我去广州。

    她连一丝犹豫和矜持都没有,脱下高跟鞋说,好啊。

    7

    二o一o年一月,她辞了职,跟他坐上从福州到厦门的火车,又从厦门转车到广州。

    在火车站终于没有了告别。

    他们一起坐在车厢里,像两只携手外出觅食的小动物,头靠着头,肩并着肩。就连吃方便面,都觉得奇香无比。

    他的工作不太稳定,在广州和父母住一起,家里挤不下也不合适,于是她和一个大学女同学合住,在白云区的民宅,是很多民工和黑人的聚集地。

    白天他去上班,她去找工作,傍晚碰头吃晚饭。生活艰难,但心似果酱一样甜蜜。

    可新生活还没开始理顺,那夜祁棉棉在睡梦中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他站在床沿,翻着柜子上的包。

    她吓得不敢发出声音,凝神屏气,偷偷掐了掐女同学的手。

    女同学胆子很大,一跃而起,大喊抓贼,黑影仓皇逃窜,他们毫发无伤,只是损失了祁棉棉的钱包。

    两个女孩子吓傻了,把门关紧抱头又哭又笑,半晌祁棉棉缓过来,拨了苏南的电话。

    他在睡梦中,听见她说屋里进了贼,他说好,我一会就来。

    她安静下来,和女同学站在窗口不敢再睡,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广州凌晨的天空,从漆黑到幽蓝再到浅灰,直到太阳跳出来。

    可他一直没有来,祁棉棉再拨电话,他说,啊,我以为昨晚我做梦呢。她气极了,鼓着腮帮子快把牙齿都咬碎。

    天亮的时候,她跟女同学借了钱,拖着行李箱就去了火车站。

    她坐上回老家江西的火车,一个人靠在车厢僵硬的座椅上哭,她摸摸发凉的后背,之前吓出的冷汗还缓慢地在衣服纤维里渗透。

    她忽然胆怯了,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他在哪里,他们能一直走下去,走到风平浪静的终点吗?一切都不得而知。

    一月的天空灰而暗,春节快到了,歹徒和小偷也要过年,变得胆大又猖獗。

    发生危险不能得到他第一时间的保护,她徒生凉意,在这段感情里生气地停止了脚步。

    两年之后,她再一次与他告别。哦不,没有告别的告别。

    8

    二o一o年八月。

    祁棉棉有了一个男朋友,叫齐安。

    家境和人都还可以,他们谈了三个月,吃了七顿饭,三顿烧烤,看了三场电影,就准备订婚。

    齐安很内敛,话不多,很随和,他个子也很高,和苏南差不多,她站在他身边,像矮小的灌木,但她看他的角度和看苏南是一样的,这让她感到熟悉。

    他们在一起,虽然感受不到涌动的热情从胸腔里迸发出来,但生活的意义或许只是周而复始的平淡。

    苏南还是会打电话来,忏悔、示好,并求饶,她慢慢平复下来,不生气了,却常常听着他的声音走神,站在阳光里,冷静地看着这样一份感情脱离于她的灵魂,恍如隔了世。

    她订婚之前,他再一次打电话来,她的眼泪流下来,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发出声音,苏南,我要订婚了,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那祝你早日结婚,早生贵子。他轻轻地说。

    她摁了手机,却抑制不住疼痛。

    空中飞过欢快的鸟群,树上的桂花又开始缀满花苞,她闻着风中杂乱的气味,突然觉得要与她走进婚姻的那个男人,陌生得让人害怕。

    她不爱他,她甚至把他当成了他,这真让人灰心。

    她约了齐安,跟他委婉地提出了分手。

    这个男人没有歇斯底里的悲伤,没有割腕上吊的威胁,只是笑了笑说,我能理解。临走,他还送了她一篮子苹果,他说,希望你平平安安。

    祁棉棉看他离开的背影,走路的姿势,和苏南如出一辙。

    她想起他来,咬了一口苹果,香甜的汁液在口腔里缓慢地渗透,就像她对他的思念,兜兜转转,也无法切断。

    9

    二o一o年十月,路边的木芙蓉开得正艳,云朵像缕缕烟尘,散淡飘浮。

    祁棉棉打电话给苏南,扯东扯西扯了半个小时,最后她说,我还是单身,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还没找上女朋友,十五号来我家提亲,我们就结婚。

    这句话她结结巴巴才说完,他在电话里“哦”了一声,十月的空气,到处弥漫着水果的香味,祁棉棉看了看日历,才十号。

    在忐忐忑忑中过了五天,她伏在窗口一直一直看,直到眼睛发酸。

    他没有出现。

    窗外的梧桐正在掉叶子,像面临脱发的秃子。她扬起风帆准备起航的一颗心,终于停止了期待。

    她想起他们的相遇,他们的所有纪念日,他们在站台告别。

    他们第一个圣诞节,她红色的长围巾,像一个矮小的雪人,而他像一个高大的士兵,每一次接吻,都像在跳芭蕾。他说她笑起来像一朵浅紫色的泡桐花,她说祝我们早日结婚早生贵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再难实现了,她伸出手一摸,已是满脸的泪。

    十月十六号,她拖起皮箱准备去福州,在家乡混了十个月,在父母的羽翼下,终是长不大,早晚得奔赴残酷的职场。

    有人敲门,母亲打开,苏南和他的父母站在门外,一脸的疲惫。

    她从房间里跳出来,吓到了,泪水早就忍不住,温热地冒出来。

    他礼貌地跟她父母打招呼,把各种礼品堆在桌子上,然后跟她说,不好意思,昨天临时加班走不开,没赶上。今天我来提亲了,不晚吧?

    不晚不晚,她不争气地说。还是后退、弯腰、俯冲,投进他的怀里。

    长辈们全都笑起来,他的父母说,今天十月十六号,1016,邀你一路,吉祥得很!

    她躲在他怀里,笑得像一朵带雨的木芙蓉。

    &&&

    这是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无论怎样兜兜转转,有胆怯,有迟疑,有误会,却都因心中爱的执念最终走到了一起。

    后来他们在广州安了家,果然生了一个贵子,现在有五岁了。

    “祁棉棉”跟我说,他们一直相爱相杀,携手相伴,无数次萌生了掐死对方的冲动,也无数次感动于一路走来的每一个瞬间。或许,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婚姻。

    祝每一对爱人,都能圆圆满满,在平淡的生活中互相扶持,相守到老。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