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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老婆死了,还能大赚一笔,这是什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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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我把女儿送到学校,急匆匆骑着小电驴,踩着最后一分钟赶到保险公司,刚好打上卡。

    “老季,又差点迟到啊!”电梯口,领导看到我正往嘴里塞包子,假装严肃地说。

    我腆着脸,嘿嘿一笑,赶紧帮领导按下电梯。

    自从妻子患上尿毒症,我在公司、医院、家之间来回跑,晚上要先去医院,再回家给高三的女儿做夜宵,早上又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做早饭。

    这中间的每个环节,随便哪里出点状况,我就会迟到、早退,需要告假。好在领导和同事特别关照,都没说什么。

    出电梯的时候,领导把手重重搭在我肩膀上,眼神意味深长。

    我边琢磨,边慢吞吞地走进办公室。

    同事们正热火朝天地聊着最近的案子。

    “中年男人有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这男人生意做得挺大,现在死老婆还赚一笔,这是什么命啊!”

    “话别说太早,这100万,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我们的火眼金睛呢!”

    作为理赔员调查员,我们的工作就是通过调查,看被保人是否情况属实,能否理赔。说白了,我们就是保险公司给自己上的一道保险。

    一百万虽说不算大额,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诱惑可不小。

    电话铃响,领导把我喊到办公室。

    “柯季,这个案子交给你。”

    一看,正是刚才同事聊的案子。

    被保人张美琴,今年39岁,曾购买过一份保险,保单包括重疾险和意外险。

    去年,张美琴被诊断患上急性髓系白血病,一直在做化疗。两天前,张美琴在医院猝死。按照合约,被保人发生意外后,受益人可以获得一百万的保险理赔金。

    我看了一下,她的现任丈夫高明可以得到五十万,另外五十万归她和前夫赵海生的儿子赵辉。

    领导一巴掌拍在材料上,“按照惯例,奖金5000!这个案子你给我办扎实喽,我可告诉你,上面有意提拔你做理赔经理,这可比你每天抢鸡蛋强,不能拉胯啊!”

    看着领导那五根指头,我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早上他眼神中传递的深意。

    自从我办了几个漂亮的大案,“柯季”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按理,论资排辈,我也该努把力,争取往上走一走。但说句心里话,我对名利没有太大追求,真正吸引我的是,做了理赔经理,薪水待遇是现在的两倍。

    这对我这样的家庭,也是个不小的诱惑。

    2

    接了案子,我骑上小电驴飞奔到张美琴就诊的市肿瘤医院。

    我们这行,很多时候工作流程和警方办案是一样的,都需要调查取证。但由于没有执法权,别人不一定会配合你的工作。

    好在,医院我跑的次数多,在不少科室都混了个脸熟,没花太大力气,我顺利地拿到病历。

    病历记录显示,张美琴死于呼吸衰竭。

    医生告诉我,张美琴在他们医院做了三次化疗后,她丈夫高明说效果不好,又带她到处看中医。

    一个月前,张美琴头晕,呕吐不止,家里人再次把她送进医院。

    “急性白血病很容易复发,像张美琴这种情况,最好就是进行骨髓移植。她也是命不好,上个星期,本来已经和儿子配型成功,进行骨髓移植,还是有希望的,哪里知道,病不等人。”医生遗憾地说。

    根据张美琴去世前的记录,当天下午3点,护士查房,发现她在发烧,血压骤降,马上进行抢救,但还是出现了大面积感染,内脏有出血的情况,最后呼吸衰竭而亡。

    医生认为,她的死符合白血病患者临终的典型特征,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打算去张美琴家看看。张美琴自嫁给高明之后,很快住进了半山别墅。在她家门口,刚巧碰见她姐姐张美红。

    张美红告诉我,她父母和姐夫高明都在殡仪馆,她回来拿东西。

    我的心“咯噔”一下,“殡仪馆?这就火化拉?”

    “大热天的,难不成搁家里?”

    得知我身份后,张美红二话不说,拉着我一屁股坐进她的车,“快点,你去阻止他们。我就觉得高明不简单,搞不好,这是杀妻骗保!”

    张美红一脚油门,踩了出去,我整个人差点被弹到车窗上。

    路上,张美红说起妹妹张美琴的两段婚姻,又是一番牢骚。

    她说,张美琴和前夫赵海原本日子过得不错,但随着赵海生意失败,背上债务,脾气越发暴躁。张美琴因此常常跟他吵架。

    后来,张美琴和初恋高明重逢。虽然高明也有家庭,但这两人还是搅和到一起。

    赵海发现后,他打过张美琴,还去找高明老婆,叫她管好自己的男人。张美琴便顺势向赵海提出离婚,五岁的儿子赵辉归赵海抚养。

    “我妹离婚大半年后,高明的前妻就车祸去世了,你说巧不巧?高明不仅恢复了单身,还靠着亡妻获得一笔100万的理赔。他用这笔钱跟人合伙做建材生意,很快就发达了。”

    “什么?也是100万的保险?”我顿时声音提高了八度。

    “是啊,我妹生前亲口说的。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鬼?我提出过要不要报警、尸检,但我爸妈早就被高明灌了迷魂汤,他们说高明花了很多钱给我妹治病,自己也不差钱,犯不着,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美红继续唾沫横飞,说妹妹跟了高明,日子越过越好,赵海却四处打零工,儿子被他养得面黄肌瘦。赵海咽不下这口气,还不让张美琴见儿子赵辉。

    我忍不住打断她,“既然高明不差钱,那你为什么觉得高明会对你妹妹下手?”

    “他外面有人啊,我看到他们去开房!”

    我后背一阵发凉,难道,这个高明是两次杀妻骗保的禽兽?

    看来,张美红对妹妹的死起了疑心,但在家庭里得不到支持,父母和妹夫坚持早日入土为安,她便想借我之手去弄个明白。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到殡仪馆的时候,张美琴的尸体已经火化。张美红冲上去,揪住高明,质问他怎么不等自己到了再火化。

    众人不明所以,还一个劲儿安慰张美红,节哀顺变。

    我也心灰了大半截,这尸体一火化,还查个毛线!

    一个男人接连死了两个老婆,自己还都是受益人,这样的情况足够引起保险公司和警方的注意。

    我把情况汇报给社区民警小周。他也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很快展开调查。

    几天后,从他那里,我了解到,美琴去世前一天上午,有几个以前的同事去探望张美琴,带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中午,姐姐张美红去医院给妹妹送饭,她回忆,前妹夫赵海和儿子赵辉也去探病,还带了两个葡萄柚和一罐肉汤。

    见到儿子,张美琴特别开心。当时她身体很虚弱,同事送来的东西,她是一点都没碰。但她还是强撑着喝了不少汤,又吃了点葡萄柚。

    警察找到赵海,对保温杯里的残留物进行检验,但保温杯早就经过清洗,剩下的葡萄柚被张美红带回家,经过毒检,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天,高明在家辅导儿子学习,整天都没去过医院。最终,警方将张美琴认定为正常死亡,没有立案。

    “这就完了?这个高明没有作案时间,不代表没有作案动机啊,死者姐姐还说高明在外面有人呢!”我急了。

    “这个我们也查了下,高明是送客户到宾馆,没你们说的那些事。总之,高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小周说着,冲我翻了个白眼,把我带来的茶叶往我手里一塞,就往外赶。

    “行了行了,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儿呢。你们保险公司舍不得赔钱,那当初别舔着脸求人家买保险啊!又想收保险费又不想赔偿,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3

    白忙活一场,我情绪低落到谷底。别说升职加薪,我这5000块的奖金也要泡汤了。

    我拿起日历,保险理赔时间只有30天,过了这30天无论是否骗保,保险公司首先要履行赔付义务。此时,距离赔付期还有15天。

    “别愁啦,老季,先去干饭。”同事小岑不容分说,把我往外面拽。

    大厅里,一个穿着帆布工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大厅里跟前台小姐抱怨,“什么流程?怎么这么慢啊?”

    男人个头不高,衣角被磨损得发了白,半截裤脚还塞在袜子里。

    在他旁边,跟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男孩子,很瘦小,硕大的书包压在他肩上,直接垂到了屁股。他神情黯然,眼睛瞟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前台小姐姐看见我,像见到救星,示意男人向我咨询,便急于脱身。

    男人眉头紧锁,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奔主题。

    “我是张美琴的前夫。她的理赔金什么时候到账啊?赶紧结案,把钱打过来,我儿子辅导班该交学费了。”

    原来,男人正是赵海,旁边的男孩,应该是他儿子赵辉。

    当提到张美琴的名字时,赵辉面部抽动了一下,马上低着头抠手上的死皮。

    我耐心解释,只要案件走完整个流程,会第一时间联系家属来办手续。

    赵海烦躁地抱怨了几句,摆摆手喊儿子回家。出了大厅,还回过头,骂了句“什么公司,妈的!”

    看到这个男人,我瞬间明白了张美琴当初非要和他离婚的决心。他满脸戾气,浑身写满了生活的不如意,这样的婚姻,对女人来说,或许形同枷锁。

    调查没有丝毫突破,我失魂落魄了好几天。要接孩子的时候,才想起小电驴还在半山别墅,便打算借机去会会高明。

    高明在门口,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我来,“我记得你,保险公司的吧?”

    他客气地把我请进屋。宽敞明亮的客厅,精致的水晶灯,贵气的沙发,家里的每一样摆件都体现着这家男主人的经济实力。

    高明说老婆死了,他比谁都难过,但警察找他询问了半天,好像怀疑他做了什么一样。

    他点了根烟,看着客厅墙上妻子的遗像,那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女人。

    “半路夫妻,我很珍惜和美琴的缘分。”烟灰燃了大半截,高明缓缓抖落,猛吸一口,因为办丧,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

    高明说,张美琴和他结婚后,一直觉得对不起儿子赵辉,几次提过,想把儿子赵辉接到身边来,但张美琴的前夫赵海破口大骂,说“儿子宁可跟着他这个讨饭爹,也不会跟着一对奸夫淫妇”。

    几年前,高明带张美琴去我们公司买保险。本来受益人那栏填的是高明和他们婚后所生的小儿子高聪,但张美琴执意要把高聪改成赵辉。

    “我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不过,要把赵辉填到受益人那一栏,需要监护人赵海同意。赵海来保险公司签同意书的时候,你不知道,那脸吊得,反倒跟我们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今年,张美琴被确诊白血病,唯一的生机就是做骨髓移植,所有的亲属都失败了。

    张家偷偷去学校找过赵辉,赵辉和张美琴的高分辨配型达到八个点,配型成功。

    张家去求赵海,承诺给他二十万,赵海不肯,甚至放下狠话,要是赵辉敢去捐骨髓,就别认他这个爹。

    说到这儿,高明狠狠把烟头掐在烟灰缸里,“你说,赵海这么恨我们,怎么突然跑到医院看望?鬼知道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美琴的话,我看,美琴就是被他气死的!”

    一说到妻子,高明就激动起来,看起来,倒是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他是否有嫌疑,我也迷惑了。

    不过,如果高明真的不具备骗保的动机,那么,问题会不会出在记恨美琴的父子身上?

    我们调查员的任务是用预设的恶意,去合理排除一切可能钻空子的可能性。当然,任何怀疑都需要证据支撑。

    总之,没法尸检,这个案子注定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4

    那些天,我反复琢磨着所有可能让张美琴出意外的可能,人也越发魔怔。

    女儿看我对着一堆资料发呆,凑过来也瞄了几眼。

    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咦,这个叫赵辉的我认识,是我以前班主任陈老师班上的,上过光荣榜。”

    原来,张美琴的儿子赵辉和女儿一个学校,读初三,是妥妥的学霸。

    陈老师带了我女儿三年,我们很熟。我借口说赵辉是亲戚的孩子,打电话向陈老师了解情况。

    陈老师忍不住感慨,这孩子特别刻苦,对自己要求也高,以前考试没有一次出过前十名。不过,这两个月,成绩有所下滑,上个月月考,作文居然得了零分。

    陈老师查阅卷子,一看,作文要求写最遗憾的事,赵辉只写了一行,“我的妈妈得了白血病,我却没办法救她……”

    陈老师为此找过赵辉父亲赵海,希望赵海能多宽慰孩子,争取考上市重点的火箭班。

    赵海连连答应,还请老师介绍哪里的补习班好,又打听了市重点的学费等问题。

    赵辉妈妈去世后,陈老师觉得他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好,每天什么话都不说,上课趴在桌上,蔫蔫的。

    我们互相感慨了一番,难得赵辉这孩子,十来年没跟母亲生活在一起,日子又过得捉襟见肘,但对母亲还有一份孝心。

    晚上,我给煮了妻子最爱吃的馄饨,用保温杯装好,送到医院。

    半路突然下雨,我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老婆心疼地嘀咕:“要不是我这病花钱多,咱家早买车了。你也就不用搞得这么狼狈!”

    我拿毛巾胡乱擦了下,故作轻松地安慰她,“领导说了,这次案子查清就提升我做经理,工资多好几千,到时候,咱也能买辆二手车。”

    听我说能升职,老婆灰暗的瞳孔升起一抹亮色,但又摇摇头。

    “孩子高三,咱给她找个好点的老师补补课,她兴许能考个985。还有我的药,能换便宜的就换,孩子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背过身子,摘下眼镜,用眼镜腿偷偷抹眼睛。

    “35号床,来抽个血哈!”护士推着备药车走进病房,我赶紧起身。

    看着红色的液体缓缓流进试管,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我兴奋地一拍大腿,让护士帮我照应下妻子,就一头扎进雨里,赶往张美琴生前就诊的医院。

    陪妻子看病久了,我知道,大部分医院每次做完检查后,废弃的血样一般会在冰箱里统一保存,等一定时间再销毁。

    那晚,刚好张美琴的主治医师在值班,他帮我找化验科查了一下,万幸,张美琴去世前抽过血。而这批废弃的血样还没有被处理掉!

    我激动了一整晚都没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我找了一家专门的检测机构,赶紧把血液样本送了过去。

    三天后,检测结果出来。果然,张美琴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一种降压药成分。此药名为硝苯地平,无色无味,混在饮食里很难察觉。

    人如果服用过量的降压药,会导致头晕、心慌,影响心脑血流灌注,进而可能引起中风、休克这些危及生命的情况。张美琴的身体本来就虚弱,比正常人更容易因为血压过低而猝死。

    张美琴的主治医师告诉我,张美琴没有高血压,自己从来没有给她开过硝苯地平缓释片。

    我回忆起,保险受益人资料显示,赵海目前在一家驾校当教练。我考科目三时,我们驾校的教练就会给学员发一片降压药来缓解紧张。

    张美琴临死前,只吃过赵海父子送来的肉汤和葡萄柚。

    “那降压药和葡萄柚可不可以同时服用?”

    “绝对不可以!这两样一起食用,会造成血药浓度过高,血压急剧下降,增加猝死的风险。”

    医生从我口中得知,他的病人张美琴死前还吃过葡萄柚,挠着头说,这不是找死嘛。

    这么看,赵海的嫌疑很大啊。大热天的,我后背凉飕飕的,赶紧报警。

    警方非常重视,立刻对张美琴的死重新立案调查。

    直到这一刻,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5

    连日的紧张情绪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

    那天,我去接女儿放学的时候,早到了半小时,刚好赶上初中部放学。

    学生们三五成群,一个个勾肩搭背,脸上洋溢着青春特有的张扬。不远处,有个男孩子低垂着头,独自一人,就显得尤为扎眼。

    我认出他是张美琴的儿子赵辉。他跟上次一样,佝偻着身子,书包压在他身上,显得他愈发瘦小。

    我走上去,正在组织语言,想着要不要关心一下,跟他套个近乎。

    赵辉抬头看我一眼,先开了口:“我认得你。”

    我请他到学校旁边的肯德基,给他点了两个汉堡和可乐。

    “想妈妈吗?”我把冰可乐往他前面推了推。

    赵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长睫毛上渐渐升起一团水雾。

    “我知道,其实你很爱妈妈,很想救妈妈,但是,你爸一直不同意,”我看了赵辉一眼,他开始用袖子抹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故意说,“不过,你爸最后也想通了,还带你去医院探望你妈,你妈应该是了无遗憾的!”

    赵辉正用指甲抠着手上的死皮,听到这话,嘴唇翕动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让我感觉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听警察说,你妈的血液里检测出了降压药,这很不寻常。你去看过你妈,那天,是不是察觉到你妈有什么反常?”

    赵辉用牙齿咬着下唇,愣怔了半刻,猛地摇着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看着他瘦弱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发酸,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也许我的身份让他有顾虑。

    临走时,我把汉堡打包好,放进他的书包,顺带把周警官的名片也放了进去,帮他整了整衣领。这孩子这么聪明,想来如果真有什么的话,他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为了解更多情况,我一直守在公安局门口。赵海被调查后,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等到小周出来,我赶紧凑了上去,毕恭毕敬地给他点上烟。

    “老季,你怎么还没走?”

    “没个结果,我这心里不踏实!”我一脸期待地看着小周。

    “得了吧,你还不是怕拿不到奖金!”

    我嘿嘿一笑,没有否认。

    小周深吸一口烟,告诉我,他们去赵海所在的驾校查过,他们驾校的确经常购买降压药,发放给有需要的学员。

    他们核实药品数量,发现少了一盒五片装的药片。

    但赵海表示,自己没有额外使用过降压药。这家驾校对药片管理也很随意,有些教练取药也没有登记。

    关于赵海前后态度的转变,他说,他虽然记恨张美琴,知道儿子偷偷做配型后,既生气又心寒,但架不住儿子为了他妈妈的事情,茶饭不思,赵海便和儿子约定,可以带他去医院探视,但回来后,一定要专心备考。

    赵辉特别高兴,还亲自做了肉汤。

    “目前,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赵海在肉汤里给前妻放了降压药。所以,检察院是无法以故意杀人罪对他提起诉讼的。”

    小周用手拍了拍我的肩,“你呀,别多想了,也不排除是张美琴自己想不开,乘人不备,服用了药物。”

    案子没有形成证据链,小周也很烦躁。

    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灰头土脸地骑上小电驴,回到医院。

    6

    就在距离保险理赔只剩8天,我对这个案子基本放弃的时候,小周亲自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他告诉我,赵海的儿子赵辉给他打电话,去录了口供。

    赵辉说,他给妈妈煮了肉汤后,爸爸赵海将汤倒在保温桶里,他亲眼看到爸爸往里面加了什么,但当时自己并未多想。

    葡萄柚也是赵海建议买的。后来,妈妈的噩耗传来,他越想越不对,在家里的垃圾桶里翻找到降压药的包装。

    从那一刻起,赵辉每分每秒都在经历着内心的煎熬。他悲痛母亲的离世,情感上,又觉得这些年,爸爸把他养大不容易,他不能出卖爸爸。

    这让他每天都觉得胸口被东西压得紧紧的,晚上根本没法合眼,还动不动就难受想吐。我请他吃汉堡之后,他终于决定向警官坦白。

    赵海被抓后,一开始还狡辩,但得知是他儿子举报的,抱头痛哭。

    他控诉张美琴无情无义,控诉生活的不公,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儿子和张美琴配型后,前岳母说要和赵海打官司,争夺赵辉的抚养权,这样赵辉给美琴捐骨髓,赵海就没有办法阻止了。

    儿子是赵海唯一的依靠,这无疑戳中了赵海的软肋。

    他大骂张家欺人太甚,骂张美琴“得白血病是当年抛夫弃子的最好下场,现在,还想让儿子捐骨髓救她,她也配?!”

    赵海害怕和前妻一家对簿公堂,他请不起律师,也没有办法经常请假去应付这些官司,他更害怕因经济能力差失去抚养权,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弄死前妻,还能获得一笔理赔,这样儿子读高中的钱也有了着落。

    “这个赵海啊,最大的错就是被愤恨冲昏了头,动了歪念,可怜那么好的儿子,被迫要在良心和正义之间做抉择。”

    小周不停摇头感慨着。他告诉我,赵辉做了心理评估,有轻度抑郁,目前正接受治疗。

    赶巧那天,张美红专程来谢我,她这人咋咋呼呼的,上来就扯着嗓门说,“你行啊,我当时还以为是高明干的,没想到你还真帮我揪出了真凶!”

    当着小周警官的面,我吓得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哪里会查案,这都是人民警察火眼金睛,帮你妹妹讨回了公道。”

    张美红告诉我们,其实,打官司是她妈救女心切的气话。

    她们全家一直都觉得对赵海有亏欠,张美琴生病后并不愿意儿子给她捐骨髓,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只是他们作为家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

    “我妹当时求生意念已经很薄弱了,我想,如果她知道那碗汤有毒,说不定也会喝下去的。”

    赵海被抓后,张家老人心疼外孙,把他接到身边抚养。

    后来,我去接女儿放学的时候,总能遇见赵辉的外婆去接他。赵辉看起来,也比原先开朗了一些。

    根据规定,公司不需要对赵辉进行赔偿,省了50万,但高明那50万依然生效。我终于如愿被提升为理赔经理。

    那天,我搀扶着妻子在医院草坪散步。我跟老婆说,其实我之前也和赵海一样,觉得自己是人生的loser,哪哪都不公平。

    老婆攥着我的手,“人啊,本来就是受苦的,在玻璃渣里找糖吃是常态。”

    我冲她点点头。她眉头舒展,脸上苦哈哈的气息被平静祥和替代,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像一生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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