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秋笙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许幸舟睁开了眼睛,侧头看了看身边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小少爷,眼神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柔和,正探手过去准备帮小少爷的被子掖一下,陈湛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带着一点兴奋:“将军!找到了!”
程漾皱着眉把自己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许幸舟面色不善地起身下床,把正要推门进来的陈湛空拦在门口,低声道:“小点声!”
陈湛空一脸怨愤:“干嘛?你没睡好?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探一夜消息回来你就对我这样?”
许幸舟没来得及回他,里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湛空听得清楚,分明是小少爷困意未消的声音软软喊了声应宇的名字,下一刻他眼前的许幸舟就消失在原地,他默然看看自己手里面拎着的尚带血腥气息的事物,再瞅了瞅里头分明一派温馨和睦的气氛,识趣地转身就走。
再不走他怕许幸舟出来之后能生吃了他。
过了一会儿许幸舟从房间出来,轻轻掩上门,站在楼梯拐角的陈湛空才走过去,把手中的东西往他眼前一递:“喏,几个兄弟刚刚找着的,那大夫说的也不明白,我还以为罗汉金是味中药,和那几个兄弟碰了好几鼻子灰才知道罗汉金是种是虫子,好容易在郊区挖到一只,但是你看——”
他把那个怪模怪样的小甲虫翻了过来,那甲虫腹上刻着一个弯弯曲曲的符号,许幸舟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即道:“这东西是……”
“沈秋笙做的。”陈湛空指着那符号肯定道:“他也来了,而且就在这附近,这种鬼画符似的东西也就他稀得天天在各种古怪的东西上刻。”
许幸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便听到楼下有人轻笑了一声:“看来你们俩还不蠢。”
明明说的话极其挑衅,却莫名让人怪不起他来,两人同时往楼下看,便见到一个白衣人坐在楼下大堂之中,腰间一把精致的佩剑被他随意横放在桌子上,他抬眼往上看,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微微晕出些笑意来:“陈兄,许兄,好久不见。”
许幸舟冲他点点头,从楼梯上走下去,坐在他身边道:“你也在查那些人的踪迹?”
“身居高位却只知图谋一己私利,沈某肯定是要管一管的,只不过似乎伤了贵夫人,今日定当当面致歉。”
沈秋笙拱手,笑意淡淡,眼中的神色也足够真挚,但相处了这么久,楼梯上居高临下的陈湛空还是一眼看出来沈秋笙并不是很开心,甚至还有些勉强的意味。
莫非他们两个……?
陈湛空一向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此时此刻他宁愿这直觉是假的,和这两人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起身道:“我出去转一转,买点吃的回来,将军要点什么不?”
“南边城墙脚下第一个巷口,你看有没有一个人在那里推着车叫卖荷叶鸡,如果有的话就带一只回来,跟那老板说清楚,要走地鸡。”
许幸舟回答得顺畅,沈秋笙眸中神色有些复杂,他等陈湛空走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之前不知道你对吃食竟这么上心?”
许幸舟还没来得及回答,楼上应宇噔噔噔跑出来,往下一看见到许幸舟,便匆忙跑下来:“将军将军!公子说他想吃荷叶鸡!”
“跟他讲已经让陈二买去了,但是不知道那老板有没有出摊。”
许幸舟对他摆摆手,应宇刹住脚步,好奇地看了一眼沈秋笙,答应一声又跑上楼去了,许幸舟转头对沈秋笙赔礼:“平日里没什么外人来,小孩一时忘了形,沈兄见谅。”
“这应该是程家那小少爷身边的人?”沈秋笙挑了挑眉,突然起身道:“无论如何,程家少爷身上灾痛皆因我而起,我既来此肯定是要拜会一番的,不如等下请程小少爷下来,我好当面和他赔礼道歉。”
“他……”
许幸舟不自觉皱了皱眉,想找个理由把这件事推脱掉,而此时房间内应宇正叽叽咕咕地和自家公子咬耳朵:“我刚刚看将军楼下和一个人在吃饭喝酒!关系很好的样子!”
程漾散着头发坐在桌边,觉得莫名其妙把自己拉起来的应宇非常荒谬:“他和别人吃饭就吃饭嘛,难不成我不陪他吃他就得饿死?而且你现在把我拽起来,打扮这么利索,我又不出门……”
应宇绷着一张小脸从铜镜里瞪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公子!那个人长得还很好看!”
“有多好看?”
应宇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慎重地掐着自己的小手指尖比划出一小截指头:“比公子要好看这么一点点,但只好看这么一点点。”
程漾好奇起来,他之前就一直觉得程家小少爷作天作地作成这个样还没被打死,和他的脸有很大关系,而且他也肯定是因为小时候备受宠爱,才被惯成这样子的,由此可见,程漾他现在的这张脸确实是十分好看的,但应宇说比这张脸还要好看?
他还真的想见识见识。
很快他就有了机会,陈湛空拎着荷叶鸡忧心忡忡地回到客栈的时候,恰巧见许幸舟带着沈秋笙正敲自己的房门,吓得手里面的绳子差点都没拎稳。
所以现在是要怎样?程家小少爷肯定就在那扇门后面,许幸舟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领着沈秋笙去见小少爷?真不怕小少爷一不管二不顾闹将起来这事收不了场吗?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经过这里,便踮着脚尖慢慢走近那扇房门侧耳细听。
房间里很安静。
是真的安静。
把时间倒回在许幸州和沈秋笙进门的那一刻,程漾刚被拾掇好,听到门响抬眼看过去,顿时被小小惊艳了一把,跟着许幸舟进来的人一身白衣手持佩剑端的是潇洒出尘,看起来还挺有些武林高手的架势,自己看着他的时候,他同时也在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中神色莫测,最终轻轻扯开抹笑:“幸会,程少爷。”
许幸舟有些紧张地盯着程漾的神情,见他只是恍惚一瞬便回过神来,谈笑自如地和沈秋笙问了个好,又看向自己,清澈如水的眸中藏着少许疑惑:“这位是?”
“之前在边关认识的朋友,”许幸舟紧绷的身体悄悄放松,他不着痕迹地隔在两人之间介绍道:“这是沈秋笙,极擅长医术,用毒一道上也是颇有心得。”
“是,冒昧登门也为了向程少爷讨个原谅,实在是我做事没能考虑周全,让程少爷受了不少惊吓,是在下的错。”
程漾稍微串了串才把这一整件事情串起来,望着他惊讶道:“在乱葬岗上埋下迷梦的人是你?”
“是。”
沈秋笙承认得痛快:“这群关外人我已追踪许久,见他们停下来好像是在商谈什么事情,便施计给他们种下罗汉金,又用铃木花引得他们以为有还有其他人与这中原之人有所往来,继而相互猜忌,没料到居然先让少爷受了伤。”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碍,”程漾摆摆手,又担心道:“罗汉金和迷梦二者融为一体才会有毒性,这个事情是一个老大夫告诉我的,我出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然后破坏你的计划?”
“无妨,那是我师傅。”
程漾恍然大悟:“怪不得出诊一次就要一两诊银,真贵。”
沈秋笙:“……”
许幸舟:“……”
这小少爷关注点有些奇异啊。
简单寒暄了一番,几个人便不约而同沉默下来,许幸舟本来就话少,沈秋笙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也不像话多的样子,而且看他的神态,程漾总觉得他不是特别待见自己,也就提不起来和他聊天唠嗑的兴趣,三个人在房中坐着大眼瞪小眼,气氛颇有一番尴尬。
但其实似乎感到尴尬的只有两个人——程漾和许幸舟两人坐的都有些不踏实,沈秋笙却仿佛对现在的气氛一无所觉,还在四下打量这房间的陈设,十分的悠闲自在。
直到应宇在门口撞见了狗狗祟祟偷听的陈湛空,问他在外面做什么,这场令人尴尬得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平静才被将将打破。
程漾和许幸舟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非常热情的把陈湛空往里让,从未被如此热情对待过的陈湛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犹豫豫地把自己手里提的荷叶鸡往前递:“那,你们先吃着?我刚刚出去已经吃过一轮了。”
“只吃一轮怎么行?”
程漾把人按在椅子上,笑眯眯:“这段时间将军腾不开手,谢你这么多天不辞辛劳大街小巷帮我去找吃的,就坐下来赏脸吃一口嘛!”
许幸舟附和点头,一点也看不出来当初指示他去买这买那的丑恶嘴脸!
陈湛空被这夫妻两个弄得浑身不对劲,他警惕的往后连退三步,坚定摇头:“你们两个不对劲,谁知道你们要搞什么花招,小爷我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