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官道变故
好容易隐隐约约见到了马车的轮廓,不仅是程漾,就连许幸舟都松了口气,撒欢之后就不见了自家少爷的应宇显得格外老实,乖乖伺候着程漾进了车厢。
陈湛空挥了挥手,这才把自己好友似乎长在那小少爷身上的眼珠子召唤回来,一改吊儿郎当的神色,正经着问他:“你家这小少爷、性子变得有些忒大啊。”
许幸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程漾这次并非与陈湛空第一次相见,但是却表现出了从未见过的陌生感,这是其一,其二……
“我叫他嫂子他居然没发飙!”
陈湛空策马围着他转了几圈,上下打量兼并啧啧称奇:“我说你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那么难掰扯的性子都能被你掰扯回来,以后可别跟我说你从未经过□□,我看你可算得上当中老手啊!”
程漾——他的改变是和自己无关的。
许幸舟对于这件事情相当明确,这段时间他们彼此之间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是自己令他回心转意?莫非是真的被林墨伤透了心,这才决定好好安稳下来过日子?
但是这些事情他总不能拉着陈湛空说,只能任由他胡思乱想,异常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理由在有心之人眼中称得上破绽百出,伯父怎么会把你放出来?”
陈湛空眯了眯眼睛,笑起来:“那程家老爷子当初不也是大张旗鼓去城门口送你去了?我爹放我出城这么件小事相较之下才不会打眼,这些老东西心眼儿多着呢,你现在猜来猜去,到最后还是被他们指着鼻子笑话,何必呢?”
许幸舟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岳父在他们走之前再三叮嘱,说边关有他之前的手下,要他们前去投奔,莫非果真藏了什么手段?
“哎,别乱想了!你看看这景色多好看,再不济你看看你家那小少爷也成啊,别的不说,我今儿才发现,你家这小少爷还真好看,怪不得我哥……”
陈湛空突然闭嘴。
许幸舟平静地望着他:“你哥怎么了?”
陈湛空调转了马头,神色坚定:“听说嫂子喜欢新鲜吃食,我现在就去前面寻一寻,约莫天黑才能回来,徐兄不必等我了。”
说完一扬马鞭就飞奔而去,许幸舟微微摇头,随意望向路边。
如今春色初露,远远近近的村庄都被笼进一层明暗不定的绿纱之中,合着缓缓升起的炊烟和地上零星的细小黄花点缀,当真有几分诗情画意的模样。
他勒马驻足看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去,过了不久,程漾的马车也经过了这片地方,应宇的惊呼声在车内响起:“少爷快看!外面好好看啊!”
程漾卷起手上拿来解闷的书,顺着他打起的车帘往外看,目光从农庄,烟柳,野花和远处隐隐约约一条小溪上依次扫过,内心猛然一动。
他上辈子的最后几年一直被囿在医院的冰冷器械之中,如今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荒谬感一直萦绕着他来回不去。
他看这个世界,也像是游客一般隔了层纱,带着审视和参观望着。
但刚刚和许幸舟一起去拜访了三大娘,去看了那家人的生活又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如今再回望过去,才算有了真实和安定感。
程漾从车窗中伸出手,微凉的春风拂过掌心带着春天的湿润和生机,或许现在他才算和这个世界生出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少爷,别着凉了。”
应宇把他的手拉进来,又把一个精致的小暖炉递给他,程漾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小的风,还能着凉?”
“少爷现在有了小少爷,不能大意。”
应宇异常执着,程漾只能收下,转手又把暖炉塞到应宇看不见的角落里,继续借着窗外的光看那卷书。
这本通史是应宇不知道从哪个边角里给他找出来的,原主自小没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功夫,他也就自然对历史一无所知,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这里的历史和他所熟悉那个世界的历史完全不同,甚至传说都全无一致,这本书写的十分齐全,从远古的神话到有史可考的历史,俨然一部神话大全加编年体通史,甚至还对哥儿出现的原因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他看的有趣,就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直到车窗被人敲了敲,他眯着眼抬头,这才意识到如今已是中午。
下了车左右望了望,只见到路边一个破旧的木屋,他向许幸舟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许幸舟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湛空邀功似的笑嘻嘻抢先道:“听说这家老板姜醋鱼做得一绝,嫂子千万要试试!”
一个身材略有些粗壮的中年女子恰好从门口走出来,听到这句话笑道:“可不,经常有客人绕路也要尝尝我家这鱼,几位客官是来着了,快里面请!”
程漾抬头看了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来。
就算三大娘的烧饼店都会立个招牌,这个地方破破烂烂不说,门口光秃秃的连个标识都没有,若不是刚刚那老板娘亲口说出了客人两字,他都要以为这不过是一间建在路边的农舍,当真……是个能吃饭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许幸舟走到他身旁,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腕,低声道:“陈湛空虽然平日里没什么正经模样,但为人还是比较可靠的,先信他一回。”
程漾将信将疑地正要往里进,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隆隆,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叫骂,面前的女人脸色一变,慌张着对他们摆手:“你们快走快走!”
见他们几个没什么反应,女人急得直跺脚,拽着程漾和应宇就把他们往里拉,随后十分迅速地反手关上了门。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陈湛空懵了一下,连忙敲门:“大嫂?大嫂你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啊?发生什么事了?”
开玩笑,里面那个可是许幸舟的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就完了!
许幸舟反而把目光投向他们身后,刚刚就是听到那蹄声,老板娘才会突然改变神色将程漾拉入门内,来者官道上策马狂奔,莫非是官府的人?
许幸舟对着陈湛空使了个眼色,陈湛空心领神会,冲着背后的人做了几个手势,车夫和随行的人立刻隐入了山林之中,还有几个埋伏在屋舍背面,两人就站在屋舍门口,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首先狂奔而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一前一后骑着马,奔逃而至,他们还时不时回头望,脸上带着惶急之色。
而他们身后烟尘滚滚的,看起来应当是个大型队伍。
许幸舟粗略判断了下人数,背在身后的手略微朝右一摆,埋伏在屋后的人见状压低了身子转身没入山林,和原本埋伏在山林中的人汇合,陈湛空笑嘻嘻问:“看来来的人都是小鱼小虾啊!”
许幸舟点点头:“寻常人,没有受过什么训练。”
陈湛空了然,活动了下手腕,笑嘻嘻地:“在京城里玩了那么久,也是该热热身了。”
而此时屋内程漾借着门口的缝隙往外看,低声问身边双手紧握明显十分紧张的大嫂:“大嫂,我们是异乡来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为什么会……”
大嫂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
“可不敢乱说,这里听说哪里都是王家的眼线,要不是看你们都长得白白嫩嫩的,应当是好人家出身,我才不会把你们拉进来,你们俩这样的要是被那些王家走狗看到了,指不定就给抢过去了!”
程漾低声问:“王家?哪个王家?”
“他家可了不得,家里有人在京城中当大官儿的!之前有一回,有个小姑娘被活活欺负死了,他哥哥要上京告御状,到京城第二天人就没了,说不得,说不得!”
大嫂连连摇头,嘴里还低声念着阿弥陀佛,仿佛背地里说了也会遭到那王家的打击报复,这么大的威风……
程漾眉头皱的更紧,他在心里默默把二品以上的官数了一遍,也没发现一个姓王的,便知道所谓的高官估计也高不到哪儿去,那进京告状无辜身死的哥哥无非是官场上人的腌臜手段而已。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那大嫂,您知不知道外面这是在干嘛?”
大嫂看他面无惧色,一时间也摸不清楚他是真的有底气还是傻,只是含混道:“听说有对儿小夫妻偷了王家的什么东西,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在追吧。”
程漾点点头,继续往外看,心中却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若真的照这大嫂所说,王家如此权势滔天,怎么还会有人敢去王家偷东西?
除非这夫妻二人着实胆大包天手段高超,或者说所谓的偷了东西不过是老一套的栽赃陷害,不管是哪一种,听起来都十分有意思,看许幸舟刚刚的准备,也不像是要袖手旁观的样子,他就安安稳稳在这里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