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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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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王小波

    –

    办公室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林侨言正在安装的小汽车组件掉在桌上,螺丝没拧紧一摔又重新散开。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桌上的零件,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才来气地蹙眉教训他,“程闻锦,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敲门。”

    他进她办公室从来没敲过门。程闻锦敷衍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侨,我有事跟你说。”

    “把门带上。”

    他关上门,走过来随意地坐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到她刚才欲盖弥彰的东西,捡起一个小零件说,“你怎么又玩这些弱智玩具。”

    “你才弱智。”她拍开他的手,“这叫益智玩具。”

    程闻锦笑了声,“你已经够聪明了,不用再益智了。”

    他问,“今晚有没有空?”

    林侨言继续拧螺丝,“没有。”

    他置若罔闻,顾自继续说道,“陪我去个酒会。”

    她低头看着说明书,认真地组装,“你那么多女朋友呢。”

    “两码事。”程闻锦不可置否地解释,“今晚是重要场合,和以前不一样。我想了半天,还是得你去。”

    组装部件安不上,林侨言皱眉重新拆开,懒洋洋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酒会。”

    “我知道。”程闻锦拿走她手上的玩具螺丝刀,看着她说,“但是今晚真的很重要,陪我去,求你了。”

    林侨言终于抬眼看他,“还给我。”

    “你陪我去。”

    “不去。”

    “那我就把你那些弱智玩具都拆了。”

    欺人太甚。

    “你信不信我把你拆了?”她拽着他的袖子,“把东西还给我。”

    有电话打进来她也光顾着抢他手上的东西。

    “手机响了,手机。”程闻锦提醒她,拿过来看了一眼。

    他轻佻眉梢,觉得今晚她肯定得陪他去了。

    她终于顺利把小汽车的门安上,随口问了句,“谁?”

    程闻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直呼名讳,“唐钦。”

    同舟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他的老师,当年没从商之前,曾在大学担任了四年教授。

    林侨言扔掉玩具把手机夺回来,笑着嗔他,“放肆。”

    她接起来,说话时没了刚才的气场,敛着眉眼一句句乖巧地应声。

    ——“师父。”

    ——“没有,今晚没有别的行程。”

    ——“嗯,知道。”

    ——“好,我听师父的。”

    唐钦的意思是让她代替他去。

    如今她接手江左,今晚的酒会得走个过场,也有很多人有必要结识。

    她接完电话,程闻锦过去揽着她的肩,“我就说你得陪我去吧,嗯?我们可是同舟的黑白无常。”

    林侨言笑着撞了他一下,“你多读点书吧程闻锦,谁和你黑白无常。”

    她把桌上的玩具都收起来,程闻锦说,“收拾好我带你去挑礼服。”

    “不用,你随便找一套给我就行。”亲自试衣服太麻烦了。

    林侨言说完顿了顿,想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他,“不过刚才师父说,今晚的东家是谁?”

    程闻锦道,“沈家。”

    她恍惚心口肆意动荡,“哪个沈家?”

    “南城还能有谁,尘寰集团也就只姓一个沈。”

    难怪唐钦也亲自告诉她要去,原来到底是沈氏的酒局。

    身前的项链升温般烫在心上。

    将她的记忆拽回多年前的那个晚秋夜。

    丛花的墙角,赠予她项链的男人。

    那夜,他离开前经过她时淡香携带深秋的冷意,矜贵的声音只留下了两个字,沈榷。

    他叫沈榷。

    那条项链上穿戴的纯银袖扣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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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林侨言将衣领下的项链拎出来,坠在外面。

    “程闻锦。”

    “嗯?”

    她抬眸看向他,眼底澄澈清光,“走吧,带我去挑礼服。”

    –

    音符带过酒杯的涟漪,撞散在酒杯的轻碰声里。落地窗外夜幕不见星辰,大抵是被会馆的灯火流光盖过了。

    一切优雅的高贵和逢场作戏都藏在言欢的觥筹交错里。

    林侨言喝了很多酒,每一杯敬她的酒她都喝了。程闻锦每次想替她挡,都被她拦下来。

    他将她带到一边,喂了两片药。免得第二天胃疼。

    “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喝?”他倒了杯水给她,林侨言喝了两口,抬眼看着他,眼底掩着虚妄的笑意,“这都是欠我的。”

    几年前红酒是泼在她身上,今天他们都得端着酒杯敬她。

    真是做人活着的意义啊。

    程闻锦望着她笑了声,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把水喝完。”

    林侨言摇头,“喝不下了。”

    “喝。”

    她哦了声,端着杯子继续喝了一半。然后是真的喝不下了。

    有人和程闻锦打招呼,他随手拿了杯酒,“你待着,不许再喝酒了。”

    “知道了。”

    林侨言应声,兴致泛泛。

    今晚的酒会也依旧没什么意思,可能因为是沈家的酒局,才多了那一点点趣味。

    可她今晚目光扫过了整个会场,都没有找到想要看见的身影。

    莫名还有些失落笼罩在心头,薄薄的一层,像雾一样。

    林侨言怅然地倒了杯酒,不远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三哥,在许多声音里,显得那么无意平淡。但她偏不经意地抬眸扫了一眼,那一瞬恍若周遭销声寂静,只剩落入她眼底的那道身影。

    心上那层薄雾烟消云散。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优雅冷清的身影,曾在晚秋夜下沉沉地刻入她心底。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能一眼寻到他。

    他身边挽着一个身姿妙曼的女人,有致的曲线和高傲如天鹅的姿态,是连香水味都是动人的。不说男人,林侨言也愿意被她勾着多看两眼。

    美的和他很般配。

    她心绪好像稍稍有些乱了。

    林侨言抬手抚上胸口的项链,目色清净。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久到在这之后,见到了几个熟人。

    同舟分公司的几个中层,还有分部董事,唐容正。上一任在的时候,江左一带基本在他一手掌控之内。这几位可不好应付。

    唐容正过去和沈榷打了招呼,笑着在谈什么。

    还是在程闻锦身边比较安全。

    至于他

    以后还会有机会见的。

    她终于收回思绪,打算转身离开这里。

    可谁知道晚了一步。

    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被唐容正喊住,“言总。”

    这老东西眼神依旧不错。

    林侨言心沉了一下,默默退回来。来不及后悔,她转身牵着嘴角扬了个真诚到挑不出错处的微笑。

    “唐董。”

    她迎着所有目光坦然地走过去,像是才看到这一群人,礼貌地颔首示意。

    “这位是?”

    有人问了一句,林侨言不等唐容正介绍,谦恭地伸手道,“同舟集团,林侨言。”

    对方客套了几句,回她握手礼。

    林侨言一直没有抬眼看望左边看,但她分明清晰地感受到了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从她走过来的时候就锁着她,让人莫名地紧张起来。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能在这里见到言总。”

    说话的是分公司经理。

    她分散的思绪收回来,笑道,“赵经理哪里话,我今天不过是托唐总面子才能来。”

    “原来传闻中的言总,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

    谢时初听说过好几次林侨言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见她。她说话声音很温柔,咬字都带着家境下的修养。

    这样的场合和沈榷一起出席,想来不是女朋友那么简单。

    林侨言还未说什么,便听唐容正道,“这位可是唐总跟前的红人,如今整个江左可都是言总的。”

    话里是任谁都能听出的意味深长,他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只不过言总新官上任,风头实在盛,一来就连开了几个老部下。想要个说法,连言总的人都见不着。”

    “言总,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这可让人寒心啊。”

    “言总年纪不大,官威可不小,总得给人个说法不是。”

    看热闹的一唱一和,附和地说起公道话。林侨言懒得听,全都点头应承,“是,各位前辈说的都对。可那都是公司高层会议裁决的结果,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何况那几位都是同舟的老臣,劳苦功高不说,位置更是不可或缺。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

    她说话时目光实在真诚,无辜地让人不得不信服。毕竟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她的年纪阅历,唐钦完全可能只是将她推上来架空这个位置。

    唐容正没说什么,一旁始终优雅的男人却难得开口,“言总这么说话,可就不讲道理了。”

    他叫她言总。

    清调的唇齿将这个称呼变得别有深意。

    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声线,薄情寡幸,似秋夜流水般淌过她的心。原本被应付过去的问题又被重新翻了回来,对方更是平白添了底气。

    林侨言笑意不减,抬眼的目光直白明锐。

    太过明亮的灯辉似在他眼里映了层浅薄的笑意,浓墨的瞳色看一杯酒都是深邃的。在这样的眼睛里,最容易混淆理性。

    她说话间多了分娇气,“三哥,不是我不讲道理。我就是个打工的,可不比唐总亲学生。”

    身为唐总的亲学生,反正程闻锦各种风声都背了,推给他算了。

    沈榷这回眼底的笑是真切的,也覆了层青山沉雾般不可近观的疏离。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胸腔心跳的声音。

    他目光依旧在她身上,毫不收敛。沈榷在酒杯恍然间,看到几年前的她。眉眼像月光一样冷,眼底是看得见的荆棘。

    如今,看她多会虚与委蛇。

    眼泪或者是清白傲气,仍在她身上,以另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藏进了她眼底。

    她那声三哥喊的,险些让他错觉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就学着人家这么喊他。

    蕴藏动人的怜意。

    沈榷的视线漫然地顺着她从右侧开斜礼服下修长的腿往上,沿着白色百褶裙摆,巡至黑色礼服完美裁剪下纤细流畅的腰线。

    轻礼服设计很不错,身材线条勾勒的很完美。她眼睫不浓,卷翘着轻巧的弧度。‘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的一张脸。

    肤色瓷白,很瘦,但不骨感。最形容的四个字就是

    ——温香软玉。

    沈榷轻眯着眼睛,看到他赠她的项链静静地躺在胸口,暗泽银色的光辉。

    他的目光太轻薄,林侨言连余光也不敢寻他衣角。

    天知道她为了这身礼裙费了多少心思。

    就是为了给他看的。

    因此沈榷真的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她一遍。

    说她两句记到现在,果真是倔强的气性,倔强到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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