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恩施玉露
“你哆嗦什么？”
“我哪有哆嗦。”
鄢南捉住她的手腕, 感受掌下凝脂般细嫩的藕臂幅度明显的颤抖：
“还说没有？”
舒昀挣不开他的桎梏，随口搪塞：
“我冷。”
总不能说因为你刚才亲了我的额头一口，所以我紧张得哆嗦个不停吧？
鄢南今夜只穿了一件套头卫衣, 没有外套可以借给她。
扣在她手腕的手掌缓缓下滑，转而牵住了她的小手，牵引着钻进他的卫衣口袋。
舒昀周身一颤，掌心相贴处传来的热量一路通达心房, 熨慰极了。
说起来,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就像情侣一样。
思及此，舒昀忽然有些失神。
她还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
像今天这样, 情绪受他的影响忽高忽低，对于以前的舒昀来说，是绝对难以忍受的事。
虽然事件的结尾是他给足了安全感，但是这份安全感能持续多久，没有人能保证。
舒昀任由鄢南牵着自己的手, 维持十指相扣的姿势上了计程车、下车后步行入富丽堂皇的商场，直到落座于餐厅靠窗的vip雅座，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这是一家人均四位数的高级法式餐厅, 桌与桌之间由玫瑰幕墙隔开，私密性很好。
靠窗的一排座位非常火爆，普通人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 还不一定订得到, 因为时不时就会被有钱有势的富豪人家截胡。
有钱有势的鄢大少爷就是这么临时截胡了一桌。
他们两个今晚穿得都很随意，一个休闲风，一个慵懒风, 但是配上两张盛世美颜的脸蛋, 无论什么穿着打扮都显得非常高级。
问完舒昀的喜好和忌口, 鄢南垂眸翻看菜单，餐厅暖橘色调的筒灯在他脸上铺了一层柔和的光雾，将男人眉骨和眼窝深邃凌厉的线条软化，清冷的气质收敛了大半，优雅而温和的味道凸显出来。
舒昀捧着脸欣赏漂亮学长：
“今天好像是我第一次和学长一起吃饭。”
鄢南淡淡地回：
“原来你知道。”
若不是他机智脸皮又厚，恐怕直到现在还被那30小时志愿时长的天堑卡在沟里动弹不得。
舒昀装作听不出他话里暗讽的意味，继续卖萌撒娇：
“学长点餐的样子好帅，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和其他女生一起单独约会吃饭呢？”
鄢南抬眸看她一眼，心道：
原来校花妹妹除了心眼小，爱吃醋，独占欲还很强。
“没有。”
他回答得很从容，然后将问题抛回去，“你呢？”
舒昀想了想：“我有，不过都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
鄢南：“是吗，那你和我吃饭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舒昀不假思索：“达到和学长一起吃饭的目的。”
好一句废话文学，鄢南甘拜下风。
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餐，等菜过程中，舒昀以为上一个问题已经糊弄过去了，没想到鄢南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男人身后的玫瑰幕墙盈盈透着光，衬得他英俊的面容更加惹眼，深邃的眸光定定望过来，又是一股引人沦陷的缱绻深情：
“以后有什么需要，记得第一时间找我，我办不到的，你再考虑别人。”
舒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被他撩拨快了。
她乖顺地应了声“哦”，回望过来的眼神懵懂柔弱，十足的依赖模样。
几分钟后，服务员送来前菜“半熟斑点鲑鱼”，从菜品起源、主材、配料到最佳赏味方式，介绍了足足三分钟才离开。
舒昀实在饿坏了，捏着刀叉扁着嘴，又不好意思催人家说快点。
鄢南：“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上菜的时候一个字也别说。”
舒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就是有点不太习惯。下回我请学长吃学校对面的网红火锅店呀，味道好上菜还快，除了挤了点没什么毛病。”
鄢南唇角弯出一个笑弧：
“你说话算话就行。”
“那当然。”
下一道菜是这家店的招牌菜，香煎吉露鹅肝，这道菜要趁热吃，所以服务员没有废话，提示了一下酱料搭配方式就离开了。
舒昀期待地执起刀叉，谁曾想被一阵突兀的电话铃打断。
她的手机摆在餐桌靠墙位置，两人的目光同时交汇于手机屏幕显示的微信来电名称。
舒昀放下刀叉，讪讪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来着。”
鄢南收回眼神，没有回话。
舒昀捡起手机：“学长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鄢南点头之后，舒昀站起来沿着过道往外走。
半路上，她接起电话，娇美的脸蛋贴近话筒，隔着好几米，鄢南似乎能听见她柔声细语地唤出“池越学长”的声音。
餐桌中央的香煎吉露鹅肝纹丝未动，鄢南一时间食欲尽失，靠在椅背上冷着脸刷手机。
五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回来。
回忆自己刚才说的“有需要第一时间找我，我办不到的，你再考虑别人”，可是对于舒昀专业方面的问题，他确实远远不如来自全国最高学府、年级比他还高两级的池越。
从前，鄢南还能劝慰自己，舒妹妹虽然热衷于不负责任地撩他，但是她看似浩瀚如海的鱼塘里只接收了他这一条鱼，那么他可以不那么着急，按部就班地等待着咸鱼翻身的那天。
可是前几天，一场春雨过后，好几个学术能力极强的数学系学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其中以池越为首，每个人的才华都足以令舒昀青眼相待。
鱼塘变挤了，金贵的鄢少爷感到明显的缺氧。
将近十分钟之后，舒昀姗姗归来。
鹅肝已经彻底凉透，鄢南叫来服务员撤下，换一份新的上来。
“不好意思哦，学长。”
舒昀推了推面前的小刀叉，把它俩摆得齐齐整整，
“聊到比较重要的学习问题，不知不觉就说了很久。”
这通将近十分钟的电话，两人主要在聊清华保研的事儿。
大一学生离准备保研至少还有两年，招生信息年年都会变，所以池越心急火燎地找到点消息就来告诉舒昀，明显有他的私心在。
对于舒昀而言，知道的越多越好，所以肯定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
鄢南稍稍直起身子，没有说话，无声地示意她快点吃菜。
这段饭的后半程，鄢南那双迷人的眼睛再也没有流露出款款深情，无论看什么都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即使再温暖的灯光也赶不走身上冷冽的气质。
鄢南不怎么说话，舒昀挑起几次话头都聊不下去，她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渐渐就放任气氛冷场了。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仍旧半尴不尬。
舒昀心思通透，怎么会不知道鄢南心中郁结所在。
她琢磨不透的是自己的心思。
舒昀一向不喜欢幼稚的男生，原以为鄢南学长吃味冷脸的时候，自己会有点烦他，然而仔细品味了半天，她好像完全不讨厌他刻意的疏远。
相反，看着一个素来成熟稳重的人因为她和别的男生打电话而吃醋郁闷，舒昀甚至感到一丝微妙的得意。
换位思考，如果刚才她吃醋的时候鄢南学长敢表现出反感，那舒昀绝对会掉头走开再也不理他。
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不到晚上九点。
远处，球状的图书馆外观在夜幕中宛如璀璨行星，进入校门之后笔直宽阔的一条主干道，仿佛通往行星世界的暗淡的桥。
舒昀和鄢南并肩走在这条暗淡的主干道上。
一阵朔风刮过，舒昀缩了缩脖子，很自觉地贴到鄢南身边，小手化作灵蛇，悄悄游进他的卫衣口袋，找了个舒适位置放好。
鄢南叹了口气，右手跟着伸进去，牢牢牵住了那只滑不留手的小蛇。
路过行政楼下的停车场时，掌中的小手突然用力反捏住他。
舒昀拉着鄢南拐进停车场，停在中央位置，水润的桃花眼睁得老大，非常诧异地说：
“学长，你的车没了！”
明明两个半小时之前还停在这里，刚才路过的时候习惯性扫一眼，没瞧见，现在走进来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鄢南松开她的手，温热的大掌抚上女孩左顾右盼的脑袋。
“我让人把那辆车拖走了。”
鄢南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梳顺她的长发，
“免得让你看见心烦。”
舒昀定在原定，桃花眼怔然又迷蒙，像在消化他的一字一句。
许久，她用手背探了探发烫的脸颊：
“那那学长没有车开啦？”
鄢南掏出手机瞧一眼：
“新车已经停在这儿了，车牌号宁a26288，是辆雷克萨斯，我找找看。”
舒昀眼尖极了：
“在那儿呢。”
说着两个人走过去，新奇地绕车一周。
这是辆同样低调的深灰色雷克萨斯ls，舒昀对车不太了解，但直觉认为比原来那辆奔驰长得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喃了句：
“车牌也换了？”
“嗯，不吉利。”
方才松开手之后，两人没有再牵上。
鄢南：“车钥匙让人送到宿舍了，今晚可能没办法开车送你回去。”
舒昀的宿舍偏僻，从校门口出发足有19公里。
话音落定，鄢南独自朝前走了两步，然后被身后的少女柔声叫住。
“学长要把我丢在这吗？”
鄢南转身看她，不懂她的脑回路怎么变得这么悲戚。
他当然不可能丢下她，打算步行送她回宿舍来着。
舒昀以为他还郁闷着，于是主动走到他跟前，两只手都塞进他卫衣口袋里。
“学长。”
美丽的少女仰脸看他，
“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和池越学长打电话？”
鄢南顺势搂住她的细腰：
“你的学长太多了。”
没抱多久，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烦躁难消，又不情愿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怨妇，于是揪着女孩的后领将她拎远了些，语调低低的：
“当我没说，回去吧。”
鄢南后退一步，紧接着，衣袖又被人拉住了。
舒昀一张脸不知何时涨得通红：
“学长，你和他们不一样。”
鄢南听见这话，全身肌肉都绷了一下。
从现在开始，他好像不能放过她了。
“哪里不一样？”
男人俯身凑近，说话声音带有浅浅的气音，磁性极了。
舒昀望着他深沉的眼睛，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因为我有点喜欢你。
转念一想，不对，谈感情就必然要恋爱，她现在投身恋爱关系的决心还很不坚定。
可是她又不想让鄢南不高兴，总得说点什么，表示自己只需要他一个人的、不掺杂其他利益和目的的陪伴。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点可以说，那就是年轻又漂亮的身体之间的关系。
舒昀感到一阵羞耻，但还是鼓起勇气，呢喃般软软地挤出一句：
“你和他们不一样，只有你可以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