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林间的怪物
一个多月以来，赛罗拉平原上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一连好几天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酷热阳光的照射下，积聚了数月雨水的森林正不断往外蒸腾着湿热的水汽，洞穴岩壁上的苔藓也在这猛烈的日光下敛去了自己开疆扩土的雄心，完全退回了被遮挡住的泥潭深处，露出了干燥的岩石。
黑龙从洞穴中探出头，它仰起脖子，吸了吸充满阳光气味的温暖空气。干燥炙热的环境让它感觉好多了。
这一个月里，那致命的蜂毒并未打倒它，在苦苦地支撑了一段时间后，它的情况开始好转，尽管当时被那可怕的毒蜂蛰咬了不少次，但龙类强大的生命力还是让它挺了过来。
而不久前脱落的鳞片也并不是因为它生病了，只是它日渐生长的身体本来就需要蜕皮。掉落下来的鳞片也带走了粘附在上面的真菌和苔藓，黑龙爬出洞穴，阳光照射在它崭新的鳞片上，就好像黑曜石一般闪闪发光。
天气晴朗，黑龙来到小溪边，一边喝水一边欣赏自己水中的倒影。
健康优美的体魄，漆黑晶亮的鳞甲，色泽鲜明的龙角和尾翼，还有炯炯有神的金色眼眸。
作为一条龙来看，这绝对是无与伦比的美貌，它很满意自己的外表。
黑龙注视着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儿，又张开翅膀挥动了几下，活动了一会儿，感觉有些饿了。
毕竟它也是那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
重获新生，黑龙决定无论如何，它首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只要它能够活下来，找寻自己同类这件事，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不多时，黑龙就抓到了一头倒霉的落单水鹿，这可是只个头不小的猎物。被黑龙逮住的水鹿拼命挣扎，但黑龙那锐利如刀剑的指爪轻而易举地就划开了水鹿脖颈，流失的鲜血染红了溪流，也带走了水鹿的生命。
黑龙迫不及待地撕扯着鹿皮，破开猎物的肚腹，咬食着它最喜欢吃的肝脏。还冒着热气的新鲜血肉下肚，与蜂毒抗争了大半个月的黑龙这才感到久违的满足与抚慰。
然而没过多久，专心享用美食的黑龙却突然停了下来。
它伸出舌尖舔舔嘴唇，盯着吃了几口的水鹿尸体陷入了思考。
它记得，肉被火烤过之后会变得更加美味。想到这里，口腔里又回味起了被火苗烤制过后散发着浓郁煎脂味的羊肉，黑龙止不住地吞口水。
只要是用火烤的话，那它也会。而且它的火焰要比人类用木头制作出来的火更加猛烈。
于是黑龙后退几步，张开血盆大嘴对着那头水鹿的尸体喷出了炽热的龙炎，金白色的火焰将水鹿整个包裹，溪水被高温蒸发，数十米宽的乳白色的雾气向上蒸腾而去。
远处的道路上，有人看到了这股白色的雾气。
“杰克，你瞧，那是什么？”
“是哪个家伙烤兔子用的篝火吧。”被叫到名字的人也仰起头向密林深处飘起的白雾看去，但只是瞥了一眼，他又觉得那不可能是篝火。
牵着马的同伴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篝火的烟在白天也这么明显么？会不会是那边的森林起火了？毕竟这几天这么热，也没有下过雨。”
两人正犹豫着是过去看看，还是赶紧进城通知这个消息，就看到那股白雾消散了。
“真是怪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敢肯定那不是篝火。”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什么魔法，赛罗拉城可是有魔法学校的，会使用魔法的人应该不少。”
两人没有在意，聊着天离开了。
溪边，黑龙结束了一次龙炎的喷吐，它迫不及待地跳进那堆白色的雾气之中，想着那整整一头水鹿都变成了香喷喷的烤肉。
然而等雾气散去，出现在它眼前的却是一块焦黑的肉块。这和它当时看到的金褐色烤肉完全不一样，它又凑过去闻了闻，毛发燃烧的焦臭味窜进鼻腔，根本不是烤肉馥郁美味的香气。
黑龙心里没了主意，可印象中确实是用火烤一下就行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黑龙张嘴咬下一块肉，苦涩黏腻的味道遍布整个口腔，黑龙又把那块肉吐了出去。
迟疑片刻，黑龙高高地举起脖子，再次正对着水鹿狠狠地喷出更加猛烈的龙炎。
“嗨，杰克你看，又是那个奇怪的白雾！”走在林间的旅者再次被那奇诡的现象所吸引，他身后的马因为炎热而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确认那不是篝火，也不是火灾，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个白雾是什么奇怪的魔法。”
“一团白雾的魔法？要这种魔法有什么用？”
“我怎么知道？”
————
这一次，黑龙铆足了劲去喷火，它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然而等它停下来去观察时，却看到那头水鹿已经彻底变得乌黑干瘪，成了一块黑炭。
这幅画面让它回想起了更久远的记忆，它过去不是没有用过龙炎来对付其他生物，结果都是毫无例外地变成这样的焦炭状。只是后来一直跟艾丽丝在一起吃烤肉，它忘记了最初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和艾丽丝在一起的时候，用火烤出来的肉就会变得更好吃呢？
难道说，它引以为豪的龙炎，还比不上人类做出来的小火堆吗？
黑龙感到自信心受到了打击，再加上抓来的猎物没吃几口就被自己烧成了黑炭，黑龙有些郁闷，不过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活下去的它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计较。
它现在很强，只要是森林里的动物，它遇到什么就吃什么，总归是饿不着的。
但或许是由于天气炎热的原因，它平时常吃的猎物大多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休息。烈日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对那些普通的动物可就不一定了。
半天下来，黑龙只吃到了一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对它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傍晚，忙活了许久仍然没什么收获的黑龙趴在草丛中休息。饥饿，以及单纯对肉的渴望让它心烦意乱。现在黑龙只好寄希望于午夜狼群会出来活动，尽管它不怎么爱吃狼。
黑龙半阖上眼睛，保持着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养精蓄锐。夜色加深，白日里阳光明媚，绿意盎然的森林到了晚上就开始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微弱的亮光照进了黑龙金色的瞳孔之中，后者立马来了精神。
“真该死，要不是因为你把东西落在了酒馆，我们在日落之前就能赶到赛罗拉城了。”
是人类的说话声！
黑龙顿时警觉了起来，人类的□□虽然很柔弱，但他们会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来帮助自己提升实力，要不然那条可怜的银龙也不会被抓起来。
“别发牢骚了，杰克。这样吧，等到了赛罗拉城，我请你喝酒。好了，快把马拴起来，生了篝火就快睡吧，啊——走了一天的路，我快累死了。”
两个人互相调侃了几句，用火把点燃了一堆树叶，随后靠在树干旁休息，没一会儿便鼾声震天。
黑龙趴伏在地上，在明确地感知到那两个人已经熟睡后，这才从灌木丛中抬起头向前方看去。
空地上躺着两个脏兮兮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汗臭。空地中央是他们做出来的小火堆，黑龙盯着那发出微弱火焰的干树枝，记忆中艾丽丝也是用这样的火焰来烤肉吃的，可它还是想不通自己的龙炎究竟差在哪里。
紧接着，它看到了那匹被拴在一旁的马，那头动物比它今天抓到的水鹿还要大，宽阔的骨架上满满的都是肉。
黑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
“嗯……不行，我、我不能再喝了，宝贝。哎，别走，让我亲一下，就一下……”睡梦中，本努着嘴正要亲吻酒馆里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时，一阵晚风带着篝火里的火星吹到了他的手指上，本一个激灵被惊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在做梦。
男人略微有些懊恼抹抹嘴，真是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是那么关键的时候，差一点儿他就能亲到了。也不知道酒馆老板娘的嘴唇是什么味道，杰克那个煞风景的家伙总说那家酒馆的招牌菜是洋葱馅饼，老板娘的嘴闻起来肯定也是一股发酵了的洋葱味儿。
天还是黑着的，看来距自己睡着没过多久。
本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又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动作准备接着睡，但他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就直冲脑门。
血？
不对！
本猛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向了睡在一旁的杰克，后者仍在睡梦之中，气息平稳地打着呼噜。如果这家伙受了伤，肯定早就醒了。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确认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本环顾四周，这股血腥味儿这么重，肯定有什么东西死在这附近了。
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狼嚎。
该死！不会是遇上狼群了吧？
本连忙站起身，一脚踹醒还在熟睡的同伴，慌忙收拾起了行李。
“快醒醒杰克！如果你不想今天晚上就葬身狼腹的话。”本打算现在就赶紧骑马跑路，睡在外面着实不安全，他拴起来的马应该也休息得差不多……
本突然愣在了原地。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马不见了，而原本拴马的地方有被咬断的缰绳，还有几滩新鲜的血迹。
本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无法想象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野兽趁他俩睡着时拖走了他们的马，而他对此竟然毫不知情。
神啊，所幸他和杰克居然还活着！
“发生什么事了？”那边，杰克也揉着眼睛从地上坐起身。
“有野兽吃了我们的马，杰克。”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本没有再去理会杰克，因为他听到了一些不远处的声响，恰好就是血迹延伸的方向。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快点儿逃命，但好奇心却驱使着本不断地向血迹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原本细微的声响也愈发清晰，听上去像是牙齿啃咬骨头发出的脆韧声音。
清冷的月光下，本轻轻掀开了遮挡自己视线的最后一层树叶。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他永生难忘的恐怖画面。
一头巨大的黑色怪物，它锐利的爪子勾在死马的尸体上，后者的血肉就像果泥一般四分五裂开来。黑色怪物张开嘴从死马身上撕扯肉块，里面密密麻麻满是散发着寒光的牙齿。而镶嵌在怪物头颅上，那比成年男子拳头还大的金色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如同篝火一般。
光明神啊，他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