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逃跑
“艾丽丝，你……你真的能帮他们抓到人鱼吗？”
城门口，临走前梅露尔仍是担心艾丽丝当下的处境。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知道艾丽丝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是个柔弱的普通女孩。
她天生就会保存食物的魔法，还学过医术。
但捕捞人鱼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连帝国的法师都未能做到，艾丽丝又怎么会有办法呢？
梅露尔甚至觉得，艾丽丝是为了让他们能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故意这么说的。现在她自己孤身一人留下来，万一之后又抓不到那条湖里的人鱼……
“你不用担心，我确实有办法。”艾丽丝轻轻推开了梅露尔的手，“机会难得，你们快点离开这里，这几天就拜托你们照顾好我弟弟了。”
不久前西蒙和迪伦也轮流来劝过她，但现在除了尽快把弟弟送出去，确保他的安全，艾丽丝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做法。她知道大家都不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但他们留下来陪着自己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成为互相牵制的累赘。
艾丽丝当然知道自己的命在白袍法师那伙人眼中不值钱，但当她的命与找到人鱼直接挂钩时，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在抓到人鱼之前，他们肯定要确保艾丽丝的安全。
她必须在抓捕人鱼的这段时间里，想办法逃走。
————
夜色沉沉，晚风吹动着灰黑一片的湖水，水面下是人眼看不到的暗流涌动。
艾丽丝坐在船头，低头凝视着船舷两侧漆黑一片的湖水波纹。
这艘孤零零行进在湖面上的小船，除了船头那盏油灯散发出微弱跳动的暖橘色光芒，剩下的就是坐在艾丽丝对面，那个白袍法师手持法杖上的附魔宝石发出的淡淡白色荧光。
今天上午送别了弟弟艾萨克后，艾丽丝告诉白袍法师，人鱼与她约定了只在晚上会面。
这话当然是假的，只是艾丽丝一来想拖时间想对策，二来确实也有想趁着夜色逃跑的打算。
白袍法师急着捕捉人鱼回去交差，而且据他的知识，人鱼确实是夜间活动比较多，于是答应了艾丽丝要深更半夜来湖上捕捉人鱼的建议。
艾丽丝还告诉他，湖里的这条人鱼很胆小，如果去的人太多，哪怕是听到她的呼唤也不会露面。
因此，这趟船上就只有她，白袍法师，还有一位划船的渔夫。
白袍法师还下令禁止无关的人在岸上围观。
“好了，都按你说的做了，什么时候开始让那长鱼尾巴的东西乖乖浮上来？”在船上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白袍法师终于是耗尽了耐心，厉声催促着艾丽丝。
他一双冷冽的眸子透过斗篷帽檐与面罩，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年轻无知的女孩。
要是一会儿她抓不到人鱼，或者根本就是扯谎在耍他，他一定会让艾丽丝付出代价。
而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够与人鱼这种亚人种相互交流的能力，他也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女孩收为己用。
艾丽丝收回望向水面的视线，仍是埋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帮你们抓到人鱼，你们一定会放我离开的，对吧？”
“当然，只要能抓到人鱼，一切都好说。但如果抓不到……”白袍法师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
艾丽丝站起身，抬腿走到船头，单薄的小船在水面上抖动了几下。
她环顾四周，计划着自己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根据她一开始指的方向，再加上送他们过来的是位经验丰富，对这片湖泊了如指掌的渔夫，现在小船的位置应该离那天她遇到人鱼荷莉的那片沼泽地不远。
艾丽丝不敢相信白袍法师说的话，说只要她帮他抓到人鱼就会放她离开。
如果她真的能让荷莉现身，白袍法师一定会好奇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对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平民女孩出尔反尔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时候再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无论荷莉是否现身，她都要趁乱赶紧跑。
确定好一会儿要走哪个方向后，艾丽丝装模作样地拿起海螺，开始对着里面唱歌。
就算她不会魔法，但总得装装样子。
熟悉的音节脱口而出，在模糊的记忆中，这是母亲哄她和弟弟睡觉时经常唱的曲子。
曲调简单，朗朗上口，还格外好听。
只是艾丽丝没看到，坐在她身后，那个白袍法师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这是什么歌？”他冷不丁开口问道。
这个曲调，给他一种……说不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的感觉。
释然与抚慰遍布全身，好像随时都能放下一切去迎接死亡的感觉。
而艾丽丝站在船头，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这声自言自语般的询问，仍是继续唱着。少女清亮柔软的声音飘布在整个寂寥的湖面之上，配合那温和而爱意绵绵的曲调，让周围阴森恐怖的夜幕都生出几分温软的意味。
“你……”
习惯性的谨慎让他的心情在放松与紧张之间来回反复。他可是见识过有使用幻术的法师，会用声音的咏唱让人陷入幻觉。
虽然他难以相信艾丽丝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学会常人需要数十年才能掌握的高阶幻术，但保险起见，他迫切地想要求艾丽丝马上停下来，别唱了！
但话到嘴边，他却迟迟未能说出口。
缠绕在他心头的安逸与抚慰盖过了紧张与惶恐。
他就坐在那儿，静静地听艾丽丝唱完了整首歌。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中幻觉，看来是想多了，就只是一首穷乡僻壤流传的普通的摇篮曲罢了，可能恰好对他的胃口。
艾丽丝唱完了，如果荷莉就在这附近，她肯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艾丽丝蹲下身，探出头望向漆黑一片的湖水。
“荷莉，荷莉，你在吗？我是艾丽丝。”
轻声呼唤了几声，无事发生。
白袍法师眯起眼睛看着艾丽丝在他面前又是唱歌又是呼喊的“表演”，内心对她欺骗自己的怀疑越来越深。
“怎么样了，人鱼为什么还不现身？”
“嘘——！”艾丽丝突然紧张地示意他别出声，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水下，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白袍法师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多说一个字。
艾丽丝压低声音急促地喊了一句：“准备好！”
准备？准备什么？
白袍法师一头雾水，但涉及到捕捉人鱼，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之下，他本能地握紧了手里的法杖，紧蹙眉头格外认真地盯着艾丽丝面前的水域，生怕漏掉人鱼现身的时刻。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却听到艾丽丝再次大喊一声：
“快点，就现在！她要逃走了！”
急着抓到人鱼的心情让白袍法师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艾丽丝突如其来的催促让他浑身的血液都紧绷了起来。
成败在此一举，随着他高举起手中的法杖，一道耀眼的闪电从空中降下，径直击穿了湖面。数米高的水柱应声而起，在这样巨大的冲击力下，那条单薄的小船也毫无悬念地被打翻了，油灯瞬间熄灭，湖面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白袍法师与渔夫被抛向水中，而艾丽丝早就做好了准备，几乎是小船打翻的一瞬间，她竭力蹬着船舷朝相反方向扑了出去，随后铆足劲往远处游。
天这么黑，周围的水浪又迟迟无法平复。
那白袍法师正忙着一边在水上翻腾，一边寻找水花中的人鱼，根本无暇顾及到艾丽丝去了哪儿。
艾丽丝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拼命地划着水。
快点儿，再快点儿！
能不能逃出对方的魔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了！
然而，还没等艾丽丝划出去十米远，运气极差的她竟然被水草缠住了脚！
“不要……”
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艾丽丝就被脚上的“水草”拖下了水面。湖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她的耳朵鼻咽，一时间她听不到声音也说不出话来。
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暂存的空气，艾丽丝使劲在水中弯下腰，想解开那根讨厌的“水草”。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是胡乱摸索着寻找水草的位置。
这时，艾丽丝感觉到自己脚上的禁锢突然消失了，而一只细腻冰凉的手却拉住了她准备解开水草的手。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尖叫，却只是被灌进了更多的湖水。
黑暗中，一个人形的物体灵巧而敏捷地攀上艾丽丝的肩膀，对方双臂环绕着她，把在水中毫无行动力的艾丽丝轻轻松松就拉向了湖底。
就在艾丽丝心惊肉跳，以为自己要被什么东西吃掉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是我，荷莉。”
说着，对方一把丢开了艾丽丝，还围着她飞快地游了一圈。
荷莉？
艾丽丝在水下睁开了眼睛，尽管还是看不太清楚，但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半人半鱼的物体在她身边。
“荷……”
完全在水下呆了这么久的艾丽丝已经耗尽了体内的氧气，她想请求荷莉带她去岸上喘口气，然而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不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产生了晕厥的迹象。
身体拼命地想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然而吸进去的却都是更增添堵塞感的湖水。艾丽丝浑身难受，像只螃蟹一样在水中四仰八叉地胡乱挣扎。
不行……
她、她就要死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人鱼终于反应了过来——艾丽丝是人类，她无法在水中呼吸。
荷莉摆动尾巴游过来，再次托住了艾丽丝，就在后者以为终于可以上岸呼吸时，一个冰凉柔软的物体却突然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等艾丽丝反应过来那个物体就是人鱼荷莉的嘴唇时，她已然失去了意识。
荷莉没有带艾丽丝上岸，相反，她紧紧地抱着艾丽丝，像拖行自己的猎物一般，摆动着漂亮的鱼尾向幽暗的湖底更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