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花露浓眸中暗潮翻滚，抬手接过春草递入手中的茶盏，环顾路锦周围，声音听不出喜怒，“依你们的意思，路锦勾引福全，一切咎由自取，还有么？”
总有一些人，虽是披着人皮，实为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见花露浓未阻止，越来越多太监开始见缝插针地发声，你一句，我一句，俨然将路锦定罪为人尽可夫的□□。
路锦终是瘫软在地，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身边的彩英紧紧握着她的手，可路锦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
却见花露浓手中的茶盏抛向声音最大的一个太监，那是福全的兄弟福禄。
福禄口中还在嚷嚷着“左右路锦也没真的吃亏”，一盏热茶就砸在他的额前。
滚烫的热茶顺着福禄的脸颊蜿蜒流下，仿佛姿态扭曲的毒蛇。但福禄却感受不到任何热意，脸上心里，都是彻骨冰凉。
福禄“扑通”跪下，忙不迭的认错。
到此时，众人仿佛才看出花露浓真实的态度。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刹那间全都噤若寒蝉，跪姿端正，似都体会到了和福禄同样的凉意。
福全觑着花露浓的脸色，终于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众人起哄之时，他便仿佛那荣耀加身的英雄，待到身后没了摇旗呐喊的助威，他也终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普通太监。
福全的头磕在地上，迅速见了血，似还觉不够，肥厚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扇起自己巴掌，啪啪作响，“侧妃娘娘恕罪，奴才知道错了，求娘娘开恩。”
花露浓不为所动，面色和刚刚问起“还有么”时并无二致，福全已极有眼色地膝行到路锦跟前，
“路锦，好姐姐，求你绕我一次吧，是我狗胆包天，起了不该有的妄想。我保证再也不会了，求路锦姑娘帮我求求情吧。”
路锦面上已无人色，脸色煞白，未想到此事峰回路转，侧妃娘娘竟似是要为她主持公道，大喜大悲之下只觉头晕目眩。
此时的福全涕泗横流，额头新伤旧伤交替，青青紫紫，血迹蔓延，看起来十分凄惨，竟有人隐有同情之色。
花露浓专注地看向路锦，面含鼓励，“路锦，你是这件事的苦主，你觉得该怎么做？”
路锦深深吸气，从花露浓眼中柔和的目光中品出了些许安抚之意，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侧妃娘娘，奴婢不愿原谅福全，请娘娘严惩。”
花露浓霜雪般凝结的神色终于化开，嘴角露出笑意，赞赏地点头，示意秋霜扶起路锦。
“好姑娘，你做的对，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并不因道歉就能免除。他们以语言诋毁你，用名声威胁你，仿佛你合该遭此一劫。但你要明白，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他们足够坏。”
路锦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像是忽然缓过劲来，要将强压抑在内心的委屈宣泄而空。
“春草，安排下去，刚才支持福全的，有一个算一个，各杖十大板。至于罪魁祸首福全，加脱衣杖刑。”
明镜亭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此前还牙尖嘴利得厉害，现下却连求饶都不敢，只觉侧妃娘娘威仪，似比天家公主更甚。
花露浓面色冷厉，目光压得这群宫女太监几乎喘不过气，终于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你们且记着，只要我还在这清心寺一日，这寺里便由不得这些腌臜之事。夜半闯进宫女房间，行强迫之事，便是违反了规矩。若有犯者，绝不轻饶。”
寒风瑟瑟，整座清心寺陷入沉寂之中。间或有刺耳的惨叫响起，又像是被堵住了嘴，戛然而止。
春草扶着自家姑娘回去，隐隐有些担忧，“姑娘如此行事，怕是将这些宫人都得罪尽了。”
花露浓摆摆手，浑不在意，“这起子人，不能交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这路锦，有胆量，有坚持，可堪大用。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拉她一把未尝不可。”
春草秋霜会意，秋霜腿脚麻利，快步取了上好的补药看望路锦去了，好言安慰，用心结交。
藏经阁中，黑风的手中，也正捧着一碗补药。
黑风说话一板一眼，“禀王爷，这是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的，昭和公主叮嘱您趁热喝，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到底是寒冬腊月，哪怕是清心寺就在京郊不远，一碗热气腾腾的补药，也算是心意深厚了。
裴月逢却心硬如铁，丝毫不为所动，连姿势都不曾变一变，目光落在手中的线报上，“拿下去喝了吧。”
白风见怪不怪，眼见着黑风苦大仇深地酝酿了一会儿，仰头一口喝光。
昭和位公主送来的汤汤水水，十有八九都进了自己和黑风的肚子，想起那苦死人不偿命的味道，白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自家王爷十三岁前往边关，而后开始胜仗不断。王爷第一次大胜归来之时，昭和公主就表明了对王爷的心意。
昭和公主只比王爷年幼四岁，已年近十八，却迟迟不肯招赘驸马，是存着等王爷的心思呢。此次竟然坚持这么久没来清心寺缠着王爷，已是让人吃惊了。
眼见王爷还在盯着线报，白风暗道公主是没戏了。
明明早就有人前来汇报过了，王爷却还是一字一句地看着线报。想起清心寺回荡了一下午的惨叫，白风不得不多上心了几分，这花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裴月逢目光凝在线报上一点，久久不动，‘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他们足够坏’。他伸手摩挲着这行字，慢慢品味出点不同一般的味道来。
镇北王裴月逢耳目众多，明镜亭发生的事，未过一盏茶的时间，裴月逢已经了然前因后果。可这句话，不是一般的公子小姐可以说出来的。
花家庶女花露浓，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裴月逢蹙眉，意识到自己关注花露浓过多了，信手将线报扔到一边。
“温泉庄之行，安排好我们的人，避免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