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骇人的梦
纪明阳正浸在水里思索着，听到了张秋生的敲门声。
“纪少爷，水温可还合适，秋生再往热水箱里添些水烧着，您先别拧开水龙头和花洒，等水烧好了我再叫您。”
纪明阳听了张秋生说的话，从水里探出脑袋，用手擦了擦脸。
“秋生啊，有这些就都够用了啊，你也先歇着点啊，你手伤着，少碰着些水啊。”
“没事的纪少爷，您先多在缸里泡会儿，待会儿水烧好了，再舒舒服服的用花洒清洗个身子，这样睡着才舒服。”
“那…辛苦你了。”
“可别这么说，秋生只是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那我先去忙了，一会儿烧好了水就来叫你。”
听着张秋生的话，纪明阳心里更是过意不去，靠在浴缸边上继续沉思了起来。
一开始见着张秋生的时候，觉得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末流戏子，好在生得这副清秀皮囊让自己很是顺眼。
本就该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可却偏偏违了自己的意愿…还伤了自己的脸…自己是气不过才重伤了张秋生…
纪明阳见多了像是张秋生这类的人，一般只要受了些许委屈，定会不要脸的缠着人讨钱。
可张秋生并没有，他只是忍着害命般的疼痛，撑着走到门口让自己回去，哪怕是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都没有提过半分钱两的事儿，直到把他带到了医院，他更是宁愿辱没了自己的清白，也要让纪明阳的脸面留住。
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只是单纯的想靠着唱戏过过生活，从没有过任何的恶意，却被世俗的眼光一直深深的伤害着…
纪明阳捏了捏鼻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给张秋生带来的伤害，不仅伤了他的身心，还辱了他的尊严，不管自己如何弥补，总有那么一道伤痕是无法愈合的。
“纪少爷，水烧好了，您可以冲冲身子了。”
秋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打断了纪明阳沉重的想法。
终于是舒舒服服的洗上了一个热水澡，身心都得到了放松，穿上衣服走了出去，看见张秋生又拿着些铺盖往沙发铺着。
“秋生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在床上歇着，怎么来厅里睡沙发了。”
“没关系的纪少爷，您先去歇着吧，秋生这些天不方便清洗，怕是会脏了床上的那些上好的被褥枕头，在这将就打点下，也是可以休息的。”
“不行，给我去床上休息，窝在沙发上睡着得多难受。”
“不了…秋生忙了一天，身上多少有些不干净，真的不劳烦纪少爷费心了，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哪里都是可以的。”
“真是的！就随你吧。”
纪明阳大声嘟哝了一句，便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张秋生礼貌的问候了一声，看着纪明阳关上了门，这才安心的把客厅的灯关上。
可刚躺下没多久，纪明阳就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直奔沙发这边过来。
“起来，还是不能睡在这。”
“怎么了…纪少爷？”
“热水我没有用多少，你去浴室侯着，我找块新的毛巾给你擦擦身子，窝在这哪里能睡得舒服！快起来。”
纪明阳躺在床上，怎么想都不忍心让张秋生睡在沙发上，空间太小，转动身子太费力，背上的伤口经不起这样的摩擦。
“纪少爷，别这样，秋生受不起，您只管自己休息就好了，不用管我的，秋生不值得纪少爷这样关心。”
“少废话，快去。”
“纪少爷…”
依旧是徒劳的推辞，张秋生最终还是被纪明阳拉到了浴室，卸下了紧紧裹着的纱布，那些伤口看上去确实好了许多，伤的最厉害的那几个裂口也结痂了。
纪明阳找来了新的毛巾，很是仔细的帮张秋生打理好了身子。
“后背的伤好多了，明天再去上上药，让医生不要再包着了，透透气也好的更快些”
又顿了顿
“今晚最好还是不要压着伤口，要不…我还是睡在你身边吧，你靠着我这，也能睡得舒服点。”
“这…这样不好吧，会麻烦纪少爷的，秋生自己会注意的，谢谢纪少爷的关心。”
“不会啊，只要你不觉着别扭…我都是无所谓的…哎呀，走走走…今晚就这么定了！我就在你旁边睡着得了。”
纪明阳磕磕巴巴的擅自做了决定，拉着张秋生回到了房间里，由不得张秋生害不害羞，死皮赖脸的躺到了他的身边。
哪里真的是因为张秋生的伤口不能躺着，结痂的地方都已经稳固了，就算压着了也不会有啥事，纪明阳这样做着，不过是想多占些便宜罢了。
毕竟，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纪明阳睡眠质量好的很，贴着张秋生没多大会功夫就睡着了，倒是苦了可怜的秋生，怕自己会扰了他的清净，硬是翻个身子都是小心翼翼的。
睡到后半夜，张秋生被纪明阳隐隐约约的梦话声音吵醒，仔细的听着，居然是纪明阳小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正给自己道着歉。
“秋生…对不起…我是混蛋…我不是人！秋生…你别走，求你了！求你了！”
纪明阳越发的不安分，张秋生赶快打开了台灯，看着他一直踢踏着被子，拧着眉头一脸愁容的左右摇着脑袋。
“秋生！秋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走…秋生！”
“纪少爷，纪少爷，您醒醒，秋生在呢，秋生没走。”
看着纪明阳这般样子，张秋生也乱了阵脚，想着一定是睡梦魇了，便轻轻地摇着他的身子，让他先清醒了，这阵劲头过了再好生睡下。
纪明阳猛的睁开了眼睛，接着直勾勾的盯着他，眉头紧锁，眼神犀利骇人。
张秋生以为是自己把纪明阳扰醒了，吓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正准备开口解释，纪明阳忽然伸出手用力的把他搂到了怀里，像是生怕他跑了一般，紧的让他喘不上气。
“纪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咳咳…”
张秋生被勒的咳出了声音，却依旧小心翼翼的问着，纪明阳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张秋生的后背，结痂的地方坑坑洼洼，不仅扎着纪明阳的手，更是戳他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纪明阳才松开了手，张秋生往后挪了挪，分明是清楚的看到了纪明阳的眼角，有些许湿润了。
“纪少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我没事，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现在还早呢，接着休息吧…”
纪明阳没有说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只是平淡的随便说了个理由。
“这样啊，那纪少爷就安心的睡吧，秋生就在你旁边陪着的。”
看着张秋生还在自己身边躺着，纪明阳悬着的心落下了地，张秋生小心翼翼的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随后关上台灯。
可能是出于今天的愧疚心理，纪明阳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张秋生忽然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要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另一个很远的地方，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自己问他为什么非要走，张秋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脱下外衣，露出了那鲜血淋漓的后背…
随后另外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伸出手邀着张秋生。
纪明阳分明看着张秋生欢快的跑向了那个身影，随后转身朝着自己笑了笑，接着就那个身影一同消失了。
自己发了疯一样的跑去张秋生消失的地方，哭着喊着道歉着，喉咙都快喊破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半点踪影。
好在…张秋生叫醒了自己。
看着神情紧张的张秋生，纪明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直接抱了上去，硬是把张秋生吓得不轻。
这会儿感觉到纪明阳已经安稳的睡下了，张秋生的心里百感交集，一个堂堂大少爷，居然会在睡梦里喊着他的名字…还一句一句的给他道着歉。
正感慨着这些，忽然觉着旁边又开始有了动静，纪明阳转了个身子，一把将自己的一只手紧紧的扣着。
“纪少爷…？”
“睡觉！”
纪明阳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把张秋生拉的更靠近了一些，贴着他便是再没说半句话，随后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可能是困得要紧，没过多久张秋生便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纪明阳再次起来，天色已然大亮，身边的那个人也早早的起床做早饭去了，舒坦的伸了一个懒腰，懒散的抓着脑袋就往厨房走去。
“秋生啊，今天吃什么啊。”
“纪少爷你醒了啊，伯母昨天送了好多菜来，这几天就吃这些吧，要不让放久了就坏了，你看，还有好些鸡蛋呢，可新鲜一个了。”
“行吧，等下吃完早饭，再去医院上上药，身上的伤口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好…还有就是…纪少爷，今天我得回戏班子一趟。”
“回戏班子？怎么了？不是说好留着陪我一个礼拜的嘛，这才过了三日，怎么这会儿就要回去了？”
纪明阳有些急了。
“不是的纪少爷…秋生会回来的，今天是发月钱的日子…我得…去把钱领了。”
“这样啊…我当是你要走了呢，要不要我陪着你去，那个见钱眼开的老东西不会克扣你的月钱吧…”
“纪少爷放心，老班头虽然喜欢钱，但是对我们这些个手下还是很好的，该发的一分都不会少。”
“行吧上了药你就去吧，领了钱可一定要回来啊，我在店里可等着你。”
“秋生肯定不会食言，纪少爷安心等着便是了。”
说道完，二人吃完早餐便动身了，本来依旧打算穿着那身朴素的衣服回去戏班子，可硬是被纪明阳逼着换了身华丽的行头。
陪着张秋生上了好了药，纪明阳便去开店了。
临走前给张秋生叫了辆黄包车，再三叮嘱着他拿了月钱就尽快回到他的身边，弄得张秋生只得无奈的应着。
到了大戏班子的门口，张秋生就忙着去给老班头请安，班子里的大伙们见着张秋生回来了，个个都热情和他打着招呼，夸着张秋生穿的这身衣服很是适合他，整得张秋生小脸通红。
暂别伙伴们，张秋生忙着往老班头的房间赶着，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语气还阴阳怪气的渗人。
“等等，这位衣着靓丽的大少爷是谁啊？来，让我好好瞧瞧，呦~这不是咱们这的俏角儿秋生嘛~被包去的这些天没少赚啊，这身行头贵的狠了吧？这都勾引上大少爷了，还回来做什么啊？让人家养着不就成了？哈哈哈哈…”
说话的是班子里的一个配角儿谢文棠，虽然也是和张秋生一样有着纤柔的身段，可是为人刻薄自大，对班子里的人很不友好，不管是什么，都要去争一口，面相也有那么三分尖酸。
所以班子里的人一直都是捧着温文尔雅的张秋生，谢文棠只能一直做着张秋生的配角儿，每每到了必要的戏份，他才会短暂的出场一次两次。
不过这次，张秋生被纪明阳买断了一个礼拜，老班头只得让谢文棠先替着张秋生的位置，这下可把他神气坏了，现在居然开始挑衅起了张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