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阳，秋生
秦淮畔轻声道歉，唐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儿子眼角还轻轻闪着泪花，以为是自己下手打重了，连忙放轻了语气。
“娘这不是担心你呢！要是真的走丢了，那妈妈还活不活了，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不哭了啊，擦擦眼泪，娘知道错了好不好。”
“知道了娘…”
自己好生道了歉，可宝贝儿子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眼角挂泪。
以往淮畔哭的再厉害，自己只要道歉逗他一下，这小家伙立马会乐呵呵的抱着自己撒娇，可这会儿还是低着个脑袋撇着嘴巴，她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想着刚才淮畔出来的时候就丧着个脸，又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你刚刚从这里面跑出来的时候我就看你挂着泪了，是不是里面的人欺负你了？”
“不是的娘…不是这样的……”
“别怕！娘给你撑腰！”
“老班头！是谁在里面住着，敢欺负我的宝贝儿子！”
唐怡大声地责问起身旁的班头，秦家太太变脸比翻书快，虽然表面上看着是很喜欢戏曲，可是骨子里还是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唱戏的人。
“秦太太…那里面住着的可是咱们班子里的旦角儿…”
“我管他是什么角儿！欺负了我的儿子就没完！里面的人给我出来！我到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欺负到秦家头上了！”
唐怡嚷嚷着冲到了张秋生的化妆厅，正好张秋生正准备着下一场的戏，已经画好了一大半的妆容，看到有人进来，习惯性的捏指作揖。
“就是你欺负我儿子？他怎么哭着跑了出去？你给我说清楚！”
看着眼前的作揖女子比自己还要漂亮几分姿色，唐怡心生嫉妒，更加放肆的嚷嚷起来，张秋生一脸茫然，自己和眼前的这位太太没有过任何交集，怎么就欺负了他的儿子了。
“娘！我都说了我没有被欺负！我是看到了…”
秦淮畔冲了进来，赶忙想为张秋生解释，可话还没说全就被张秋生揽了过去捂住了嘴巴。
“该死的！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儿子的嘴巴也是你能捂的！你这个不不知死活下做的戏子！马上给我松开！”
“唔…唔…呜呜…”
秦淮畔说不了话，听到唐怡侮辱起了张秋生，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只能流着眼泪表示亏欠。
看到秦淮畔哭了起来，唐怡是更加觉得自己的儿子被欺负得厉害了，辱骂得更加厉害，所有难听的脏话都从她的嘴里冲了出来，直直往张秋生身上戳。
“秋生！快松开啊！秦少爷咱们可得罪不起啊！”老班头也着急的喊着。
“答应秋生哥哥，不要和别人说你看过我背上的伤好吗？”张秋生小声的在秦淮畔的耳边说。
“呜呜…嗯…”
秦淮畔留着眼泪点着头，张秋生松开了手。
唐怡一把拉过秦淮畔，接着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张秋生的脸上，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只是张秋生捂着脸没有做声。
“你干嘛打他！你是坏人！呜…”
秦淮畔忍不住了，握着小拳头砸在唐怡的身上，唐怡被儿子的举动吓坏了，抓着他的手，任凭他挣扎扭动，然而依旧死死的盯着张秋生。
“戏子果然和娼人一副德行，这么小的孩子都被你整的五迷三道，今天这一巴掌就是替天行道，让你知道该怎么遵守妇道！”
“你不准打他！不准打他！你不准打秋生哥哥！不准…”
看着张秋生被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秦淮畔更加伤心难过，挣开了唐怡，伸直了手臂挡在张秋生跟前。
“秋生哥哥？你管他叫哥哥？呵，原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下流货还是个男的？，居然是一个男人来唱的旦角儿，真是好笑，听了你们那么多场戏，我愣是没看出来啊，果然戏子就是戏子，为了钱什么事都能愿意做，是男是女都不在乎了，淮畔你给我过来，少和这样的人来往！”
唐怡一把拉过秦淮畔，嘴里依旧冷嘲热讽着张秋生，拖着他走出了大戏班子。
秦淮畔哭着被唐怡拖在身后，一步一转头的看着张秋生，张秋生只是捂着脸，轻轻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后又淡淡的笑了笑。
知道到张秋生是在安慰自己，秦淮畔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你们这戏班子是没人了吗？整一男的去唱旦角儿，真是够好笑的，得了，就送到这吧，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来了！”
唐怡数落完张秋生，又把出来送她们母子的老班头也奚落了一顿，叫上一辆黄包车带着秦淮畔就往家去了。
看到秦家母子离去，老班头飞快的跑到张秋生的屋子里。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把秦家的小少爷得罪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娘儿两是什么来头？他们是大商人秦仁立的老婆儿子啊！你得罪不起啊！”
老班头拍着手，也是不问清楚原由就对着张秋生一顿数落。
张秋生已经见怪不怪了，打从小时候被家里人卖进了戏班子，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被人低看一辈子的觉悟，所以解不解释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秋生！这戏班子养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是把你捧了起来，现在你也该回报我们了，偏偏又来这么一出！秦仁立是你能得罪得了的吗？”
张秋生没有接话，自顾自的继续上着装，马上又有新的一轮戏要唱了，不能因为这样见怪不怪的事儿扰了自己唱戏的心情。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宛儿大了，这个戏班子没了你就不行了！你信不信…”
“没了他，还真的不行！”
班头话还没说完，只见一男子西装革履，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大步流星的从门口跨了进来，原来是城西古董商人的纪老板的儿子纪明阳。
“呦~这不是纪少爷嘛，今天又有空来看秋生啦？来来来，快请坐，喝茶。”
听到是纪明阳来了，张秋生明显的感到不自在。
班头倒上茶水送到纪少爷面前，笑呵呵的站在一旁，纪明阳接过茶水，小饮一口，看见班头还在，侧着脑袋用手点了点桌子，班头明白了意思，让秋生好好招待纪少爷，自己扣上门走了出去。
“算他识相~”纪明阳又喝了一大口茶，起身走向秋生。
“你的班头让你好好招呼我，你还坐在那里干嘛？自觉点过来不好吗，非要小爷亲自动手？”
“纪少爷…等会儿还有一场戏，可不可以等我唱完这一曲，在好生的招呼你…”
张秋生看纪明阳走了过来，轻声提醒着他自己还有一场戏要演，刚刚才上好的妆容，可不能被糟蹋了。
可纪明阳才不管那么多，他就是喜欢张秋生这样的为难的神情，既然不准自己破坏他的妆容，那不碰脸只碰身子总可以吧。
痞里痞气的走到秋生的身后，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秋生觉得脖子痒痒，自然的打了一个冷颤。
纪明阳开始兴奋了起来，抱着秋生开始摸索起了他的身子，任凭秋生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
“纪大少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为何非得把心思放在秋生这呢？这让人看知道了纪少爷喜欢上一个男戏子，岂不是丢了你和你们纪家的颜面么？”
张秋生推阻着纪明阳。
“丢了颜面？那天从医院领你到我家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了，这城里有几个人是不认识本少爷的？还有谁不知道本少爷喜欢男人的，本少爷喜欢谁，还轮不上他们说话，老爷子也算和我分了家，你就安心伺候着吧～”
纪明阳继续扰着张秋生。
怕花了妆，秋生只好委屈求全，答应纪明阳演出结束后再来伺候他，到时候他想怎么玩弄自己都可以，只是现在收敛一点，别把戏服弄破了。
听到了张秋生的妥协，纪明阳这才满意的撒开了手，走到了他的床上，脱了鞋子躺了上去。
张秋生摇了摇头，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无奈，自己在纪明阳的眼里就是一件玩具而已，自己身上的疤痕都是拜这个少爷时不时的癫狂所赐。
都已经这么些日子了，自己也明确表示过配不上纪少爷，可为何还是不放过自己，老是缠着自己闹个没完…
“秋生啊，马上该你上台了，快准备准备吧，纪少爷您先等会儿啊，秋生唱完就来陪你～”
“来了。”
班头在外面敲着门，秋生应声走了出去。
能远离纪明阳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最好能一直不再见到他，省的被人传了是自己狐媚勾引了纪家少爷。
可纪明阳想着到简单，自己既然盯上了这个秀气戏伶，绝不可能轻易地就放手，转身抱住秋生睡过的枕头，卯了劲儿的嗅着秋生留在上面的气息。
纪明阳在城里也是个无人不知晓的主儿，二十岁之前，没有一天是不给纪老爷子闯祸，可奈何他是自己三个儿子里最小的，纪老爷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都由着纪明阳自己去做。
纪明阳长相俊郎，明眸秀眉，身材高挑挺拔，城中的小姐千金无不上门拜访，想和这个浪荡公子共结连理，可纪公子似乎不好女色，门门婚事仅在见面就都以失败告终。
纪老爷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有三个娃娃了，可纪明阳也是个快三十的人了，却依旧没有对女人有过好感，心想着这个小儿子莫不是对女人没兴趣…
直到有一次夜里，喝得烂醉的纪明阳一头栽进了纪老爷子的房间，把老两口吓得够呛，纪妈妈赶快起身扶住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
纪明阳一直推搡着纪妈妈，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对着二老鞠躬道歉，最后直接是一膝盖跪在了地上，更是把二老惊得都站了起来。
“爸…妈…我和你们说实话了吧…嗝…你们不要再给我找什么女朋友媳妇的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女的！…哈哈哈…我喜欢男的！男的！…嘿嘿…嗝…老爷子！我丢脸了！你快杀了我！杀了我啊！”
纪明阳趴在地上磕着头，吐出了一大堆心里话，纪妈妈惊讶的坐在地上抱住纪明阳不让他再去撞地板，哭着骂他没有出息，纪老爷子怒目而视，用力的拍着一旁的桌子。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啊…”
纪妈妈哭着问纪老爷，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孽子！不争气的东西！你是要是把我们老两口！活活气死啊！畜生啊！你…你简直就是败坏人伦啊！”纪老爷子气的直哆嗦。
“来人！赵叔！小三子！把这个不止羞耻的东西赶出去！不要让他坏了我们老纪家的脸面！”
“老爷…你这是干嘛啊？他可是你儿子啊！老爷！”
纪妈妈慌了起来。
“我这是干什么！莫不是你非让我杀了他？这么个孽畜你也护着！你可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荒唐话了吗！他说他喜欢男人啊！天啊！”
纪老爷子声嘶力竭的喊着，可烂醉的纪明阳只是躺在他妈的怀里嘿嘿傻笑。
“老爷…你看这…”
赶来的赵叔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的小三子更是不知所措。
“你们愣着干嘛！把地上的畜生给我赶出去！快去！”
“你们谁敢！你们敢过来！我现在就撞在这墙上！”
纪妈妈护子心切，发出了渗人的威胁。
纪老爷看到他夫人这般护着这个不孝子，气的把一边的桌子掀翻在地。
“好！好！你护着他是吧！你是要气死我是吧！今天要是不把他从这个家里赶出去！我倒死给你看！”
纪老爷气的满脸通红，甚至有些站不住脚，赵叔赶忙上前扶住，让他好生的坐在了椅子上，几个人都不再言语，只有纪明阳不知死活的继续嘿嘿傻笑。
屋里的几人沉默了好些时辰，纪老爷子发话了。
“北边的房子明天让人去收拾下，把这不知死活的撵去那边，我们家容不下他！随他吧！这个畜生！”
“老爷！明阳他还…”
“还怎么？还不嫌弃不够丢人？那还是让他滚出纪家？”
“不不不，老爷，明天我就派人去收拾，明天就派人去。”
纪妈妈搂着纪明阳，哭着说着他的不是，不过语气还是充满了不舍和怜爱。
纪老爷子其实不傻，早就料到了这些事迟早会发生，毕竟之前他也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等到纪明阳真的吐出了这些话的时候，纪老爷子还是免不了大发雷霆。
第二天纪明阳清醒了，纪老爷又把他拉到了大堂跪着，大声的训骂了他一顿，随后把他撵到了北边的独栋房子，让他单独居住，别再回来。
不过这么一来，纪明阳倒是轻松了很多，话说开了，家也搬了，一个人潇潇洒洒…难免寂寞了，好在纪老爷没有赶尽杀绝，给他在城里留了个不小的典当铺子，生活还是很滋润的。
就这样，纪家上下，乃至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了纪明阳不好女色，喜欢男人…
每当有人在纪老爷子面前叹息纪明阳这个娃娃可惜了的时候，纪老爷子总会用一句话堵的他们不在咋呼。
“我另外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也算是儿孙满堂，这个孽子只要不去杀人放火，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人大了，我们也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