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谓的一国之主
放弃对伊尔陛下动手，我可没有这个打算。至于尤娜，我只要能做到让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可以了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本来就会很痛苦，何苦再牵涉其中呢。
“凯修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吧？”少年倚靠在长椅之上，脸上一派的悠然闲适。
“是，苏芳大人。”
“看来很快就能一尝所愿了呢。”
即使一尝所愿的代价是失去一切，苏芳陛下还是不会后悔吗？凯修克默然。果然，现在能够帮助到苏芳陛下的，也就只有我了。我们都做了一样的事情，却只有苏芳陛下失去所有，命运何其不公。他明明就是高华王国历任最优秀的王。
即使在百姓心里，尤娜后来作为陛下，颁布了更多的仁政，拥有远超他的影响力。可是，在凯修克心里，他所孝忠的王，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苏芳。尤娜陛下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苏芳陛下强国路上的践行者罢了。一切最难的、最得罪人的，政治上的污点，全部都是苏芳陛下一个人抗下的。尤娜陛下面对的，从来都是被梳理得政治清明、河清海晏的高华国。她从来都不知道高华国最艰难时，这里的政治有多么的可怕。流浪在外时，她或许在沿途中看过很多百姓的苦难，却唯独不知道想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四面皆敌的濒危小国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正因为我陪苏芳陛下一起走过这段路，我才知道：至少在我看着的时候，他极少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会帮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公主的闺房）
“尤娜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侍女狐疑地看着正对着镜子看个不停，不时还痴痴笑着的女孩。
“我也不知道。想必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肯定与苏芳大人有关呢。”
“说的也是呢。”
皇城内又有谁会不知道尤娜公主的心意。真的……实在是明显到不行。
“真好呢，苏芳大人温文尔雅、待人和善，若是以后能迎娶尤娜公主成为未来高华国的王，我们这里一定……”还没说完自己美好的宏愿，侍卫在看到来人后，额间立刻渗出了恐惧的冷汗，情不自禁就跪了下去，“伊尔陛下。”
“别怕，我并没有打算找你的麻烦。”伊尔王笑着将跪在地上的侍卫扶了起来。苏芳他在这里的威望原来已经这么惊人了吗？
父王怎么想起来过来了？经由侍卫通知后的尤娜总算停止了臭美。
“尤娜……”
不知道伊尔王为什么如此严肃，却还是乖乖地正襟危坐的女孩歪了歪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头上戴着的这个发簪是谁送的？”
摸了摸发簪，尤娜笑容甜蜜道，“是苏芳送我的。父王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比起我送你的首饰，这不算值钱的东西，宝石的颗粒也小得可怜，和你一点都不匹配。”
“父王！”尤娜恼羞成怒了，“我说了，那是苏芳送我的，比您过去送的都要珍贵。”
“尤娜还是只想要苏芳做你未来的丈夫吗？”伊尔王既觉得失望，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并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为什么不行呢？只有苏芳他是和别人不同的。”
“哈克呢？他也是你的青梅竹马啊。”
“你们今天真的太奇怪了，苏芳是这样，父王也是……大家都总是会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哈克是我的侍卫，是我的朋友，除此之外我们怎么可能有别的联系呢？”女孩喃喃着，声音中有太多的疑惑和不可思议。
我明明不想要这样逼迫她的。但是，有的事情，再不说的话真的要来不及了。
伊尔王问她，“尤娜，苏芳和你说了什么？”
“那跟父王有什么关系。”女孩瘪了瘪嘴，清醒了过来。难道父王并不喜欢苏芳吗？怎么可能，苏芳是由芳伯父的儿子，本就是高华的王族，况且他本人也是难得的人才。会讨厌他是不可能的吧。
“只有苏芳他不可以。尤娜，无论你再怎么请求，我都不会让你和苏芳在一起。”
“为什么父王你一定要干涉我个人的恋爱自由呢？我除了苏芳，谁都不要。你给我的任何珍贵的珠宝首饰、华美的服饰……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啊，从小到大只想要能够看到苏芳的笑容。只要他能够对我笑着，我无论什么都可以不要。”
哪怕是父王的生命呢？伊尔王为她天真的少女情怀感到了愧疚。也许，在得到神官的预言之后，我就该彻底地中断尤娜和苏芳的接触了。尤娜是个好孩子，现在的她根本就承载不了心心念念的人杀了自己父亲的绝望。而且，苏芳他真的会只杀了我，放过尤娜吗？预言中的绯龙王才是让高华国重新兴盛起来的关键。只要他知道预言，就绝不可能放过尤娜的。我总觉得苏芳不是尤娜的良人，一瞬间想起来了：我其实也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给了尤娜很多珍贵的宝物，却唯独没有教授她任何求生的能力，只因为我深信尤娜拥有绯龙王卓越的才能。比起作为父亲，我看着尤娜的眼神，是把她当成未来高华国中兴的源头。
……
“在陛下眼里，尤娜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比起作为女儿，你根本就是把预言里的一切砝码都押注到了她的身上啊。陛下，我是一位母亲，只想要看到尤娜开心。”
“她会是未来高华国的王。”
“陛下真的有把她当做你的女儿吗？”
“你在胡闹什么啊。尤娜想要什么，我不是都给了她吗？珠宝首饰、漂亮衣服，甚至是离宫出去玩，我都没有拒绝。”
“可那些东西是尤娜真心想要的吗？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要首饰和衣服，是为了妆点自己，然后好去见苏芳。她离宫也是为了去找苏芳。陛下你啊，其实什么都知道吧。既然从来都不允许，为什么还要纵容她呢？”
“尤娜她必须经历劫难后，才能涅槃重生，那是绯龙王不变的宿命。”
“陛下……”
“别说了。”
“尤娜她是我们的女儿，并不单单只是所谓的绯龙王转世啊。”
……
似乎那已经是和自己妻子最后一次的会面了，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她被贼人所害的消息。呐，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一定又会向我控诉我的失责了。明明眼睁睁看着一切，却非要尤娜完全陷进去后，再来用力的击碎尤娜的梦。
“尤娜知道你的母亲是如何去世的吧？她是被卑劣的贼人杀害，身为这个国家的王族，总是要生活在这种危机之下……可是你的丈夫的将会成为高华国未来的王，你知道这会意味着什么吗？尤娜，你也希望苏芳过得幸福吧？”
“所以，和我结婚的话，就连苏芳也会陷入危险之中？呵呵……那算什么？我就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吗？”
“那是身为公主应该尽到的王族义务。尤娜的丈夫只能由我所选择。”
我和苏芳不会存在可能性了吗？我不想要看到苏芳经历任何的危险，却又想要自私地把他圈禁在我身旁。如果继续像是父亲一样的害怕武器，我也会……
想着想着，女孩似乎醒悟过来了什么，“那么，由我成为高华国的王，就不可以吗？我会亲自选择那个成为自己丈夫的人选。”
“尤娜……？”
“父王如此懦弱，不也成为了高华国的王吗？我可以放弃梳妆打扮、珠宝首饰，然后像他们一样学习射箭、骑马，甚至是处理公务，然后由我把这个国家变得不一样，比父王在位时更强大不可侵犯。”
她炙热的视线，让伊尔王几度以为绯龙王在自己女儿身上彻底地复活了。尤娜她为什么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我的教育里，明明就没有告诉过她那些东西啊。到底是谁？是苏芳吗？不应该的。他不是想要自己篡位成为王吗，为什么会？
（不久之前）
“你是谁？”被拦住脚步的尤娜不悦道。
“尤娜公主想要和苏芳大人在一起的心意是永恒不变的吗？”凯修克问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到底是谁？”
“那不重要。”那人神色莫名，“您大可以把我当成是苏芳大人的下属。”
“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尤娜拉开了和那个人的距离，“是苏芳让你来问我的吗？”
真的是惊人的警戒心。看来，她过去就具备一部分成为王的资质呢。
“是。”
陷入爱情就相当盲目的尤娜放心了下来。能在王宫里出入，而不被任何人拦阻，他应该真的是苏芳的下属。刚才只是我多心了吧。不过，这种事怎么会让下属代劳咨询啊，苏芳也真的是……
收敛了一下潮红的脸色，女孩微微抬起头，“对苏芳的心意，我是不可能会变的。”
“可惜了，伊尔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父王都会给我的。”
“哪怕是苏芳大人也一样？”
那是当然的。顺理成章的话居然说不出来。尤娜大概有些懂了来人的用意，“你想说什么，就有话直说，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没意思透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尤娜殿下的丈夫，应该会是高华国未来的王吧？”
“所以呢，苏芳难道没有成为高华国国王的资格吗？”
“比起这个，难道不是现在的王才有资格选择未来的王？”
“我讨厌无所谓的废话。”这就是王和公主各自权柄的不同之处吗？只有父王能够选择我未来的丈夫，也就说明只要父王不同意，我想要谁都是没有用的。尤娜深色莫测：父王一直对苏芳都很好，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想法的，但愿只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
原来父王是真的不看好苏芳呢。说什么王族义务……要是真的是这样，那成为我丈夫的人遭遇不幸就没关系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自己就不可以成为王呢？这样的话，我无论选择谁，都是正确的吧。
……
“不要担心了，苏芳大人一定可以说服伊尔陛下的。”旁观了两人之间争吵的哈克，并不觉得自己一直看着的公主会有什么成为王的意图，“而且，尤娜公主，伊尔陛下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并不懦弱。”
“哈克也觉得我错了吗？”女孩回头，眼里闪烁过迷茫，“就连哈克也不会站在我这边吧？”
“我曾经答应过国王陛下，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保护公主殿下。”少年半跪在她的面前，“我绝对会服从这个命令。”
“即使违背了我父王的意愿？”
“是。”
暮色渐渐地沉了下去，雨却还在稀里哗啦地下个不停。那该是多么讨厌又无趣的存在呐。尤娜躺在床上时，还一直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奇怪，得到了好多难以形容的讯息。
我也变得好奇怪了……为什么一瞬间宁愿成为王，也想要违背父王的意愿？明明只要好好地和他说过，他一定会懂的。我是不能没有苏芳的，也不会选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父王他不是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意嘛。他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不行啊，为什么现在反而……
不行，我必须要和父王说清楚才是。只是争吵和单纯的辩驳，明显就没能说服他嘛。何况，父王也很清楚。我哪里有成为王的能耐了？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的尤娜刚想从床上起来。
为什么……突然间好困？该死，我还有必须要和父王说的话啊……
视线渐渐的模糊了，女孩的眼睛也缓缓地闭了起来。
一觉起来后，又是新的一天了，尤娜。坐在她床边的御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坎是你迈不过去的。但是……我还是这样去做了。作为尤娜父亲的人可以活着，作为高华国国王的伊尔陛下却不能存在。这就是人类口中常说的国运。高华国的国运正是即将昌盛之兆，再任由昏庸的国王继续下去的话，岂不是彻底改变了人间界的规则和命运。那是就连神明都无法去背负的存在。真正的一国之主，是让自己的国家延续国运的，而不是随意消耗前任积攒下来的东西。
若是未来的你，一定会明白吧。看到了国家的衰败，看到了百姓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你一定会懂，治理远比破坏要艰难得多。这世间的规律莫不若此。
此时的王宫，四周呈现出一派肃然的寂静，好似没有任何活人存在。某人仇恨的种子早已成长为了参天大树，正在施行着。或许是为了亲人，或许是为了国家，嘛，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