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危急
钟陆离一身红格子小洋装，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边吃边走。身后的陆重寒双手插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她一路边吃边逛，只要哪个小物件她多看了一眼，就会被陆重寒掏钱买下。只一会儿，陆重寒的手里就拎满了东西。
有手下上前要帮他提，被陆重寒拒了。钟陆离将油纸包着的糖糕用竹签子叉了一枚，喂到陆重寒嘴边：“尝尝，这个好好吃。”
“少帅”有人上前劝阻，外面的东西不仅不干净，还可能会有人暗中下毒。
“无碍。”
陆重寒示意下属退下去，张口咬住那枚糖糕。皱眉道：“甜掉牙了。”
钟陆离也没想到陆重寒真的会吃，她又叉了一枚放入口中：“甜的总比苦透心的好吧。”
古黟山峰岩青黑，遥望如黛，七十二峰中最著名的就是蓬莱。此时两人已行至蓬莱峰。
蓬莱立于万壑之间，周临深谷，形盛险致。
四面峰岩峭壁，脚下深渊万丈。峰上遍处翠柏苍松，亭亭如盖，深邃幽寂奇丽六者兼之，犹如蓬莱仙境。
峰上有一云阳观，云阳观随景而筑，殿宇房舍成交错罗列，层层有秩，飞檐反宇气势恢弘，碧瓦朱檐布局精巧。
钟陆离称奇：“这里竟然还有座道观。”
她和陆重寒走了进去。道观分东西两阁，四殿一亭两门三塔，两侧山路崎岖，浓荫夹道，古木参天。观中有一亭名聚仙，此处离地高六百余丈，乃蓬莱峰之绝顶，立于亭内远眺，穷目千里，雾绕云蒸，全山景色一览无余。亭中置石桌石墩，有话本云此处常有仙人羽客栖集于此，故称聚仙亭。
今日道观并无其他游人，只见一头戴纯阳巾，身着大褂，脚穿青布圆口鞋的中年道士缓步而来。
他一手转动阴阳环，一手向前伸出，食指内屈礼对钟陆离道：“无量福。相逢便是有缘，善信可要求签？”
见钟陆离摇头，那道人继续道：“贫道并非行走江湖的骗子，善信求签贫道不收分文。只是观善信似乎心有愁云，既然不知何解，就不如问问天。”
钟陆离问道：“道长的意思是，天能为我解惑？”
道人将签筒递给她：“善信尽可一试，至于签文如何，信与不信，全在善信自己。”
钟陆离回身看了陆重寒一眼，他笑道：“那就摇一个。”
她回头，接过签筒摇了几下。
一只签应声掉落，她拿起签文，念道：
“似鸽飞来自投笼，欲得翻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只恐恨无穷。”
签文通俗易懂，无需解读便知这是一只下下签。
钟陆离将签放回签筒，无甚在意道：“你看，我就说不抽。我佛无签，我又不信这些，抽到好的自然欢喜，抽到不好的又徒添烦恼。”
陆重寒道：“也对，我也不信这些。”
他今日就是来带钟陆离游山玩水放松心情，不想因为一只签文扫了兴。
他将签筒递还给道人，不再游览道观中走，而是拉着钟陆离往外走。道人没说什么，只目送二人离开。
此时即将日落西山，两人离开道观，往山下走去。
回想今日的签文，陆重寒心情不佳。钟陆离倒是玩得开心，她漂泊在外时无暇顾及周围的风景，像今日这种身心放松地游玩还是第一次。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下山路走，钟陆离忽然停下脚步，回身道：“谢谢少帅带我来这里。”
“开心？”陆重寒问道。
“嗯。”
钟陆离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放松地出来玩，就是有些累。”
话音刚落，她被身后之人拦腰抱起，陆重寒许诺道：“以后有都是机会。”
钟陆离讶于陆重寒的举动，刚挣扎着要下去，只听头顶低沉声音警告道：“不许下来。”
钟陆离乐得有人服侍。
她看了眼身后陆重寒面面相觑的手下们，笑得眉眼弯弯：“过几日我就要回南港了，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天，晟安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处理。”
陆重寒道：“我亲自送你。”
钟陆离道：“少帅也去？”
“我到凤城——”话说到一半，陆重寒猛地朝右看去。
他将钟陆离放下，紧接着带她入怀，掩护她躲到一棵古杨树后。
两人刚刚躲好，只听“碰——”地一声枪响，子弹不偏不倚地射向他们刚才所处的位置。陆重寒的手下忙冲过来掩护住二人，同时对方才放枪的位置回击。
藏在山路对面岩石后的杀手们不止一个，见一枪未中就开始抬枪扫射。对方枪法准确，看起来人数也远在他们之上，长久脱耗下去，他们都会命丧于此。
陆重寒喝道：“后退，不要恋战！”
他一边护着钟陆离一边往后方适合隐匿身形的地方后退。钟陆离也拔出□□，时不时地在陆重寒注意不到的地方补上一枪。
“又是沈煜？”她问道。
“不是。”
陆重寒面沉如水，有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那些人训练有素，枪法很有准头，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
只怕是他。
他们见陆重寒和钟陆离等人后退，却似乎不急于追赶。钟陆离觉得有些古怪，她扫了眼周围的环境。
“停！”
周围的人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拉住陆重寒：“这里有古怪。”
她走到一颗树旁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落在树旁的麦黄色粉末。
“这是小麦粉？”她往前方看去，见几块巨石违和地立于不远处。
钟陆离大喝道：“不能再退，这些小麦粉一旦遇火就会爆炸！”
此刻对面的人已经渐渐逼近，前后他们都没有退路。
钟陆离咬了咬牙，拉着陆重寒的手，从旁侧的山壁一跃而下。
就在他们跃下的一瞬间，几支带火的箭矢射向那几块巨石。
“轰——”
爆炸声在头顶上方响起，振聋发聩，火光四溅。
陆重寒将钟陆离紧紧护在怀里。下面是悬崖数百丈，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下坠过程中，头顶坠落的岩石和山壁夹缝间横生的枝杈划破了他的衣衫。
忽然，下坠导致的呼吸压迫感忽然消失。钟陆离抬头，见陆重寒一手紧拥着自己，一手抓住一根立根于山岩中的枝干。
钟陆离环绕在陆重寒背后的手却沾到了些许的湿热。
“你受伤了？”
陆重寒将手臂紧了紧：“没事。”
钟陆离道：“放开我。你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还是会掉下去。”
感觉到手上越来越多的鲜血，钟陆离急道：“陆重寒！生死关头你在固执什么？松开我你还有机会活着！”
她扯下一块衣襟，尽可能按住他的伤口，看着他微微发白的面色又一次喊道：“陆重寒！”
陆重寒置若罔闻：“陪我说说话。”
两人悬在山壁半空，钟陆离气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陆重寒又紧了紧手臂，红日晚霞，映得他的眼瞳熠熠生光。
“陆——”
下一刻，她的唇被他封住，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处，瞳眸中被对方的身影填满。
陆重寒慢慢地吻着，似在品尝一道绝无仅有的糕点，慢慢品味它的香甜。
他进她退。
她躲他追。
似乎她是尾巴上被系上丝线的老鼠，而线的另一端被他这只猫压在爪子下面。
无论她怎么跑，都会被他捉回来。
钟陆离这只老鼠终于逃累了，此刻她闭上眼，一副任其摆布的模样。
陆重寒满意她的表情，笑意在眼底加深。
良久，唇与唇分离开。
“钟陆离。”
陆重寒灿若寒星的眼眸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我说过，你早晚都会对我死心塌地。”
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就好像他们此刻不是挂在山壁生死一线，而是在一个充满着浪漫的西洋咖啡馆谈情。
“陆重寒，我看不懂你的心。”
钟陆离道：“既然五年前能对我置之不理，如今为何不松手？连大户人家的老爷们都懂得太太生子难产时逐本舍末的道理，少帅岂会不懂？”
陆重寒道：“如今你是我的，扔下自己的女人苟活的事情我不做。”
钟陆离还要说什么，却被陆重寒按向他的胸膛。
“你听。”
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继续道：“我没碰过赵凤仙。”
她抬头，不知他为何会将这件事解释给她听。
陆重寒道：“二十八岁前，我做事只看利益，杀伐只凭心情。”
他将头压在她的肩上：“若我有幸活过今日，我会努力学如何爱一个人。”
“你”
此刻他给她的感觉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仿佛眼前的他，不再是那个浴血而生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帅，而是如今华国四亿人口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一个叫陆重寒的普通人。
他也会有喜欢的姑娘，也会想往平淡安逸的生活。
“等我们老了，就去乡下种田。那个时候没有什么钟家主陆少帅，只有一对白发苍苍的普通夫妻。”
陆重寒拥着钟陆离，闭上眼缓缓道：“到时依山傍水房数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钟陆离惊讶万分，这首《闲居即兴》出自一生不肯做状元的萧黼平，也是她难得喜欢的诗作之一。
因不及名家诗词出名，少有人知道。
从前她一直觉得她和他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路人。如今，她却真的向往起诗文中的生活。
依山傍水房数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布衣得暖胜丝锦，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稀粥淡饭饱三餐，早也可餐，晚也可餐。
无事闲游村市栈，棋也玩玩，牌也玩玩。
雨过于晴上小船，今也谈谈，古也谈谈。
夜归儿女笑灯前，饭在一边，菜在一边。
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她不用担负晟安的责任，他无需执掌千军万马。
她只是她。
他只是他。
她只和他一起，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竟有些害怕去迎上他炙热的视线。
他轻笑，心中已经得到她的答案：“我给过你承诺，明年之前救出钟陆成。就算我死了，袁柳也会替我完成。”
她终于察觉出他话里的古怪，怒道：“陆重寒！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