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撤退
“我还喜欢夫人，喜欢阿黄，我喜欢这里。”所以，如果我自己坦白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留在这里呢？
楚明说完，静默地站在阿茴面前，当他以为会听到被拒绝的话的时候，阿茴却说，“以后遛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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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早就察觉异动的阿黄不停焦急地叫着，此时它双目上吊，两耳横分，冲着走向它的黑衣人发出闷吼声。
“阿黄！”楚明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冲了过去。黑衣人转身一脚踢了过来，楚明用刚学来的招式向前格挡，此时阿黄一个俯冲咬住黑衣人的小腿。黑衣人惨叫出声，将手中的利刃对准了脚下不肯松嘴的阿黄，楚明看准机会结果了他的性命。
阿茴安抚了一下暴怒的阿黄，并示意楚明跟上撤退的队伍。
阿茴等人按照原定的路线进发，前几日和军营小将会面之后，阿茴就和卫玉未雨绸缪地商议了撤退的计划，她们会在三里外的客栈汇合，再前往薛嘉柔的娘家。薛家是当地的大族，四周有大山环绕，道路错综复杂，加之薛家族长深谙奇门遁甲之术，藏身薛家是如今最好的方法。
只是，阿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已经和军营中人打过招呼，这段时间要戒备森严，如果城外有人进攻，军士们应该很快甄别出来真假才对，为何杨家遭了刺客军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我们得先去城门看看。”阿茴止住脚步。
阿茴侧耳细听，耳边的声音渐渐被放大，纷杂的叫声、急促的走路声，还有投石机机轴转动的声音！阿茴当机立断说道：“你们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哎！小姐！”阿六还没来及说话，阿茴已经走远了，楚明紧跟其后，他的身后坠着阿黄的影子。
“你们先带着这些人撤退到客栈！剩下的人跟我来！”阿六吩咐完手下的侍卫，带着人马也追着楚明的身影而去。
战鼓擂，硝烟起。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阿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她闻到的是鲜活的生命被扼杀的硝烟，她张大嘴巴，那硝烟的味道通过她的咽喉和鼻腔涌入她的大脑和胸腔。那窒息的味道叫她脑袋突突地疼。
有小兵被攀墙而上的匈奴人刺中左臂，大喊着“老子和你拼了！”，和敌人一起从高高的城墙上摔落。
一名军士被□□手射中胸口，硬是一声不吭地挥起青铜戟刺穿对面之人的咽喉，战斗直至力竭倒下。
漠北城墙，已经成了一个修罗场。
阿茴凝重地望向城门外，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兵，为首一人身穿黑色兽皮，手执一把青铜斧，□□骏马浑身火红一般，格外炫目。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打量他，他不耐地从手下手中躲过弓弦，飞快地搭弓上弦，箭翎“嗡嗡”地鸣唱，射向站在城门的阿茴而来。
“小姐小心！”阿六和楚明叫道。
那箭快得几乎让人躲闪不及，堪堪在阿茴的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匈奴军阵传来一阵得意的欢呼，为首的头领眼神露出嗜血的兴奋来。
“阿茴，此处危险，你速速离开！”谢咏快步走来，他刚刚从敦煌回来就发现城门处出现异动。对方来势凶猛，派来攻占城门的人都力大无穷，他们看上披头散发，倒像是未被训化的野人。
“我方才得知杨府有刺客潜入，幸得你们早有准备”谢咏叹道，“要是你们有了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谢叔叔不必自责，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母亲等人的去向，”阿茴说道，“倒是城墙这边，现在情况如何？”
“阿茴放心，按照往年的经验，杨将军留下的兵马是足以抵挡匈奴人的抵抗。你们可以随百姓一同撤退”谢咏说道。
“谢将军，我想听实话。”阿茴认真地看着谢咏，现在她用的是车骑将军之女、淮阳王未婚妻的身份在和谢咏说话。
“我自出生以来，匈奴人来过三次，以往都是有惊无险，”阿茴道，“但这次白虎军不在，我父兄不在，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一次来了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
早在几个月前，杨杜松及一手带领出来的白虎军就已经归于斐勇麾下，此时各大军营的精锐都在北上，讨伐匈奴。
谢咏被说中心事，但神情已然坚毅，道：“即使白虎军不在，我们的战士也不会退缩半步，我们就是白虎军！”
“阿茴，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我们的家！”
他们两人都没有提及这只骑兵突然出现在漠北城的原因，因为他们清楚，玉门关是杨安平全力负责的防线。现在敌军悄悄突破防线，战报上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奏朝廷，这是因为传信的官道出了问题，还是负责上报战报的杨安平遭遇了某些不测？
“小姐！”楚明和阿六焦急地上前搀扶住站立不稳的阿茴，就在方才他们看到阿茴想事情想得出了神，就没有打扰他。哪知阿茴越想脸色越差，险些站立不稳。
不少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一时无人说话，气氛沉重地压抑。
阿黄呜呜叫了两声，舔了舔阿茴的指尖，蹭了蹭阿茴的手掌心。
阿茴听着激烈的交战声，说出了一句教众人错愕的一句话，“他们想要，让给他们便是。”
谢咏第一反应就是反对，“阿茴，你相信我，我们拼尽全力已经可以护住漠北的！”
“护住了城门，城里的人却没了，这样还有什么意义？”阿茴反问道。
谢咏深知军中精锐俱已派往前线，此时和凶悍的匈奴骑兵硬拼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是两败俱伤，但是又怎么能不战言败？
“谢叔叔，我问你，我们撤退的地点是哪里？”阿茴问。
“漠北城南面的沙鸣山，那里有足够的水源。”谢咏答道。
“我再问你，此次匈奴人的主力是什么？”阿茴问道。
“是骑兵！”在场的人异口同声。
谢咏抚掌赞道：“以退为进！妙哉！”
两军交战，骑兵在平地上有着极大的杀伤力，但是要是把战场换到崎岖不平的山岭，骑兵就百无一用了。下了马的骑兵战斗力远不如步兵，更遑论漠北一带长大的军士还有地理优势。
“我这就去安排！”谢咏忘却疲倦，腿脚的酸痛好像也暂时消失了，快步离去。
“去帮谢将军撤退城中的百姓。”阿茴吩咐楚明等人。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楚明跟随军士敲响每家每户的房门，“狼崽子要了，速到后山！”
漠北城的百姓早在城门有异动的时候已经披衣张望了，每到冬天，穷凶恶极的匈奴鞑子总想着到附近村落扫荡粮食、掠夺土地，因此当地人已经习以为常，当官兵一来通知就很自觉地带起备好的行囊，携起一家老小浩浩汤汤地朝后山前进。
在撤退的时候，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不肯离去，“你是杨将军的女儿？你该知道，我在这待了一辈子，我就是死，也要是在这里。闺女，你走吧！”
“您不会死的，我们还会回来的。”楚明在一边劝道。
“好，那我们走了。”阿茴说道，然而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那位老婆婆却突然倒下了。
“用了一些催眠的香粉，”阿茴道，“阿六，把婆婆背走。”
“哈哈哈哈！出其不意！还是得我们阿茴！”一位中年汉子笑道，阿茴认出他是集市卖胡饼的大郎，“我这都手痒了，我这双烙大饼的手，照样可以拿得动兵器！”他说着拿起了他那常用来砍牛骨头的大刀，直奔城墙而去。
“加快速度！赶紧上山！”谢咏催促道。这些人是最后一批撤退的百姓，以及为了迷惑敌军到最后一刻、方才从城墙下退下来的军士。
阿茴跟在队伍的最后，一直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临上山的一瞬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街头张望，似乎在犹豫走哪条路。她调转方向，朝那人快速跑去。
“阿福！”阿茴不顾身后等人的阻止，走向阿福，扯了他就往沙鸣山的方向走，“你为什么在这儿？不是跟着我娘她们撤退了吗？”
阿福被扯得急了，头上的小圆毡帽歪了一下，他伸手扶扶，道：“小姐，我没有见到潇湘姐，林管家都快急坏了，我回来找她的。”
阿茴轻轻顿了一下脚步。
“我听说谢将军带着大家上山了，潇湘姐是和你一处吗？”阿福追问道。
楚明追了上来，闻言看了阿茴一眼，只见她面色如常。阿福仰起头，还在等着阿茴的回答。
阿茴看向阿福，正待开口，这时城门处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
“他们要进来了。”楚明说道，呼出一口热气。天气很冷，但只穿了薄薄一层外衫的他却感受不到寒冷，“我们来不及了。”
阿茴回首看看半条队尾，多半是受了伤了军士和走得慢的老人。
“前面再来几个力气大的，把人背走！”谢咏将背后的小孩交给副将，朝前方叫道，“步兵结阵！弩兵，弩兵何在！”
“谢将军，弩兵只有一半人了”副将在一旁说道。
“一个人也给我顶住！”谢咏拔出环首刀，“听好了，除非全部百姓撤退完，否则你们不能退一步！”
“诺！”众将士齐声叫道。
“快走！”阿茴推开楚明和阿福，缓缓抽出环首刀，尖刃往下一挥，一道凹痕无声出现在黄沙中。
“吱呀——”，城门被缓缓打开。匈奴人还没来得及为成功进城高兴，就猛地感受到一阵脚下的灼热。
阿茴站在山坡上望着城门后的火油桶，看着熊熊大火飞快地蔓延到屋宇，最后漠北城的半边天都被染红了。
“蠢货。”阿茴嗤笑道，“想拿下漠北城，遇上你姑奶奶，还是差点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