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背叛
“哐啷！”一个碟子跌落在地，一个个花朵形状的桂花糕散落在地。林伯呆立当场，醒悟过来潇湘在作什么之后，猛地冲了上来推开潇湘，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他蹲下身查看跪在地上的阿茴，哭道：“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潇湘好似刚从梦中惊醒一样，那把血迹斑斑的匕首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林伯声音苍凉，大喊道。
林伯抓起地上的食盒往潇湘脸上砸，潇湘也不躲，那鱼纹莲花檀木食盒劈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潇湘想一个问题想得出了神：阿茴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她不躲开？
阿茴伸手捂住胸口，血从她的指缝中流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
“我知道，你喜欢阿彦。”阿茴说道，林伯和潇湘都怔住了。
“你难道不明白吗？”阿茴声音渐渐变得哽咽，身上的痛算什么，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比剜心还要疼。
在淮阳时有意无意地挑拨自己和韩好的关系，李彦兮在场时克制又用心的打扮，装作无意地探听李彦兮的消息阿茴知道了，却没有揭穿她。
林伯也颇为吃惊，原来小姐都知道！潇湘爱慕李彦兮的事情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本想着王爷和小姐情意深重，潇湘插足也得不了幸福，林家就起了想给潇湘在漠北城找个好人家的念头，哪知潇湘竟然半分不愿！如今还为这事做出背信弃义、谋害主家的事情！
“糊涂啊！糊涂！”林伯被气得话都说不顺畅，“你，林家怎会有你这样糊涂的人啊！”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我要的不止这些！”潇湘苦笑道，“就算你能让我跟去淮阳，王爷也不会看我一眼的！”
“八年！整整八年！为什么他就没有看过我一眼！”潇湘回想起自己卑微地站在阿茴身后，李彦兮却从来没有将视线从阿茴身上挪开，不由得一阵心酸。
那次阿茴在淮阳和王爷闹翻了，潇湘内心竟然有一丝窃喜，直至那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这么喜欢李彦兮了。潇湘知道自己不配，但是内心深处又隐隐期盼着。
当她在桃花树上取下那只梅花簪子的时候，她的心痛极了。她多希望这是李彦兮送给她的簪子啊。
“你还这样顽固不化！”林伯狠狠地掌掴了潇湘，与其同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弓弦破风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某种信号，顷刻间，纷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交接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匈奴人来了。”阿茴捏紧了手中的九节鞭。
林伯的神情由愤怒变得惊恐，他指着潇湘道：“你竟然敢勾结匈奴人！”
“我没有！我没有！”潇湘环顾四周，辩解道，“我没有通敌！”
此时的阿茴嘴角还有些许血迹，眼角红红，呼吸急促，还时不时按住胸口。案上一片狼藉，一切都预示着她此时很不对劲。
“我林家的清白，算是葬送在你的手上了。”林伯留下两行浑浊的泪水，跌坐在地上。
潇湘听着外头的叫喊声，看着阿茴虚弱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那个呼延霆利用她的嫉妒心，看中她的心事，给她想了一个法子让她可以留在李彦兮身边。
“这种药是西域传过来的，可让人终生不孕，但对身体却无害。这样一来，你既不用伤及你朋友的性命，也可以替你的心上人延绵子嗣，岂不是一举两得？”
“为什么要帮你？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在你家小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给我留个全尸。”
潇湘知道阿茴懂得药理，但是她想赌一把，赌注就是阿茴对她的信任。只是她下药的时候犹豫了，只用了一半的量。
潇湘赢了，因为阿茴真的喝了那碗汤。但是潇湘觉得自己输了，她被鬼迷了心窍，她此刻感到无尽的悔恨。
潇湘渐渐醒悟过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药，老爷和两位少爷都在沙场上作战，小姐现下如此虚弱，凶恶的匈奴人真正目的是抓获杨家人作为人质。
林伯摸了一把眼泪，仰天长叹道：“大错已然酿成，杨家今日之祸，皆因我教导无方，老夫实在无颜再见将军和夫人！”林伯说完，猛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往脖子上一抹，血溅了身边潇湘一身。
他动作之快，让阿茴和潇湘两个人都阻拦不及。
“祖父！”潇湘哭着扑到林伯身旁，“祖父！都是我的错！祖父！”
望着脚下散落的被践踏成泥的桂花糕，阿茴不忍再看林伯，她强忍心中的悲痛转过身去。
门外开始传来惨叫声，阿茴忍着疼痛用布条缠住伤口，疼痛让她咬破了嘴唇。
潇湘望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熟悉的面孔，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他们竟然丢了性命。潇湘望着远去的阿茴，手伸向了那把浑身是血的匕首。
“都去后院！”阿茴长鞭一甩，撂倒几名黑衣人，朝惊慌失策的杨家奴仆大叫道。
杨家下人们看见阿茴的身影，心安定了不少，在侍卫的掩护下纷纷往后院跑去。
“官兵呢？去通知军营！”阿茴利用转身的空隙问一名侍卫。
似乎要应和阿茴的话一样，漆黑的天幕突然扬起了狼烟。有人在攻占城门。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大批兵马能越过我爹的防线！”阿茴摇头，蹙眉道，“他们这是调虎离山！”
“所有侍卫听命！守住大门！掩护大家离开！”阿茴下令道。
“诺！”杨家的侍卫都是从军营中选出来的，闻言从阿茴四周分散到大门和围墙处，和黑衣人厮杀起来。
留在阿茴身边的是李彦兮派来的侍卫之一，名为阿六，看到阿茴投来闻询的意思，颔首道：“小姐放心，夫人她们早在一刻前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阿茴一口气一松，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
“小姐！”阿六着急道。
“我没事。”阿茴镇静地擦去嘴边的血迹，却在抬头时看到一个身影逆着人流跑了过来。
是楚明。阿茴突然觉得无限的悲怆，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还会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竟然会害她。
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吃下去的药似乎抑制不住心痛，她身上的痛被无限放大，渐渐红了眼眶。
早在几日前她就已经给杨安平写了信，但是恐怕此时大军已经北进，她不能干等着别人来救她，这是她在丰宇县用生命为代价知晓的道理。
于是，她动用了李彦兮给她的侍卫，叫他们配合漠北城的将士，在城里留意可疑的人物，特别是那些和呼延霆前后脚来到漠北城的人。
而此时，呈在她案上的名单，正是他们日夜不休排查的结果，但是名单最后一个人的名字，竟然是她视为亲姐姐的潇湘。
从阿茴开始记事起，潇湘就已经陪伴在她的身边了。她会在夜晚帮自己盖被子，会给自己梳好看的发髻，会为自己开心，为自己担心。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亲手将一碗毒药送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喝下才肯离开，叫她如何不伤心！
不可以再想了！不可以再想了！阿茴摇摇头，再睁眼时楚明已经来到了身前，重重地喘着气。
“你怎么了？”楚明快步走向阿茴问道。
阿茴压下哭意，说道：“无事。”
杨家的侍卫虽然善战，但是黑衣人人数众多，这样的打法太损耗精力了。
“边打边退！”阿茴一声令下，侍卫们马上站立的方位，以圆弧状护送着身后的人慢慢撤退。
退到自己的厢房时，阿茴望了一眼，林伯和潇湘已经不见了身影。
楚明在撤退的时候问了阿茴一个问题，“你就这么信我？”
阿茴知道他在说叫他传信一事，闻言突然笑了，笑到最后眼睛都红了，“不过就是赌局罢了。”
“人这一辈子不能一直赢，但总不会一直输吧。你会让我输吗？”
“不会，”楚明站直身子，如宣誓般正色道，“我会让你一直赢。”
从一开始，阿茴就知道楚明的身份有蹊跷，私底下也有一直在探查。直到有一天这位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少年找到了她，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父亲是中原人，我母亲是匈奴人，我流浪了三年，楚父楚母是我的养父母，他们遇害的那一天，我被你抓到那个人挟持了——我会一点匈奴话，听到他们叫他做霆。我跟着你是因为听到你和王爷、将军认识。牛头村那个服药自尽的匈奴人，喊的是‘原计划进行’。”
阿茴静静听完楚明的话，如果楚明当时被劫持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出现在屋子里了。这个叫霆的男人在某个角落命令楚明不能声张，他走了之后楚明才有机会出来。所以呼延霆来漠北城是他们计划好的。
霆？结合苍鹰身上的信件署名，那这名匈奴男人是叫呼延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阿茴问道。
“因为，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楚明指指阿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