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滋扰
树荫下的众人听到动静,纷纷竖起了耳朵。
淳于明在一侧静静听着,拿出粮草喂给自己的马儿。对他而言,首要的任务是确保公主的安全,对于潜在的危险他会主动规避,但他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溯源。
阿茴听完来龙去脉,略一行礼后朝淳于明走来。她拍拍马车前膘肥的马儿,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带几个侍卫去牛头村一趟。”
阿茴早就听说这半年来漠北一带时有盗寇滋扰百姓,只是他们似乎非常熟悉边境巡视的路线,每次都能避开巡视的军士,当地官府往往都是扑了一个空,以至于这一两个月这帮团伙越发猖獗,起先还是在偏僻之处早晚行事,如今竟然敢在青天白日的闹市作恶了。如今叫阿茴遇上,她无论如何都要去查探一番的。
“他们在牛头村掠夺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淳于明说道,“而且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万一遇上了”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不会误事的。”阿茴说道,转身朝卫玉的马车走去交代了几句,随即点了精干的侍卫一起打马离去。
淳于明见阿茴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招呼着手下重新出发。
牛头村位于两座小山丘的中间,因为从远处看去山丘的模样长得像一头牛的两个犄角,这座小村庄又刚好坐落在山丘中间,故而取了这么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秋风萧瑟,山丘上掠过一群排成“人”字的大雁,很快它们湮灭在山丘的背影后。飘零的落叶随风散落在地,几匹快马经过,落叶便被碾碎陷入了泥土里。
隔着面巾,阿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望着不远处的牛头村,阿茴放慢骑马的速度,吩咐身后的侍卫,“放慢速度,进村子的之后保持警惕,不要分散,见机行事!”
众侍卫颔首称是,几人在进村时下了马,牵着马慢慢上前。
道路两边的商铺大门紧闭,三两只被火把燎了边角的旌旗散落在地上。
“咔嗒”一声,阿茴应声看去,一名侍卫无辜地抬起头,示意脚下,原来是一侧插满糖葫芦的架子倒在了地上,还有不少糖葫芦滚落在地。方才那名侍卫就是踩着了一颗糖葫芦。
“小姐!你看!”另一名侍卫指着一家市肆的门面叫道。
阿茴走向说话之人,他是李彦兮派来的侍卫之一,除了武功不俗,还擅长侦查与追踪。
“是削刀的刻痕。”阿茴摸着门边的一处刀痕道,陷入沉思。削刀是匈奴常见的武器,而且是品衔高的将领才可以持有,这段时间他们动作不断,像猫逗老鼠一样将官兵逗得团团转。周边的百姓苦不堪言,私下埋怨军士们戍守不力,而军士明明是在第一时间赶来却无功而返,可能还要遭受一些百姓的白眼。
“他们在怕不是在离间军民之心。”阿茴喃喃道,但是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耳边传来一阵喧闹,还有器物被砸碎的声音,“有人在喊救命!”阿茴叫道,“快去看看!”
阿茴几人循着声音来到门前,众人抬眼一看,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散乱着被踩烂的蔬果。院子里一口水缸是浑浊的红色,一名中年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膛处一颗血窟窿,时不时抽搐一下。他的身旁不远处有一把耕作用的锄头,想必他方才就是用这把锄头抵御敌人的。推开房门,只见一名妇人躺在地上苦苦挣扎,她身上赫然是一名披着兽皮的高大男人。
“你这个畜生!”阿茴怒不可遏地叫道,手中的鞭子裹着势不可挡的劲道袭向男人。
那名男人正在兴头,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来了,硬生生接了这一鞭子,背后很快被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正当此时,门后突然冲出一名男孩,哭着拉着阿茴的裤腿道:“救救我娘!求你救救我娘!”
阿茴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那名遭受□□的夫人和作恶的男人,还有一名藏匿在角落的男孩。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个披着兽皮的男人站起了身,只见他满头散发,胸前挂着一串玛瑙和兽牙,横眉倒竖,眼珠子瞪得老大,嘴里发出难听的磨牙声,他突然大喝一声,提起地上的流星锤径直向阿茴冲来。
一名侍卫看见阿茴脚下还有那男孩的羁绊,赶紧上前将男孩扯开。阿茴边留意着男人的动作,一边飞快地分析。披头散发,身穿兽皮,胸前还有一大串兽牙,是典型的异族打扮,最重要的是他用的武器上赫然有着一只隼——匈奴军队的象征。
“吃一个小鞭子就这么生气了?”阿茴笑着躲开那名大汉一击,“那接下来再吃几鞭子你不得气炸了?”她嘴上在调笑,内心却不敢放松,对手的流星锤舞得行云流水,稍有不慎便会因此丧命。
此人下盘扎实,进攻迅猛,若是以力量对决,我定不如他。阿茴心里暗忖。
果不其然,阿茴很快落在了下风,那名大汉轻蔑一笑,再次加大力度,鞭子被流星锤拉扯出刺耳的“哗啦”声,让一旁等待机会上前的侍卫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阿茴再次躲过大汉迅疾如风的出击,手中的鞭子缠住流星锤。
但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说时迟那时快,阿茴接着大汉拉扯的力度踏上左侧的柱子上,再从高处旋身一踢,正中大汉的面门。
那大汉倒在地上,手中的流星锤却还没有脱手。
阿茴猛地用右手肘劈向大汉的鼻梁,霎时间那大汉忍不住痛哼出声。
她曲起左膝狠狠地往大汉还握着流星锤的手一跪,那男人手中的武器终是垂落在地。阿茴另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龙鳞匕首,此时冷刃正抵着大汉的喉咙,“你再动动试试?”
身边的侍卫早有防备,用长剑当下了他挣扎着想反击的动作。
那大汉看着自己再无逃脱的可能,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匈奴话,看了窗边一样,而后桀桀怪笑,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阿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窗边就躺着那名妇人和畏缩在一旁的男孩,并无异样。再回首之时,那大汉已经没了声息。
“小姐,”一名侍卫上前,“他服毒自尽了。”
“这种人,恐怕带回去也问不出什么又用的信息。”阿茴说道,她在默记方才那句匈奴话,他最后说了什么?他在看什么?
“娘!娘!”阿茴走进那名男孩,只见他约莫十二三岁,穿着不大合体的一件黑色深衣,此时正在哭着试图叫醒在地上的妇人。
方才在防备着大汉,大家都没有看到男孩什么时候来到了他母亲的身边。那妇人躺在地上,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男孩抽泣着阖上妇人的眼皮,“我长大了要替你报仇!”
众人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不由得都有些动容。
“别哭了,我们会为你的母亲讨回公道的。”阿茴安慰道,地上的妇人头部遭受重创,地上满是鲜红的血,连她的脸都布满了几道蜿蜒的血痕。她猜想这应该是妇人反抗时那名匈奴人对她下了狠手,她刚想伸手扶起男孩再检查一下妇人的其余伤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叫声。
“哒哒哒——吁!”门外传来纷沓的马蹄声,阿茴起身一看,原来是官府来人了。
阿茴和他们互通身份后将刚刚的情况分说了一遍,“梁将军,这事恐怕不简单,此时萧彧作乱,内乱不绝,匈奴怕是蠢蠢欲动了。”
领队的首领是武威郡的副将,闻言道:“姑娘所言甚是,我省得其中利害,回头会和将军好好商议此事。”
阿茴从前便知道武威郡的两位将军,他们都曾在杨安平的手下做事,是个靠得住的。两人就大汉可能的身份分说了几句。
牛头村的百姓看见官府来人了,松了一口气,纷纷探出头来,看见楚家两夫妇惨遭横祸,不由得唏嘘一片。
此时,在院子外侧帮忙安葬妇人的一名百姓发现那妇人脖子后侧有一个小小的血窟窿,像是被簪子一类的尖锐物品刺穿似的,他揉着眼睛看了一遍,泥土或者那妇人满头的血显得十分可怖,他不敢再看,打了个寒噤,抬头看看正在交谈的阿茴和将军,挠了挠头,喃喃道:“阿弥陀佛!楚大娘你就入土为安吧!”
他卖力地将泥土扬起,最后拜了几拜,看了一眼隔壁站着的男孩,说道:“快回家去!哪家的孩子到处乱窜?”
头村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和官府的军士七嘴八舌地哭诉,或是自家少了几头猪,或是缺了几石米,阿茴匆匆辞了梁副将便往回赶。再加上她在梁副将口中得知这段时间除了有三三两两的匈奴游寇在境内侵扰百姓,边境处也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她心中不安,想着赶紧回到和亲使团中,问问卫玉最近父亲的来信是否有提及此事。
出了牛头村不久,山道间突然冲出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