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交易
“说吧,费尽心机地引我来是要做什么?”阿茴好整以暇,觑着坐在上首的梁英。
梁英三十岁上下,脸上敷着一层□□,脸上画着京城时兴的白妆,眼下两点白点十分明显。这种妆容仿照啼状,增加忧戚的意味,容易博得男人的怜爱。
“我听闻阿茴姑娘的大名很久了。”梁英笑着示意阿茴坐到她的身边来,“一直想见见你。”
但是阿茴不为所动,她抱着双臂,冷眼道:“还要装吗?”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劝劝王爷。”梁英说道。
“他的母亲被囚禁,他的封地需要更大的力量来镇守。”梁英循循善诱,染着蔻丹的手慢慢攀上阿茴的肩膀,“如今朝廷动荡不安,各地的诸侯王都在蛰伏你想想,若是长沙王得势,他先会对谁下手?”
梁英看着阿茴若有所思的机会,轻轻将阿茴按在坐垫上继续说道:“如果他能与我爹爹联合,这胜算就大了不是吗?”
阿茴抬起眼皮看向梁英,对方鼓励似的向她递过来一杯酒。
“你不和他说,和我说有什么用?”阿茴问道。
梁英婉转一笑,“我无意得知王爷之前应承了阿茴姑娘他是个重诺之人,这些事,想必他也不好开口”
本心而论,梁英算不得丑,但是如今阿茴看着梁英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竟无端地觉得她面目可憎,越发觉得她脸颊两边法令纹更加碍眼,像是能夹死苍蝇似的。
“咱们直接一点,你是想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离开李彦兮,以便你嫁给他,然后你们两家联手,是这个意思吧?”阿茴看着酒杯中泛起的涟漪,最后还是接过了这杯酒。
梁英看着阿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个笑就要浮现在脸上,却听见阿茴说道:“这事我不能应。”
梁英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她尽量按捺着平静的语气道:“你难道就不能为他想一想?淮阳国根基未稳,稍有不慎就会毁于一旦!”
梁英心中郁结,她和梁卓商议之后选定了李彦兮为人选,淮阳国地理位置优越,朝中也有能臣,李彦兮年轻有能力,如果梁家能和淮阳国联合在一起,别说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就是这皇位是谁来当都不一定。
梁家可谓是野心勃勃,可是当他们将暗中试探李彦兮的时候,他竟一口拒绝了。
虽然这几日李彦兮一直待在梁府,但是除了出席一下一些宴席,谈谈诗歌词赋,与梁英的相处也是不咸不淡。梁英在李彦兮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只好将目光放在了阿茴身上,期望着有新的突破。
“真是好酒,再来一杯?”阿茴道。
梁英看着阿茴笑嘻嘻的样子,被激得连样子也顾不得了,指着阿茴骂道:“真是不识好歹!自私自利!”
“哼?不识好歹?”阿茴哈哈大笑,“什么叫不识好歹?你要抢我的男人,我要谢谢你不成?”
“你连为他牺牲一点都不愿意!你根本不爱他!”梁英叫道。
“我爱不爱,关你屁事。”阿茴将空酒杯掷到地上,“这婚事我不会退,就是李彦兮要退,也退不得!”
“狂妄至极!是什么给你这么大的口气!”梁英轻蔑道。
“凭什么?”阿茴一步步逼近梁英,拇指指向自己,语速飞快,“凭我爹是杨安平,凭我是杨家的女儿,凭我,年轻又漂亮!”说完之后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梁英的脸颊,丝毫不掩饰眼神里头的讥诮。
“你你大胆!竟敢这样羞辱我!”梁英因为气愤和激动的脸开始扭曲。
阿茴用手拂拂面前飞在空中的粉,继续说道:“还凭我一身本事,能和他站在一起,不像你,如此浅薄。”
“还要我继续说吗?”阿茴问道,这回她是真的想走了。
“我要杀了杨安平,还有你两个哥哥,你等”梁英威胁道。
一道亮光飞过,快到梁英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的面前几缕发丝飘落,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她伸手摸摸耳垂,一手鲜红的血。
“你刚刚说,你要做什么?”阿茴一把攥紧梁英的脖子,“知道吗,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变成死人,以免后患。”
梁英没料到阿茴还敢对她动手,方才她将丫鬟侍卫都安排在楼阁外了。听到声响的侍卫在门外叫道,“小姐?”
梁英挣扎着双手拍打阿茴的手,阿茴一松手,梁英大口吸着气,回过神之后敢怒不敢言,阿茴摊开手无辜道:“看我干嘛?我又没有怎么着你。”
门突然被打开,门外的奴仆看着倒在地上的梁英吃惊不小,侍卫们拿着刀剑就要冲向阿茴。
这时门外有人适时响起一道男声,“慢着!”
“我家阿茴不懂事,冲撞梁小姐了,改日和晚意兄赔罪才是。”李彦兮走进门来。
今天早上明明找人支开了李彦兮的,他怎么回来了!梁英责怪地看向门外的侍卫,被注视的人不安地低下了头。
梁英哪里听不出来人话里的意思,杨杜松领着兵马回京了,何况梁家招揽李彦兮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玉夫人一定会心怀芥蒂,思及此,她咬牙切齿道:“哪里的话,阿茴和交谈甚欢,我酒吃多了有点晕罢了。”
“如此。我来梁府叨扰多日了,今日就先告辞了。”说着李彦兮就领着阿茴走了。
上了马车,两人一直没有搭话。
经过一段小路的时候马车被一个泥坑磕了一下,阿茴坐得不稳,倒向一边。李彦兮稳稳地扶住了她,“你刚刚和她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什么?”阿茴料想是那句威胁满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让你变成死人?
“再前面。”李彦兮笑道。
“我爹是杨安平?”阿茴问道。
“再前面。”李彦兮还是笑。
“你抢我的男人”阿茴话说到一半,笑着轻轻捏着李彦兮的鼻头道,“你这人关注点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彦兮动作自然地揽她入怀,说道:“不奇怪,这句话说的最好听。”
阿茴感叹道:“真奇怪,不知道怎么就和你在一起了。”
“我可是明明白白知道怎么和你在一起的。”李彦兮说着要去亲亲阿茴。
门外突然响起两声轻咳,“王爷,东西拿回来了。”
李彦兮闻言松开阿茴,撩开帘子接过一物。
阿茴眼尾瞟了一眼,觉得熟悉得紧。“回了长安就给你定了,想着你用习惯了,就给你定了一样的,不过这个材料更好,不会断了。”
李彦兮将手中的鞭头绑着簇新绸带的九节鞭递给阿茴,阿茴抚摸着九节鞭的鞭身,手中的重量与以往相比更重了些,从车帘子溜进来的阳光让一节一节的鞭身折射出好看的色彩,她鼻子哼了一声,语气却是甜蜜的,“算你识相。”
“都处理好了?”阿茴问道,她没有忘记李彦兮的要事。
“嗯,你不用操心。”李彦兮答道。
两人静默了一会,李彦兮闻着阿茴身上沾染上的酒香,心道还是阿茴身上的气味好闻啊,这几天闻着梁府的味道可腻死人了。
两人的衣袖若有若无地摩擦着,衣袖下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交握在一起了。
李彦兮本来想说你不问问我这几天我去干嘛了?后来想想好像没有必要了,她无条件信任着他。
“阿茴,你喜欢当皇后吗?”李彦兮突然问道。
“我不要,一点意思都没有。”阿茴打了个哈欠。
“好,那就不当。”李彦兮换了个坐姿,好让阿茴靠在他身上能舒服点。
要是梁英知道他们图谋的大事就这样三两句话就定了下来,指不定会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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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川谷在食盒中将一碟灸羊肉端出来,那里头的羊肉被切成小婴儿巴掌大小,半肥瘦的肉片甜美的汁水粘连在表面,让人不难想象这肉的美味。
“真香。”杨川谷又将一碟油亮的菜心端出,只见顶上还浇撒着切碎的肉糜和香菇,爆炒的肉香和清甜的菜香很容易勾起人的馋虫,所以当他听到一连串的咕噜咕噜声的时候,很识相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他又端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最后端出一碟酱肥肠,那里头拌着脆响的花生。他举起斟好的一杯桂花酿,对面前的人说道:“喝一杯?”
酒菜的香味在阴暗潮湿的诏狱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地上铺着被踩烂的稻草下都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被这香味唤醒了。
角落坐着的人一开始还戒备地看着杨川谷,后来似乎下了决心一样挪到牢房前,坐在杨川谷的对面,毫不客气地夹了几块羊肉入口,又猛地举起酒壶将佳酿倒入口中,因为喝得太急呛了好几口,咳嗽不止。
此人真是被下狱的前淮阳王,李彦兮的生父——李侗。
杨川谷并不阻止他的动作,等到李侗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说道:“你就不怕,这是你的最后一顿?”
李侗闻言一顿,眼睛瞪大怒视杨川谷,而后又恢复常态,李彦兮虽然恨他,但是杀他?不,李彦兮没有什么必要杀他。
“淮阳王不会杀你,他当然不会杀你。”杨川谷边说边觑着李侗的神色,“他不但不会杀你,还要费劲心思保你性命。”
李侗没有说话,但是他看向杨川谷的眼神表明他并不相信这话。
“三个月前你突然起了高热,三日滴水未进,你以为你是怎么发的病?又是怎么好起来的?”杨川谷说道,“还有一个月前,有一天突然腹痛难忍,痛得满地打滚,昏了过去,你仔细想想为什么牢房这么多人,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就你这么倒霉?”
李侗回忆起这半年来自己在牢房的种种经历,本来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所以才会不断患病,被杨川谷一提醒,他的背后渐渐冷汗津津。是谁想取自己的性命?李侗脑海出现一个人的面孔。
“不如我们,来做一场交易?”杨川谷朝李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