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阿离
“她身旁有一只狗？”李彦兮问。
“是的，王爷，一只不大不小的黄狗，阿茴小姐说阿离要歇下了，叫我自行离去。”成子道，心里想原来还要这般事无巨细地禀告吗？早知道看看阿茴姑娘吃的是什么了。
阿茴看了书信之后随手用身侧的小油灯将丝帛烧了，丝帛的灰烬摇摇晃晃地往下掉，落在盘在阿茴脚边认真瞅着成子的小黄狗湿湿的鼻子上一个红点上。小黄狗动动鼻子，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阿离困了，我们要歇息了，你自回去吧。”阿茴朝小黄狗招招手，后者欢快地爬上楼梯，在转角处歪头等她。
“小姐，小姐可有什么话带给王爷？”成子急急追问。
阿茴轻轻摇头，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楼梯。她和李彦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个韩好或者是某个侍妾。
就在成子失望之时，阿茴身后的丫鬟开口了，“有有有！你告诉王爷，我家大公子的婚期就定在三月二十八，叫他记得来喝喜酒！”
成子咧嘴笑了，“小的一定一字不漏地转告王爷！”
阿茴回头瞪了一眼潇湘，后者紧跟上步伐，走到尽头还悄悄回头给成子比了个嘴型，“记着啊！”
李彦兮听完之后良久不语，久到成子的肚子实在忍不住，“咕噜咕噜咕噜”一连串地响了起来。
成子躁得满脸通红，以头抢地，“王爷，王爷赎罪！”
“来人，给他摆膳吧。”李彦兮唤来宫人。
成子简直受宠若惊，他竟然在重华殿的偏殿、就在李彦兮边上用了御赐的晚膳！不过他边吃便看窗外，也不见有特别的景色啊，就杏林边上两个空空荡荡的秋千，不知道王爷为何看到自己用完膳还在一直盯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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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茴这么快从淮阳回来是杨家每个人都没想到的。
当初阿茴想去淮阳，杨家一家子在书房小小商议了一下，杨安平持反对态度，杨杜松和卫玉都表示支持，只有杨川谷是中立的，他给出的理由是，如果阿茴真的可以嫁给李彦兮，将来自己就是国舅了，想想就觉得很威风；要是阿茴嫁不出去，也没关系，杨家可以再养她几年，叫她帮忙带带大哥和自己的孩子抵债就可以了。
知道真相的阿茴简直想给杨川谷一个爆栗，合着他就盼着自己嫁不出去是吧？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得出来。
所以当阿茴笑得一脸灿烂地牵着马儿踏着灯火回府时，大家都错愕了。
“母亲，可想死我了！”阿茴扑向卫玉的怀里，这样大家就看不到她又丑又委屈的瘪嘴了，闷闷的声音传来，“淮阳一点都不好玩。”
卫玉轻轻拍了拍阿茴的脑袋，与杨家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阿茴突然回来的原因。
阿茴回来之后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就是泡在药堂的时间多了。她还是会玩闹、会生气，去晨练，甚至每天下午都定时到回春堂医馆帮忙，不时还和钱大夫一起上山采药，看起来什么都与以往一样。但越是这样，杨家几人就越担心。
“阿茴，”杨川谷蹲在回春堂晾晒草药的堂子里，对挑拣草药的阿茴说，“你真的没事么？”
“你就盼着我有事是吗？”阿茴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让我想想”杨川谷蹲着跟着阿茴换了个方向，“知道了！你都不出街了！”
阿茴拿着金钱草的手顿了一下，复又低头继续将手中的草药均匀撒在簸箕上，“谁说的，我上回还和钱大夫喝酒了。吃的鸡骨架，不信你问他去。”
杨川谷摇摇头，“不一样！你去的是钱老家里，我说的是市肆。”他站起身来拉阿茴，“这可不行，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杨川谷态度坚决，阿茴只好无奈地跟着他上了街。
杨川谷说阿茴回来之后很少上街，这倒是事实。往日里阿茴一天不打马上街都觉得闲得慌，就是翻墙都要出去逛上一圈才回府，这次回来之后连街上的小贩都奇道：“不是说阿茴回来了么？怎不见过她人影？”
等到杨川谷拉着阿茴来到市肆上一走，众人这才信了阿茴是回了漠北城不假。你别说，少了这么个闹闹腾腾的丫头几个月还觉得缺了点什么。
“啊！是阿茴回来啦！”一家卖牛肉的店家探出头来，热情招呼两人，“我这有新宰的牛肉，灸牛肉刚好，阿茴帮我尝尝新配的灸汁好不好！”
灸牛肉？潇湘担心地看了一眼阿茴，出口推脱道，“小姐最近上火，我们不如吃点清淡的吧！”
杨川谷上下打量了一下阿茴，“哪里上火了？我看她不是好的很？”
潇湘疯狂地给杨川谷打眼色，后者非但没有领悟，反而觉得奇怪，“潇湘，你眼睛怎么瘸了？上火的是你吧？”
“就灸牛肉吧！”阿茴抬脚进了店。
店家手脚麻利地给主仆三人灸好了牛肉，阿茴吃上一口，细细嚼开，而后对店家说，“豆酱的味儿太重了，把牛肉味掩了下去，另外或许可以试着可以加些姜片和陈皮提鲜。”
店家认真记下，高兴地往后厨去了。
杨川谷嚼着牛肉，忽然用肘子碰碰阿茴，“妹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阿茴喝了一口茶。
杨川谷示意她认真听隔壁的讲话声。
隔壁一名大汉的声音传来，“那朱阳候送的侍妾，身上藏有三尺长的宝剑，衣裳褪尽之时将宝剑抽出，一招风伴流云就要去取淮阳王的性命！”
众人嗤笑道，“你就吹吧！三尺长的宝剑怎么藏啊？”
“以前没看出来，李校尉竟还是这么个人物，下起手来一点不留情，听说送侍妾和霸占田地的几位侯爷都被他”一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余下几人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这是店家又从厨房钻了出来，“要我说，我还是喜欢阿彦是我们的校尉，又好看又好用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显然是想起李彦兮在漠北城巡视时帮忙跑腿的事情来，那些个店家也乐意叫李彦兮上自家的店吃饭，他就是不说话往那一坐，嚯，就是一个活招牌了。
“阿彦当上王爷，应当就不回来了吧？”有人这样问，却没有人回答。
“阿茴不是与李彦兮相熟得很，问问她去！”有人这样提议。
然后店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阿茴，后者冷静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几人便叹声叹气地继续吃肉喝酒了。
“真的有侍妾么？要刺杀他？”杨川谷打破砂锅问到底。
潇湘心里哀嚎，公子你怎么尽是那壶不开啊！你这样不会看眼色是要打光棍一辈子的！
“不知，没看到。”阿茴放下竹签，拿起帕子净手。
“啧，那你怎么不问问他？”杨川谷还是不死心，“还有你怎么这个反应？”
阿茴起身付账，“我该是什么反应？”
店家只收了一半的钱，退回来那一半进了杨川谷的口袋，“你沉稳得过头了。”
“唉”阿茴叹了一口气，“二哥，以前我陪你顽，是不忍心看你一个耍猴像个傻子似的没人理，现下你也该长大了才是！”
“你说谁是耍猴的？”杨川谷跟了上来，末了又得意地笑了，“哦——我就是个耍猴的，我还要去蜀中耍，那里有好多的猴儿，我白天可以耍，夜里也可以耍，但是你却不能看。”
阿茴看着杨川谷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她的二哥，好像真的是个二愣子。
不过，二哥要去蜀中么？
是夜，杨府东厢房烛火亮光倒影出两条纤细的人影。
阿茴正在用白色帕布吸干卫玉微湿的乌发，表情安静而闲适。
“你也想去蜀郡？”卫玉望向铜镜中的阿茴。
蜀郡郡守仲固大举贤能，兴办官学，且官学招收子弟不限出身，成绩优异者可被推送到长安担任官吏。
在各个官学任教的有长安学成归来者，也有先秦时的大儒，是求学子弟的圣地。
其中最为人推崇的就是修文学宫，这间官学是仲固修筑的第一所学府，里面任教的大都是致仕的官员，还有些不出世的大儒也会向众子弟授业。巴蜀一地在朝中在职的官员，有半数一上都来自修文学宫。
杨川谷要去的就是这修文学宫。
“嗯，我想趁着还年轻，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阿茴轻柔地梳理这卫玉的长发。
卫玉看着回来之后脸上褪去婴儿肥的阿茴，“也好，出去走走。不过，”卫玉牵着阿茴的手，“要等你大哥成亲之后，你再和你二哥出发。”
“那是自然！多谢母亲！”阿茴辞了卫玉，在回房的路上遇见杨川谷，阿茴朝他抬抬下巴，“耍猴的，你这下有看众了！”
一旁的阿离听了兴奋地在两人中间跑来跑去，“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