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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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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鸿光一早就进宫面圣,并审查昨日在漱玉阁献艺的杂耍艺人。

    那一帮伎人早就吓破了胆,不少人还在哭哭啼啼。

    “大将军,大将军明鉴啊!”戏班的帮主看着大马金刀的淳鸿光,两股战战作揖禀告,“戏班内确实有一名伎人擅口技,也会一点腹语。”

    班主简直欲哭无泪,自己看前段时间毛遂自荐的男子曹宁长得清秀,又会技艺,想着宫中的贵人们定会喜欢,这才将其带进宫中献艺。

    没成想,这还是个做不要命的买卖的!

    “昨日,曹宁上场之前忽然身体不适,说这场上不了。”班主对昨日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怎么行呢?我很生气,将他臭骂了一顿!”

    那曹宁受了自己的训斥之后,心里很不服气,当下便转身离开了。

    班主那会忙得不可开交,只道他是在闹脾气,哪有空留意曹宁偷偷溜了出去?

    “至于,至于曹宁那厮去了何处、干了何事,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班主再作跪拜,“将军明察秋毫,饶了我们吧!”

    堂下的艺人们像是听到了号令,齐声求饶,“将军饶了小民吧!”

    这与自己探查到的消息一致,班主说的应是实话。

    只是这样一来,这条线索便断了。

    淳鸿光吩咐羽林军继续看守这帮艺人,往诏狱走去。

    他将与廷尉大人等人亲自询问杨川谷有关案情的具体细节。

    本朝律法规定,诸王、候及戚属犯罪的案件可采用即讯,被“即讯”之人可以免残酷的刑讯,审查案件的官员可以亲自向疑犯了解案情。

    前淮阳王李侗,被查办时采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你是说,上林苑附近的村落完全没有发现异样?”杨川谷在栏杆前缓缓坐下,他的腿伤不允许他站太久。

    “没错,你再认真想想,你还记不记得当日的其他细节?”栏杆外的淳于明蹲下身子。

    昏暗的光影跳动着,落在杨川谷刚长出来的青色胡茬上,让他多了一份落拓硬朗之气。

    “从后面禁锢着我的那个人,”杨川谷闭上了眼睛回想,“力气与我上下,但是我感觉他不像是习武之人。”

    那人的气力并不是特别大,如果自己有时间与他纠缠的话不一定就会落败。

    所以那人才需要戴面具的同伙出手相助。

    “他的手臂白皙,更像是一名文士。我挣扎掰他的手臂之时似乎想起来了,我在他的左手腕留下了一道伤疤。”

    “你确定吗?”淳于明在一旁问,“左手腕?”

    “我确定。”杨川谷道,“我甚至还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

    龙涎香,皇室宗亲御用之物。

    淳于明颔首,一旁记录的文书刷刷刷地记下几人的对话。

    即讯结束之时,杨川谷退回阴暗处,趁无人注意给李彦兮比了个口型。

    李彦兮心领神会,微颔首示意。

    几人退了出来,狭窄的过道渐渐恢复了平静。

    良久,诏狱的甬道又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玉炔碰撞的清脆声,清越悠长,珑璁悦耳。

    杨川谷站直身子,抚平衣裳的褶皱,是母亲来了。

    “孩儿不孝,愧对父亲母亲,让父亲母亲奔波忧心。”杨川谷一揖到底,他心有愧疚。

    卫玉伸手进了栏杆,轻扶牵着杨川谷的手,“什么都别说了,这两天没吃上好的吧?林伯给你熬了一碗鸡汤。”

    杨川谷自幼身体不好,病好了之后总喜欢喝林柏熬制的鸡汤。

    林柏一边抹眼泪一边给自家二公子熬了这一碗鸡汤,他知道杨川谷在诏狱里面比不好受,忧心他在那样的环境里旧疾复发。

    阿福和阿影在一旁看着林伯老泪纵横,一时心酸难忍,只盼望这二公子可以早日平平安安地回来杨府。

    卫玉从阿茴的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漆画雕花食盒。

    捧着一碗热汤,杨川谷的手有些颤抖,他只能赌一把,但是这赌注却太大了了。

    如果他输了,他不怕自己先行一步,只怕连累了家人。

    “很好喝,林伯的手艺还是那般好。”杨川谷按下眼中的湿意,笑着看向卫玉。

    卫玉浅笑着梳好杨川谷的几根乱发,“我杨府的儿郎,从来都是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诬陷我儿杀害使臣,欲将我儿诋毁成挑起两国战争的罪臣,杨家上下就是拼了命也不答应!”

    皇上定下三日期限,很大的原因是要尽快给乌孙国一个交代。

    如果不能尽快找出真凶,此次的和亲必然化为乌有,更严重的是还有可能会导致两国交恶。

    但这并不代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本朝留下来可以御敌的老将已经不多了,新生的将领也寥寥无几,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皇上就算不顾天下悠悠之口,贸贸然要杨川谷做替罪羔羊之前,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杨家在漠北的分量。

    这样做,会不会寒了一众将士的心?

    只有这时,卫玉才会露出几分年少时的泼辣与决断来。

    阿茴从母亲身后走出来,强笑这说,“不就是,二哥你可别在这病倒了。”

    “后日就是上元节了。”阿茴笑着说道,“上元节,我们一起回家看花灯吧!”

    --

    正月里长安两市能如此清冷也是几十年来难得一见。

    皇帝下令彻查使者被刺一案,东西两市暂休两天。

    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谁都不想去触不断巡视的羽林军的霉头。

    “这是前菜,夫人觉得如何?”长安最大的酒楼悦来馆内,长沙王萧彧指着一道鲜鱼脍对楚夫人说道。

    一语双关。

    晶莹剔透的双耳白玉碟里,白里泛红的鱼脍被撒上碎葱和鲜红的虾子酱。

    平常人看了可能会食指大动的一道佳肴,在楚夫人看来只是触目惊心。

    “早知道就不答应太子那个蠢货了。”萧彧夹起一块泛着光泽的鱼脍,“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彧将鱼脍夹到楚夫人的碗里,“不过也没关系。”

    他饶有兴致地说,“本王也好久没遇上有脑子的对手了,李彦兮和杨川谷勉强算得上是一个。”

    “你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他?”楚夫人问,她的眼神已然没有了光彩,好似一潭死水。

    萧彧还认真偏头想了一下,“不怎么样。”

    李彦兮要报仇,从他参与到李侗私盐案并试图将自己拉下水开始,这就已经是一个死局。

    他与李彦兮,唯有分出一死一生才可破局。

    隔壁桌客人突然传来骚动,“听说了吗?杀害使臣的真凶找到了!”

    “此话当真?不是说是杨将军的次子杀害的么?”同桌另一人问道。

    “慎言!羽林儿郎们方才押着一人往那诏狱而去了!据说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先前的男子接口道。

    “此案疑点重重,杨川谷一介书生,又怎能轻易杀了那乌孙的使臣,那乌屠足足八尺的大汉啊!”另一男子附和。

    萧彧闻言举起酒杯对楚夫人道,“嗯,用烂了的招式,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说罢他又摇摇头,虽然是老招式,但怕还是会有蠢鱼儿上钩啊!

    夜深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

    诏狱看门的几个守卫守着一盏油灯,喝着温酒吃着花生插科打诨。

    但若是认真看去,他们毫无睡意,眸子里透露出几分紧张。

    门外传来动静,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老李,你行不行啊?”一年轻的侍卫故意提高声音问道。

    “今个儿高兴啊!好不容易破案了!就等明日正式开审了!”名为老李的小吏猛喝下一杯酒,“啊!好酒!这两日将老子累成狗那样!”

    一人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大胆!你是何人?敢夜闯诏狱?”年轻的守卫一拍桌子,花生壳哗啦啦地掉落在地。

    来人从怀里拿出一物,老李上前眯眼细看,而后大惊,接着拉着几人战战兢兢地行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大驾光临!”

    “今日抓获的犯人在何处?”来人收起令牌,“上前带路!”

    “诺!大人这边请。”老李忙举着灯盏在前引路。

    诏狱光线晦暗,来人走近栏杆,将手里的油灯举到跟前,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半靠在牢房的角落里。

    身形与衣裳似乎与那日上林苑的同伴相似,难道真的是他?

    “你上前来!”来人进一步确认。

    “王大人在找本王?”那高大挺拔的青年从角落走了出来。

    王离暗道糟糕,这怕是瓮中捉鳖了!

    果不其然,方才带路的老李已经不知所踪,王离的身后被装备齐全的羽林郎团团围住。

    诏狱的甬道被火把的亮光照得满室通明。

    王离很快镇定下来,“淳将军这是何意?太子听闻刺杀使臣的凶徒被抓获,他身为我国太子关心此案,派我来查看诏狱的防卫是否得当,以免误了明日的庭审。”

    他指了指一众军士,“将军此举是对殿下有所不满么?”

    “末将不敢对殿下不敬,”淳鸿光上前,撤出王离的左手,眼前赫然是一条寸长的红色疤痕,“只是,王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到明日庭审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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