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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茧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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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如厚蛹有了一丝裂痕,让李彦兮有了破开云雾的动力。

    父亲带着母亲回来之后,母亲郁郁寡欢,接着母亲与姐姐起了争执,自己被母亲遣往蜀中采药

    冷静下来的李彦兮将整件事捋了一遍。

    回来之后回来之后?

    父亲母亲去了何处?

    晴姐姐为何与母亲发生争执,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母亲带给自己的那些新鲜玩意还有那盏茶!

    茶芽内里金黄,外层白色,不正是荆州一带的“金镶玉”?

    府内上下对姐姐与母亲的事忌讳莫深,缄口不语。

    既然明着来不行,李彦兮就暗中行事。

    李彦兮的侍女阿花最喜嚼舌根,早些年便被李彦兮打发到后厨帮工了。

    他将阿花召来,称自己挂念母亲,想走一走母亲去过的路,但苦于自己平时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有心无力。

    阿花掂了掂手中足量的金钗,不禁沾沾自喜,她敛好惊喜的脸色道,“世子孝顺,夫人知道了一定也会被世子孝心感动的。夫人平日在府里最喜欢去水榭坐了,啊还有那阁楼视野好”

    李彦兮擦了擦眼泪,“这些我知道,可恨竟没有机会与母亲一同出门见识一下,也不知母亲上回出门是否玩得尽兴。”

    “害,听说上回夫人都晕船了呢,在水路折腾好一段时日”阿花自觉食言,忙调转话题,“夫人身体不好,想来也是不喜出门的。”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李彦兮道。

    次日淮河一渡口处,一名身穿短褐的男子点头哈腰,“小公子,前往荆州的船有不少,您问五六月份?倒还真有!”

    这位小公子出手阔绰,就打听开往荆州船只的消息,这男子自然想尽量说多一点,“那船五月中旬出发,六月中才回来。那可是艘大船!一对夫妇贵气的不行!奴仆成群,听闻是好像是哪位高官与他的夫人出行!”

    五月中旬正是父亲带母亲出行的时间,只是当时父亲说得是与母亲在淮河上泛舟散心。

    那男子继续道,“最近啊?最近也有,有几艘商船载着丝绸往荆州去了。哦哦,前几天不就有一艘船是去荆州的,小小的一只,只几个戴着帷帽的妇人和几名奴仆”

    荆州,荆州。

    父亲带母亲去荆州做什么?

    提及荆州,想必每个人想到的都是同一个人——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萧彧。

    此人权贵滔天,心狠手辣,传闻宫人姬妾一旦犯错,他就要将人抓起来,或将其脱光衣服扔进湖中溺死,或命其与兽类搏斗,胜者方可免除死罪。

    李彦兮暗暗思忖,父亲母亲是从长沙国回来的?

    长沙王萧彧,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淮阳王府里,几个下人正在窃窃私语。

    “定是下了蛊吧?不是说南越苗女都擅用蛊么?”一男子道。

    “肯定没跑了!我看她的面相就不似安分守己之人!这不,身边的男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富贵!先是族长,接着是咱们王爷,现在又傍上那一位!”另一个男子一脸深不可测道。

    “嘻嘻,用不用蛊我不知道,但是夫人那般的尤物,要是能给老子好好疼爱一番,死也值得了!”一男子笑容猥琐,动作粗鄙地挺了挺胯。

    “哈哈哈哈哈”几人哄笑不已。

    李不卓立在几人身后,听见脚步声靠近才佯装路过,慢悠悠道,“大胆奴才,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李彦兮停下脚步问道,他方才从渡口回府,隐约听到苗女、用蛊等字眼。

    云曦夫人就是苗女,李彦兮此时嗅出异样。

    “哦,是世子。”李不卓微微作了个揖,“下人们不懂事,胡乱说的话,世子别放在心上。”

    他又转向几个奴仆,“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干活!”

    李不卓是李侗排行第三的义子,平时帮李侗打理府中事务。

    “是是,小的告退!”几人闻声而逃。

    “等等!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李彦兮还要追问,想要拦住几人。

    “世子,世子,您就饶了他们吧!”李不卓拉住李彦兮的袖子,挤出几滴眼泪,“可惜世子年纪轻轻没了母亲!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李彦兮似是被当头一棒,是啊!自己竟是连姐姐和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自己虽远赴蜀中,但蜀中也并非闭塞之地,天花从患病到病重也需要一段时间,为何姐姐病重无人来信?

    更离谱的是,母亲与姐姐竟发丧无人来报!

    像是一切都在背着自己悄悄进行一样。

    从头到尾都是别人在讲,自己都没有亲眼所见两人的尸首,凭什么说她们死了?

    望着李彦兮恍惚醒悟离去的身影,李不卓用袖子轻轻揩去眼角一滴泪,笑得阴险,“好世子,您可别让我失望啊!”

    玲珑山上,夜幕下远处黑影绰绰,看不分明。

    高大茂密的树木被吹得飒飒作响,似是有人在密语着什么。

    树上突然惊起一只乌鸦,“哇呀——”粗劣嘶哑声划破天际。

    半人高的杂草与藤蔓盘绕着,在黑夜里像是青面獠牙的妖怪,黑压压地要将底下的羊肠小道与一名清瘦的少年吞噬。

    明明没什么风,但是火把一晃一晃的,不知道下一瞬会不会熄灭。

    脖子处突然发凉,耳边痒痒地好似有什么东西静静凝视着自己。

    少年屏住呼吸拎着油灯慢慢回头,有焰无光,正是一团飘在空中的幽蓝色鬼火。

    他吃了一惊,但是并不慌乱,静静伫立一会等起风之后鬼火散去再继续赶路。

    身后跟着的文弱中年男人看到少年与鬼火对望时不惧的模样,不禁对他有了一丝敬佩。

    他自己是一名仵作,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在夜里行走坟场不害怕不足为奇,这名小公子一看就锦衣玉食,没想到也是个有胆识的。

    李彦兮用重金在淮南国请了一位仵作,对他的要求是:多做少问。

    那仵作因家中等着用钱才应了这差事,为官多年他也明白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因此一路上也沉默寡言。

    两人沉默着来到两个不大不小的墓陵前。

    李彦兮端端正正地三叩首,“母亲,姐姐,阿彦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违孝道,天理难容,若是扰了姐姐与母亲清净,阿彦来生做牛做马侍奉你们赔礼道歉!但若是阿彦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少年和男子解下身后背着的长布条,拿出铁锹开始挖土。

    半个时辰后,李彦兮颤抖着手摸索着打开大红色棺椁,随即瘫软在地。

    没有!没有!母亲的棺椁是空的!

    李彦兮似哭似笑,表情也不知是悲还是喜,冷静下来之后再去开另一个棺椁。

    只是这一次老天爷没有再一次眷顾他。

    一个白玉的骨灰匣子。

    李彦兮抱紧了匣子,神色大恸。

    他强忍眼泪,将匣子递给身边的男子。

    男子取下身侧的水囊、银针等物,片刻后颔首,“禀公子,此人乃中毒身亡。”

    母亲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姐姐枉死,为了配合感染天花的谎言尸身还被火化了。

    自己被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李彦兮抱着匣子背过身去,脊背瘦弱却坚毅,“我再给你双倍的酬劳,你该知道怎么做。”

    那名男子被这少年的威严所震慑,“小的遵命。”

    李彦兮知道,这么大一件事,府上一定有人知道内情。

    祖母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李彦兮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了后院。

    “世子,您这是干什么!”李伯看着世子跪在身前,“折煞小的了!”

    “李伯,我昨夜去过玲珑山了。”李彦兮抿着嘴看向李伯,“求李伯告知我实情!”

    可怜的老仆又是跺腿又是擦泪,急得团团转就是不说话。

    李彦兮渐渐低头,转身离去。

    身后是李伯拦住李大娘冲出来的争吵声。

    “杀千刀的!你为何不说啊!”李大娘哭骂道。

    “无补于事!无补于事啊!”李伯哽咽道,“你,你是想推世子进火坑么?”

    领着李彦兮走出错综复杂的密道,李伯长叹一口气,“当年王爷要将夫人送走,小姐不让,后来小姐就被关了起来。我在晚上的时候听到喧闹声,起来一看发现是李不群领着侍卫带夫人进了假山。”

    “夫人离开第二天,小姐她她就走了。”李伯擦擦眼泪,暗道小姐离世,夫人不知所踪,世子也离家出走,一个家就这样没了。

    李彦兮眼前是一处丛林,丛林小道通向一处后院,似乎与普通的民宅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当李彦兮推开院门,绕过普通的前厅之后,就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前殿。

    他细细搜寻了一番,终于在内墙的暗格里找到一个雕龙漆木匣子,里面放着的,赫然就是一枚卧龙玉玺。

    卧龙玉玺底下正篆刻着“李侗”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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