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张家异事
江都距离扬州不远，受到扬州的辐射带动，虽然是县，却也分外热闹繁华。
这时候天刚亮，江都县的城门还未开，门外却已经有不少的商贾农户在排着队，等候开门进城。
方衡在城外稍作歇息，到早餐摊子上买了两个羊肉包子吃了。
唐代本是禁止在固定的坊市之外，进行私人买卖交易的，如长安城中，便只有东西二市可以自由买卖。
但自从安史之乱过后，朝廷对各藩镇的管控越发薄弱，以至于各州县的官道边，都渐渐出现了一些摆摊做生意的货郎商贩。
像扬州这种经济重镇还好些，但到了下面的县，官府就鞭长莫及了。
方衡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琢磨着到江都后，怎么找荀正卿。
忽然听到边上两个货郎正在扯闲。
其中穿灰衫的货郎道：“听说没有，张县丞家的二郎撞邪了，张县丞正在广求高人，去府上救那张二郎呢。”
另一个白衣货郎一惊一乍：“乖乖隆地咚，这话可不敢乱说！”
灰衫货郎道：“还能诓你不成，我大舅亲家的表兄就是郎中，他亲口说，前几天张县丞把全县的郎中都请到府上了，还请来了扬州的名医！”
白衣货郎：“就为了治那张二郎？”
“可不咋的！”
灰衫货郎继续道：“但是没用啊，那张二郎是见人就喊鬼，开口就叫邪，口口声声说张家一家老小都是鬼怪，合谋要吃他的血肉！你说邪门不邪门？”
白衣货郎“吓”了一声，缩了缩脖子：“阿弥陀佛，吓死了个人，快别说了！”
灰衫货郎颇为得意地笑道：“青天白日的，怕什么？胆子忒小了。”
二人一边说一边离开了，留下方衡在路边若有所思。
“县丞是县令的副手，而江都的这位张县丞，十三年前也已在江都县任职，或许对当年那桩悬案也有所了解。倒是可以先从他入手。”
方衡寻思着，既然没有办法联系到荀正卿，那不如自己先查起来。
他拿定主意后，将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大步向江都城门走去。
半个时辰后，几番打听后的方衡，站在了一座院墙高耸的宅子前。
门楣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县丞府”三个大字，正是江都县丞张令言的府邸。
这座宅子实在不算大，从外面看上去也很质朴。
倒不是说江都县丞张令言就一定是清廉爱民的好官，而是因为唐朝实行官邸制，各州县官员可以向朝廷申请居住于官邸之中。
官员只有官邸的使用权，而无所有权，一旦任满调离，官邸便重归官府有所。
所以又有“铁打的房子流水的官”的说法。
张令言所居住的县丞府就是这种府邸，而官府建造的官邸，自然不会太奢华。
方衡走上前去叩了叩门，很快门里传来沉重的脚步，一个小厮推开府门，没好气道：“敲什么敲？干什么的？”
方衡笑道：“在下是游方的郎中，听说贵府有人患病，来此毛遂自荐。”
小厮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忽然大怒道：“这几日如你这样自称郎中的，我已是见过不知多少了！”
“你才多大年纪？便是郎中又有什么本领？老先生们都治不了的，你便能了？”
“想打秋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滚，不然拿大棒子给你打出去！”
方衡心说，怎么的，我也终于是遇上“狗眼看人低”、“扮猪吃老虎”的情节了？要不给你歪个嘴看看？
但他也就是心里腹诽两句，却懒得与这小厮争论。
只听方衡道了句“借过”，那小厮便觉身边一阵风刮过，再看时方衡已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大摇大摆走进了县丞府。
因为是官邸，县丞的品级又不高，这县丞府并不大。
所以方衡一进府门，就听到某间屋子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以为我看不穿吗？你们都是鬼，都要吃我！”
“我宁可吊死，也不愿被你们分食，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做你们的千秋大梦去吧！”
旋即，那屋子里便传来哐啷哐啷，似是椅子踢到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呜呜”之声，听着便像是有人正在屋内悬梁自尽。
方衡目光一凝，身形闪动间已出现在发出声音的门外。
拔剑一斩，门上的铜锁裂成了两半，方衡拉开门，正打算去救那屋内悬梁之人。
却忽见一道寒光正对着他的面门刺来。
方衡双指一夹一弹，面前年轻男子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钉在了房梁上。
而屋内那年轻男子则一猫腰，灵巧地从方衡手臂下钻过，冲出了房间，又几个起落，跳到了屋顶上。
此时，房间一侧的回廊内走出一个长须老人，他正看到年轻男子跳上屋顶，立刻跌足惊叹：“乖孙，乖孙快下来，别摔着自己！”
又看着方衡大惊失色道：“你是何人，如何能进得府院？”
说话间，先前开门的小厮，已经提着棒子，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喝道：“闯进来的贼人何在？看我不打死你！”
长须老人看着小厮惊呼：“杀才，谁让你在院中舞刀弄棒，惊着二郎怎么办？”
谁料这小厮脾气倒是大得很，竟对着长须老人怒冲冲道：“主家好没道理！我若不来，院里进了贼人该如何？”
而屋顶上那年轻男子却一脸惊恐道：“要杀人了，你们果然要杀我！”
说着他手脚并用，就要从屋顶上翻出院子去。
忽而，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方衡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一推：“下去吧你。”
那年轻男子便被他从屋顶上推了下来。
接着方衡身形一动，已在那男子落地前闪至下方，伸手一托一拍，又将那年轻男子拍进了先前锁着的屋子里。
这一番动作看得长须老人大惊：“贼人，休要伤了我乖孙！”
那小厮更是举着大棒子冲了过来，怒吼道：“贼人看打！”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给我住手！吵吵嚷嚷，毛毛躁躁，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听到这声音，小厮的动作立刻一僵，接着他使劲瞪了方衡一眼，这才提着棒子怒冲冲离开了。
方衡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衣冠齐整，形容肃然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正厅前。
而方衡看向他时，中年男人的目光也正投向方衡。
他对着方衡一揖：“某江都县丞张令言，不知阁下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