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佛魔一体
玉娘发生异变，转眼从娇滴滴的美娇娘，变成了朽烂崩坏的怪物。
方衡看着它那双粗壮的，满是扭动的褐色毛发和粘稠液体的手臂，又联想到玉娘还曾亲昵地挽着自己的胳膊。
方衡心中顿时觉得格外膈应，恨不能砍了那条手臂去。
而紧随玉娘之后，月娘等女子也迅速异变。
皮肉崩裂外翻的老鼠、口中涌出黏腻触手的狐狸、满身长着獠牙巨口的豪猪……
一只只庞大的，狰狞崩坏的怪物，从美娇娘们的身体里挤了出来，发出令人心神俱乱，几乎癫狂的嘶吼！
它们似乎格外愤怒，愤怒于不得不显现出这样丑陋的身体。
所以它们要杀人。
一只狐狸抢先跃起，它尖细的嘴巴里，一条条黏腻的触手杂乱无序地甩动着，鲜红色的狐狸脸三分像人七分像狐。
红衣僧人的忿怒法相张口，口中发出铿锵战音，握着金刚杵的手臂舒展开来，竟迎风暴涨至一丈有余。
粗壮的手臂握着金刚杵砸下，将整根金刚杵硬生生地砸进了狐狸的脑子里。
狐狸发出一声悲鸣，口中的触手倒卷而上，缠住了握着金刚杵的手腕。
同时，狐狸头顶破破烂烂的伤口里非但没有溅出血液，反而涌出了不知多少黏腻触手，顺着那粗大的手臂攀援而上，向忿怒法相缠去。
忿怒法相舌战雷音，红衣僧人身上的暗金色光芒如烈火一般燃烧，烧得触手疯狂扭动，四散开来。
狐狸抬起头来，它的眼睛变得如同古木年轮一般，一圈套着一圈，一环绕着一环。
方衡瞥见这圈圈环环，顿觉脑海之中一片混沌，眼前所见的世界扭曲形变，一切都变得朦胧混乱。
方衡赶紧闭上眼，心中微惊：“我只是瞥了一眼，就感觉像是喝了假酒，又像是吃了菌子见小人儿，那和尚当如何抵御？”
但闻法铃法鼓之声响起，宏大悲悯，涤荡灵台，在整个第五层间回荡。
听闻这法铃法鼓之声，方衡的神志陡然清明。
他睁开眼，只见那红衣僧人已经攥着金刚杵，将狐狸的两只眼睛剜了出来，又有一只持戒刀的手臂，挥刀砍得触手四处溅落。
眼看同伴不敌，那些狰狞崩坏的怪物一拥而上，充满了压迫感的庞大身躯如山崩摧，向红衣僧人疯狂攻去。
红衣僧人身上金光大涨，转瞬化作一尊巨大的阿修罗法身，甚至比那些怪物还要高了一大截。
三法相对四面妖，八臂展迎八方敌。
一时间整个奇异楼震动不止，轰隆不休，下四层的人们都感受到了这强烈的波动，惊恐地抬起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红衣僧人虽是以一敌八，却是势不可挡。
即使是面对异变之后，战力突飞猛进的怪物，也丝毫不落下风。
只见他一把掐住兔妖的脖子，金刚杵直接捅进兔子的嘴巴里一阵搅动，杂乱密集的声音响起，那兔子满嘴獠牙，竟被他用金刚杵生生碾断了大半。
一条溃烂流脓的老鼠尾巴甩来，眼看就要缠住他的腰身。
庄严肃穆的寂忿相张口一吹，酥油灯上的火光席卷而出，点燃尾巴，将那皮肉外翻的老鼠烧得吱吱乱叫。
红衣僧人将手里的兔妖甩出，正砸中豕突而来的，满身都是獠牙巨口的豪猪。
兔妖和豪猪撞在一起，翻滚着跌入池塘之中。
而红衣僧人则趁此机会，打开包围圈，一刀劈向端坐于席位之上的板桥三娘子。
戒刀自头顶砍入，将三娘子的脸庞割成两半，又一路下劈，直到劈在座席上，溅射出一大串火星。
而这时，红衣僧人的动作却一顿。
他发现这一刀劈落，却没在板桥三娘子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对方依然好整以暇地坐着，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就好像他这一刀，劈在了水中月，镜中花上。
红衣僧人迅速反应过来：“妖孽，你的真身并不在此，这是幻象！”
板桥三娘子冷笑道：“若我本尊在此，岂容你如此放肆？”
红衣僧人一拳轰在板桥三娘子的幻象上，那幻象如气泡一般裂开，化作一片片碎影，又在红衣僧人背后凝聚。
“小和尚，你扬言道，斩妖除魔是你的规矩。可你自己修的，不就是魔吗？”
红衣僧人反手一掌横劈，板桥三娘子的幻象被拦腰截断，一半高高飘起，在他的头顶盘旋，一半滑落在地，在他的脚边游弋。
“小和尚，你根本就不是佛门弟子，你分明也是妖魔啊。”
红衣僧人一脚将脚边的幻象踩碎，又伸手将头顶的幻象扯得粉碎：“妖孽，小僧所修之佛法，岂是你能揣测！”
板桥三娘子的幻象碎片时聚时散，时而在红衣僧人身边飘摇，时而又出现在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
“嘻，佛法？各位可曾见过杀人的佛？”
红衣僧人催动内力，阿修罗法身八臂抡动，各法器如风车一般连番轰击而出，追着板桥三娘子的幻象碎片砸去。
可即便是幻象碎片被轰成齑粉，板桥三娘子的声音依然在奇异楼的各个角落回荡。
“我等妖邪杀人尚不遮掩，以人为牲，杀人取乐……”
“可你心中的那尊佛，却要为杀人冠以某个动听的借口，竟是连妖邪也比不上了……”
“小和尚，你既然信奉祂，那我看你不仅是魔，更是万魔之魔……”
板桥三娘子的声音一层叠着一层，像是回音，又像是在人的心底响起，更有一种煽动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就听从了她的蛊惑。
方衡想起老药师蛊惑那妇人的情形。
他本以为是老药师施展异术煽动人心，现在看来，却是老药师通过奇异楼，借助了板桥三娘子的力量。
红衣僧人的眼睛逐渐变得通红，一身僧袍狂乱飞舞，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猛一跺足，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其为中心，向四周席卷扩散开来。
红衣僧人怒喝：“一派胡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上的金光骤然敛去，阿修罗法身和三法相骤然消失。
而下一刻，一尊佛陀的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这是一尊两面佛，祂的正面庄严慈悲，低眉敛目，与庙宇之中所见世尊佛陀别无二致，让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而这尊佛陀的背面，则是一尊手提尖刀，刀上鲜血淋漓，目光之中蕴有滔天杀意，令人心惊胆寒的魔王！
佛与魔，一体两面！
这一刻，即便是方衡的心中也不免起疑。
这红衣僧人所修，真的是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