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敲骨吸髓
看着池中景象,方衡心中松了口气。
是他!
自进入奇异楼来,方衡一直没有看到那僧人和钟砚山。
方衡还一直在猜测这二人去哪儿了,此时僧人露面,只剩钟砚山不知所踪。
他怀疑钟砚山可能在二楼的某个屏风之后,也有可能在四楼的某个房间里,当然,也不排除这顶楼的宾客中,就有一位是他。
这时,不知哪个坐席上的宾客开口了。
他的声音显然也是被掩饰过的,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这位宾客笑着说:“杀伐果断,佛口蛇心。这和尚我要了。”
另一个方位传来了同样被掩饰过的声音,却是另一位宾客说道:“你怎知他会与我等交易?又怎知他要的,你给得了?”
第一位宾客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方衡听得诧异,正想去问玉娘,扭头却发现玉娘已经不见了。
方衡只好继续去看面前的池塘。
方衡本以为,此时池塘里映照的,该是四层楼中的场景,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个巨大的厨房。
厨房之中,数十名厨娘正在忙碌。
而厨房深处似乎是一个屠宰场,隐约可见,其中似乎挂满了一条条鲜红色的,被剥去了毛皮的牲口。
这时,一位娇小丰腴,相貌甜美的厨娘向屠宰场走去。
可当她越靠近屠宰场,方衡就觉得越不对劲。
那屠宰场里挂着的牲口,似乎还没有死透,有些甚至还在无力地扭动着。
不,不对,这些牲口的形状为何如此古怪?
像驴,像马,像羊,又像……人?
而当那厨娘彻底推开铁栅栏,走进屠宰场时,方衡才终于看清了这些牲口的真面目!
霎时间,他汗毛倒竖,背后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只见那屠宰场里挂着的,赫然便是一个个人和牲口杂糅在一起的怪胎!
就像他在白家庄外,看到的那头人驴怪胎一样!
这边的羊腹之下,生出两条人的胳膊,那边的马头之旁,又长出一颗人的脑袋。
就像是将无数人和牲口的肢体分解,又胡乱地缝合在了一起!
混乱、恐怖、恶心……
方衡强忍着心中的负面情绪,深深吸了口气,可这炼狱一般的场景,还是让他身体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继续观察其他宾客的反应。
却发现他们非但没有觉得不寒而栗,反而格外兴奋起来,纷纷议论道:
“这一批人牲很新鲜,真是不错啊。”
“奇异楼的生意是越做越像样子了,怕是不久就要开分店了。”
“板桥三娘子,真是名不虚传。”
……
方衡目光微闪,心中暗道:“板桥三娘子?这又是个什么人物?这些怪胎,还有将人变成怪胎的麦子,大约都是她的手段。”
“这位板桥三娘子似乎是奇异楼的掌控者,莫非鬼虎的麦子,还有寄生的驴,都是从她手里买来的?”
“能跟十一鬼疫中的妖邪交易,这板桥三娘子也绝非善类!”
就在方衡思索之时,池塘映照的画面中,那娇小丰腴的厨娘已经砍下了一条人腿。
她用青葱般的手指,从断口处揩下一抹鲜血,带着血迹的手指送入口中,她像是品尝到了绝妙的滋味,脸上挂上了甜美而痴迷的笑容。
很快,厨娘们用这条大腿烹制出了一桌菜肴。
有浓郁的骨汤,有鲜美的肉羹,还有用鲜血、脂膏、脑髓以及各种香料调制的,一种暗红色的浆液。
方衡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他想到自己曾在四楼看到的,那身居上位之人的饮食,便是与这一般无二!
敲骨吸髓,啖人血肉,食人脂膏!
池塘画面中,菜肴很快被送到一群武将的房间里。
这些武将在沙盘上对战正酣,摆了摆手道:“先温着,我们稍后再用。”
随着他们话音落下,门外便走进一位位妙龄女子,将滚烫的餐盒捧进自己怀里,竟是在用体温帮他们温着菜肴!
她们的神情麻木,胸口被烫的通红也浑然不觉,就好像她们从来都不是人,而是一件件器物。
这时沙盘旁一位黑脸武将道:“月娘,我要再赊一千个沙盘兵。”
房间里,一个跟玉娘装束相似的女人笑道:“将军要赊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三娘子的规矩将军是知道的。”
那黑脸将军哈哈大笑:“银子是没有的,但在本将地盘上,不值钱的流民却多的是。”
“三娘子的规矩,一个流民抵一百个沙盘兵,九出十三归。”
“算上之前赊的,一共三十七个流民,我再给你凑个整,四十个人明天就送板桥去。”
月娘欣喜道:“多谢将军。”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团扇,在沙盘上一挥,黑脸将军麾下的阵营里,便立刻多出了一千多个小人,乌泱泱地向敌军杀去。
旁的将领见状,也纷纷赊账,沙盘上厮杀得越发惨烈。
五楼的宾客见状,纷纷笑道:“还是这些丘八大方!奇异楼里,沙盘兵从来都是卖得最好的,这下又有新鲜的食材了。”
这时,忽然有宾客注意到了方衡:“众宴之宴,好像很久没有来过新人了,今天倒是多了一位。”
此时包括方衡在内,这五层楼的十席坐席,共有七个位子上坐有宾客。
随着那人的话语,其余五人也都将目光投向方衡。
方衡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物,其中是否有妖邪,更不知道那玉娘,为何无缘无故就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毕竟从方才这些宾客的交谈来看,他们在奇异楼中的地位很是不低。
所以方衡没有接话,而是继续保持沉默。
这时又一位宾客道:“底层者贪婪短视,声色犬马;清流文人自命清高,知行不一;武夫游侠争勇斗狠,自矜自骄;高居庙堂者食民脂膏,欲壑难填。”
“奇异楼的四层楼,是贪乐、博名、争勇、滥权。不入此四流者,可入第五层。”
“你我都是如此,这位客人想必也与我等是一样的。”
方衡左手边却有人道:“不入下四层,也未必就能与我等同列。”
“宴席之上不仅仅只有宾客,还有供宾客享用的菜肴。”
“我很期待,跟大家一起分食你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