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案情脉络
广陵王的封号，本就是一种诅咒。
联想历朝历代的广陵王，荀正卿的话似乎并不是没有道理。
就连当今圣人，也是靠着永贞内禅登上的皇位，虽然不是造反，却也是逼宫政变。
唯一不同的是，今上已在位十三年。
而历代广陵王中，唯一被尔朱世隆立为傀儡皇帝的元恭，也只在位短短一年后，便被高欢鸩杀！
皇甫谦华道：“不论是什么诅咒，都有其根源，刺史以为，广陵王封号被诅咒的根源在哪里？”
荀正卿看向方衡道：“现在我可以回答方郎君刚刚的问题了。”
“汉陵苑主陵之下有一座地宫，地宫内存有一具黄肠题凑，但之其中躺着的不是刘胥的尸体，而是蛊。”
“十一鬼疫之一的，蛊。”
方衡呼吸微微一窒，十一鬼疫是永靖傩师的宿敌，除开寄生、鬼虎之外，他又知道了一个妖邪的名字。
蛊！
荀正卿继续道：“昔年，汉广陵王刘胥以蛊的力量谋害皇帝，汉宣帝在那一代永靖傩师的建议下，打造黄肠题凑，以帝王仪制将蛊封印。”
“失去了蛊的助力，刘胥的实力一落千丈，最终自尽而亡。”
“而刘胥之所以能得到蛊的襄助，便是以自身为赌注，与蛊定下了契约。”
“刘胥承诺，将以天下为养料供养蛊，否则世代广陵王都将受到蛊的诅咒，成为乱臣贼子，无以善终。”
“后面的事情史书都有记载，我不再赘述。广陵王封号的诅咒，由此而来。”
方衡只觉得啼笑皆非：“他刘胥做的孽，关广陵王什么事？蛊不去诅咒刘胥的血脉，诅咒广陵王这个封号做什么？这个妖邪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谁知荀正卿却反问：“谁规定妖邪就一定要很聪明了？”
“哈？”方衡有些不明白荀正卿的意思：“若不是极致的奸邪狡猾，又如何能成为天下祸源？”
荀正卿想了想说：“与其说蛊是妖邪，不如说它是一个邪物。”
“它并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而是按照一套它自己的既定规则行事，它更像是那种邪恶规则的具象化。”
“所以刘胥发现了这个漏洞，他与蛊的契约，并非以刘胥之名签订，而是以广陵王的封号定下的。”
“这就是为什么，蛊诅咒了广陵王，却放过了刘胥的血脉。”
听完荀正卿的话，方衡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有些荒诞，但又极为可怕的念头。
此前他在通过鬼神面具请神时，就感应到。
这个世界的神祇，祂们似乎是香火和信仰的聚合体，或是一段缥缈超然的意识，又或者是某种既定规则的具象化。
如果蛊也是某种邪恶规则的具象化。
那么它和神祇的区别又在哪里？或者说，它不能被称为妖邪，而改被叫作……邪神？
正当方衡思索这些问题时，皇甫谦华问道：“荀刺史，你是如何知道，汉陵苑下封印的，就是十一鬼疫中的蛊？”
荀正卿淡淡道：“这个问题与案情无关，恕老朽不便告知。”
皇甫谦华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既说广陵王的封号被蛊诅咒，为何当今圣人能摆脱这种诅咒？”
荀正卿慢慢说道：“最初时，我并没有发现永贞内禅的问题，但当时的我与将军有一样的疑惑，为何今上没有被蛊诅咒？”
“元和七年，我上任扬州刺史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了汉陵苑，发现汉陵苑地宫有被人进入过的痕迹。”
“之后数年，我一直在调查，是什么人暗中进入了汉陵苑，但一直无所获。”
“直到我在这座废宅里，发现了广陵王府的匾额，发现了这个地下空间，并且在这里，感受到了蛊的气息。”
“我猜测，既然广陵王的诅咒因蛊而起，大约也只能因蛊而消除。”
“所以当年的广陵王，一定是借助了蛊的力量，在此处举行了某种仪式，这才得以消除诅咒，并得到了俱文珍、刘光琦等人的支持。”
“至于这仪式，二位刚刚也都看到了。”
皇甫谦华沉吟片刻，又问：“那五只稻草人，是什么来历？”
荀正卿略一思索：“那五只稻草人或许是圣人取信于俱文珍、刘光琦等人的信物。”
“武祁状告我以巫蛊之术咒杀孙别驾，但在我入狱之后，从未有人审过我此案的因由、细节。”
“而寄生和鬼虎找到我后，却都是问我‘那东西’在哪儿。”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从旁敲侧击中探知，‘那东西’就是一只稻草人。”
听完荀正卿的话，皇甫谦华只觉线索纷杂。
他仔细捋了捋。
如果荀正卿说的是真的，那么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案情的大致脉络应该是——
当今圣人在做广陵王时，发现了广陵王封号的诅咒，为了消除诅咒，当年的广陵王进入汉陵苑地宫，与被封印的蛊达成了某种协议。
之后他借助蛊的力量，完成了某种仪式，制成五只稻草人作为信物，以此换取的俱文珍、刘光琦等逆臣的信任。
但随着十三年过去，俱文珍、刘光琦等人先后亡故，却有一只稻草人下落不明。
此时扬州司马武祁，状告刺史荀正卿以巫蛊之术谋害别驾。
蛊被封印在汉陵苑的黄肠题凑中，那么世上唯一拥有蛊的力量的，就只有那只下落不明的稻草人了！
所以各方势力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荀正卿身上，甚至有寄生、鬼虎这等大妖邪，期望从荀正卿手中得到那只稻草人！
皇甫谦华厘清思路后，斟酌道：“倘若此案的走向真如刺史所言，那还有几个疑点需要查清。”
“第一，武祁在这桩案子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为何要诬告于你？”
“第二，稻草人的作用是什么？为何十三年过去了，还有人想要得到它？”
“第三，圣人派我来扬州前，从未提过此事，他是否还留有其他后手？”
“第四，这里发生的仪式，其作用是什么？为何要修建这样一座王府？”
“第五，当年死去的人，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