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黄肠题凑
一刻之前，汉陵苑。
皇甫谦华孤身一人，与空自流、赵家兄弟斗得难解难分。
赵家兄弟人如其名，稀奇古怪的手段层出不穷，虽然不是皇甫谦华的对手，却靠着这些杂戏手段，硬是拖住了皇甫谦华的两道分影。
而空自流是在长安城中，天子脚下，悍然刺杀宰相，且能全身而退的人物！
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更不是浪得虚名。
他即使被皇甫谦华的斗字诀锁定，失去了刺客“一搏不中，翩然远逝”的优势，但仅凭一手剑法，却也能与皇甫谦华斗得有来有回！
只见皇甫谦华一枪扫过，空自流化作水流被长枪击散。
一团团液滴溅射到半空中却突然顿住，空自流在最大的那一团中显现身形，羚羊挂角般的一剑刺向皇甫谦华喉咙。
那一团团悬浮的液滴中，也映照出这一幕。
一时间，仿佛有无数个空自流，从四面八方挺剑刺来，让人辨不清哪个是真！
面对这样的群攻，镇字诀自是首选，但镇字诀、战字诀这两道字诀，需要全身精气神熔于一炉才能施展。
而皇甫谦华施展影字诀在先，两道分影将他的精气神分散，故无法施展镇字诀。
只见皇甫谦华右手持枪，左手如穿花蝴蝶，在一团团液滴上拈过，动作轻描淡写，却将干扰的水滴全部弹开。
他拇指食指一合，便牢牢扣住了空自流的剑锋！
正十三诀，拈字诀！
形外成内，拈花摘叶，弹指碎石！
这是正十三诀里唯一的指法，练至大成后，可破天下暗器，也能以万物为器，伤人于无形之中！
皇甫谦华拈住剑锋，手腕一弯手指一弹。
空自流的剑哗啦啦作响，竟被皇甫谦华以浑厚指力弹成了碎片！
不曾想，空自流虽失了兵刃，却一点不见颓势，只见他同样屈指弹动，灵巧的指劲竟将一枚枚长剑碎片弹射向皇甫谦华。
这一手精妙指法便是弹指神通了。
空自流师承玄宗皇帝时期的游侠空空儿，那空空儿曾是天下三剑客之一，又有天下第一神偷之名，也曾是一代传奇人物。
时人皆称，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
空自流习得“猿公剑法”、“弹指神通”，以及空空儿赖以成名的身法“无形身”，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弹指神通虽是当世一等一的指法，但拈字诀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皇甫谦华施展拈字诀，手臂挥动带出重重残影，只顷刻间便将漫天碎片尽数摘下，指力吞吐间，竟将这些碎片捏的粉碎！
几人正打得难解难分。
忽然整个汉陵苑似乎颤动了一下，蜀冈的山体内部，传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汉陵苑主陵之中，贺尘舟原本坐着的那把石椅已经向后挪开，椅子下露出一条漆黑狭长的甬道。
王伯都带着已经变成伥鬼的贺尘舟走入其中。
向下不知走了约莫十余丈，忽见一堵青铜大门拦在了面前。
这青铜大门约九尺高，五尺宽，暗合九五之术，门上阴刻着二十八宿的刻图。
王伯都微微侧身，伥鬼贺尘舟走上前，手指在二十八宿的刻图上，以某种特定的规律和节奏按动。
随着伥鬼贺尘舟的按压，青铜大门很快有了反应。
只见二十八宿的刻图竟绽放出了暗青色的微光，接着二十八宿刻图转动起来，带动着那堵青铜门缓缓升起！
一座恢弘肃穆的地下陵寝呈现在王伯都眼前。
这座地下陵寝占地广阔，建筑精美，其中更是陈列着漆器、玉器、陶器、木雕等种种珍贵的陪葬品。
但这些也就罢了，最让王伯都震惊的，还是陵寝中央那副棺椁！
王伯都缓缓走进陵寝，走到那副棺椁旁，轻轻抚摸着它：“黄肠题凑，竟真的是黄肠题凑！它一定就在这里面！”
题凑，是古代天子的椁制，也会被赐予有功之臣。黄肠，则是黄心的柏木。
以黄心柏木建成的题凑，是题凑中的最高规格，只有功勋卓著的帝王，死后才有权享用这种最高规格的天子葬制！
而汉广陵王刘胥，不仅不是天子，甚至还是一个死后谥号为“厉”的罪王！
他为什么能享用这样的仪制？
王伯都低笑，像是在跟棺里东西对话：“汉宣帝可真是好魄力，为了封印你，不惜为罪臣打造这样一副黄肠题凑！”
“但不得不说，他很聪明，若非帝王仪制，又有什么力量能封印得了你呢？”
“自宣帝至今已有八百年，让我看看这八百年来，你究竟积攒了多少力量！”
王伯都一边说，一边用力推开棺盖。
地宫内响起低沉的轰隆声，那副黄肠题凑被一寸寸推开。
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黄肠题凑被推开了窄窄的一条细缝，一团漆黑的浓雾，从缝隙中涌动出来！
这团黑雾刚一出现，整个地宫之中异变突生！
地宫的墙壁开始朽烂，只短短一瞬间，就出现了大片的斑驳，坚硬的青岩层层沙化，流沙般的石粉簌簌滑落。
墓室里陪葬的奇珍迅速破败，不论是木雕石刻，还是瓷器、铜器，甚至是金银陪葬品，都变得像是被浇了水的烂泥，淅淅沥沥地溃烂开来！
整个墓室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只有那副黄肠题凑，以及墓室外暗合九五，阴刻二十八宿的青铜门。
王伯都的脸色骤变。
似乎就连他也没想到，这黄肠题凑里封印的那件东西，竟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黑雾扑面而来，王伯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虎啸。
他猛然后退，在退开的过程中，他的身体迅速膨胀，一根根粗长坚硬，如钢针一般的黑色毛发从他皮肤下刺了出来！
虬结的筋肉挤破华服，尖锐的利爪从他的指尖刺出！
短短片刻间，王伯都竟变成了一只屋子大小的黑色猛虎！
他的体外萦绕着大片暗红色的冤魂，这些冤魂表情无不扭曲悲恸，张大嘴巴发出了无声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