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除畸变
浩然剑割断了离殇的脖子，那张无面的头颅咕噜噜滚了出去。
方衡全身瘫软，跟脱了水似的瘫倒在地上。
脖子上的墨绿色鳞片随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合。
额头上嘴巴里细长的分叉的舌头伸出来，舔着他的脸，看得人毛骨悚然。
手臂上的增生又变成了大团大团的烂肉，缓缓蠕动着。
背后的触手似乎不满被压着，两条完好的触手绷直，直接将方衡顶了起来，另两条被离殇拧断的，长度够不上，则只能在空中无能狂舞。
这时，地下广场上情绪崩溃的人群中，忽然站起来一个穿着小功丧服的人，低着头向方衡走来。
随着他一步步走来，笼罩在鬼母庙上方的阴影，也慢慢缩小，融入了他背后的影子里。
这人走到方衡面前，脱下丧服。
方衡看着他，忽然有些暴躁地伸手把脸上的舌头拽住，卷吧卷吧塞进了额头上的嘴里。
“荀刺史，原来你一直就在这儿，一直看着我挨揍呢？”
荀正卿脸色波澜不惊，情绪平和如水：“狱神大尊的注视没有离开，我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个中缘由不便细说，郎君见谅。”
方衡邪气森森地笑了起来：“咱们也算是暂时的盟友了吧？如果我没能抗住狱神大尊的目光，死在这儿了，你也不会管吗？”
荀正卿从容道：“不会，我只会选择最理性的做法。”
方衡抬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又用力甩了甩头，似乎神志有些不太清醒：“不说这些废话了，我得先给自己整个形。”
谁知他刚提起剑，准备往自己身上招呼。
荀正卿却按住他的手：“方郎君，老朽建议你还是不要动这些东西，它们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方衡歪了歪头，眯着眼睛问：“什么意思？”
荀正卿的目光，似乎有种能看透一切的力量，他徐徐说道：“这些畸变的组织，看起来狰狞可怕，但它们的存在，却能为你分担精神方面的负面影响。”
他摸了摸方衡的触手，又敲了敲他手臂上的增生。
“通俗说，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混乱的精神意识，因此长出了这些组织。这些组织就像是仓库，储存着大部分的混乱意识。”
“有了它们，你可以慢慢消化掉这些混乱意识，可一旦切除，混乱意识非但不会消失，反而失去排解渠道，从而堆积在你的体内，等待一次彻底爆发。”
“而且这些组织都是由你的筋肉气血异化而成，若是切除，对于你的身体也是一次极大的损伤。”
听到荀正卿的解释，方衡不禁想起前几日驭鬼后的情形。
虽然当时他斩去畸变组织后，意识暂时清醒了些，但之后在寄生的不思议界中，混乱意识却应激爆发，险些让他彻底堕落同化。
方衡突然问：“荀公似乎对永靖傩师一脉很了解？”
荀正卿：“听一位朋友提起过。”
方衡的目光在荀正卿背后的影子上扫过，又落在他的脸上：“那荀公的朋友有没有说过，历代永靖傩师，都是如何应付这种畸变的？”
荀正卿微微摇头：“不曾听说过，但就眼下郎君的情况来看，保留是最明智的决定。”
方衡嘴角挑起，渐渐笑了起来：“荀公，我不是你，做不到这样理性和明智。我只知道我是个人，我忍受不了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话音落下，方衡已经将浩然剑横在自己脖子上！
“咔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方衡抓着浩然剑由下向上，竟连皮带肉，硬生生刮下一大片鳞片来！
鳞片下的粘液流淌到剑刃上，却被剑中孕养的浩然之气灼烧，蒸腾起大片呛鼻的白烟！
方衡动作不停，刮完一道继续刮另一道！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哗啦啦流淌下来，将他全身的衣服都浸成了血色！
清理完鳞片，方衡又砍断了后背上的四条触手，削掉了双手上的增生，挑去嵌在手臂里的腐肉。
接着，他一把抓住额头上伸出来的舌头，硬生生将它从獠牙大嘴里拽了出来！
好在这张嘴巴只是皮肤裂开，又长出了牙齿一般的角质，而细长的舌头，则是额头上的血肉畸变，并没有影响到头骨内部。
方衡果断挥剑，一大块长着獠牙大嘴和皮肉被他削了下来丢在地上。
嘴巴里细长的舌头耷拉出来，瘫在地上无力抽搐。
至此，方衡彻底清除了这一次的畸变。
荀正卿一直站在旁边平静地看着，没有再劝也没有制止，等方衡全部清理完毕，荀正卿才道：“方郎君好气魄。”
方衡已经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勉强扯下衣服上的布条，将额头一圈圈扎起来，忽然听见上方鬼母庙里，传来了一大片呼声。
“有人在哭，鬼母庙里边有动静！速去禀告陆头儿，让兄弟们都戒备起来！”
荀正卿抬头往广场上的破洞外看了两眼：“不良人找过来了，我不方便露面，先行告辞。花朝节之约，方郎君勿忘。”
方衡刚点了点头，就见荀正卿背后的影子张开，将他笼罩在内。
须臾之间，荀正卿已从地下广场消失。
很快，陆重率不良人赶来。
在皇甫谦华使斗字诀拉着鬼母决战时，他自知帮不上忙，于是立刻率不良人向方衡离去的方向搜寻，试图协助方衡斩断鬼母的力量源泉。
方衡看着陆重那张国字脸，有气无力道：“来得还算及时，再早上一会儿就有抢人头的嫌疑了。”
陆重：“……”
不良人们分成两拨，一拨将地下广场里，哭得撕心裂肺的信徒们控制了起来。
另一小拨人赶紧去坊市里，搜罗来了各种治外伤的疮药。
给方衡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包扎了一遍，直将他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一群人才手忙脚乱地用担架把方衡抬回了地面。
结果刚一出鬼母庙的大门，就听不远处尖叫阵阵，扬州百姓四散而逃。
一条条如同巨型蚯蚓般的血管，在屋脊街巷间蹦跳弹动，向鬼母庙的方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