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扬州大狱
方衡心中暗叹一声：“游方郎中方衡，在此借宿。”
陆重看了眼方衡，目光落在他背着的剑上：“你一个郎中不背药箱，却背着把剑？我问你，荀刺史的家眷何在？”
荀刺史？
方衡想起那怪物曾问自己，是否也是为了荀正卿而来。
莫非这位荀刺史，便是那怪物口中的荀正卿？那满屋子里挂着的尸体，难道就是这位荀刺史的家眷？
可堂堂一州刺史，家眷为什么会在这破败的宅院里？
方衡沉默片刻：“我并不知道谁是刺史家眷，不过你们要找的人，或许就在我身后的大殿里，只是他们已经……”
听方衡如此说，陆重面色骤然一变。
“看住他！”
陆重一声令下，几名衙役立刻将方衡围住，陆重带着三五人冲进殿宇。
下一刻，一声惊喝从堂屋内传出：“丧心病狂！简直丧心病狂！”
方衡回头看去，只见陆重如同怒狮般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他一把揪住方衡的衣领，额头几乎抵着方衡的额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方衡。
“是你？！”
“不是我。”
“是谁？”
“是妖邪！”
听到妖邪二字，陆重攥着方衡的手不禁稍松，目光之中稍有失神。
但这失神只是短短一霎，他旋即怒喝：“你放屁！荀公与妖邪没有任何关系，你胆敢污蔑？！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派你来的？”
方衡没想到陆重听到“妖邪”两个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提及了荀刺史。
接着他又想到，那怪物似乎也问过，自己是谁的门下。
为什么怪物和陆重，都会认为我是被人派来接触荀刺史的？
扬州刺史、荒废的宅邸、鬼怪妖邪……这几者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方衡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被无端牵扯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来了！
眼看陆重的目光越发凌厉，方衡顾不上去整理思路，赶紧解释道：“我的确是过路的游方郎中，只因躲避大雨，才来此借宿……”
他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陆重，但隐去了鬼神面具一节。
只是说那怪物即将杀死自己时，一位路过的侠士出手，斩妖除魔救下了自己。
方衡毕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各种细节说得十分清晰，详略得当，没有一点含糊，听得陆重手上的力气也不由松了几分。
这时有衙役从殿宇中走了出来。
“陆头儿，几位娘子和郎君的尸首我们没敢动，但在仆役们的身上，却发现了针尖大小的伤口，而这也是他们身上唯一的伤痕。”
“而且我们发现……”
陆重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是！”
衙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我们发现，所有尸体的血都被吸干，五脏六腑也都消失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一样！”
陆重目光一凝：“身上没有撕裂伤，但五脏六腑却消失了？”
“是。”衙役压低声音：“说不定……真有妖邪作祟！”
陆重松开方衡，对衙役说：“没有凭据的话不要乱说，没的污了荀公清白！你们在这里收敛尸体，我押送疑犯回府衙，一切等卫相公定夺！”
“是！”
衙役对着陆重一抱拳，转身向堂屋走去。
但不论是方衡还是陆重都没有注意到。
当衙役转过身时，他的后颈上露出了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
……
方衡被送进了扬州大狱，他的剑也被暂时收缴。
牢房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草席铺在泥地上，草席有些发潮，靠近墙壁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发霉。
但方衡折腾了一夜，早已累极了。
他也顾不上这些，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凑合着躺了下去，片刻后已陷入了沉睡。
昏昏沉沉间，不知道睡了多久，方衡被一阵敲击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个看不清脸的狱卒，从牢房缝隙中推进来一个破碗，里面装着大半碗黑乎乎的，看上去有些粘稠的流食。
有些像是粥，但这卖相实在倒人胃口，只看了一眼，方衡就没了吃的欲望。
他走到牢门旁向外张望。
只见整个大狱里黑漆漆的，阳光似乎根本照不进来，让人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墙上的油灯散发出淡淡的火光，却只能照亮周围有限的区域。
黑暗中，一个脚步在走廊里回荡，伴随着刀鞘敲击牢门的声音。
这大概是狱卒在给犯人放饭。
但让方衡觉得有些诡异的是，这大牢不像他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那样。
不仅没有一群犯人争相喊冤，反而安静得出奇！
如果不是各个牢房里，渐次响起狼吞虎咽的吞食声，方衡甚至怀疑，这牢里是不是只关了他一个人！
一片寂静中，刀鞘的敲击声停了下来，脚步声开始从大牢最深处，渐渐向外走来。
“踏——踏——踏——”
方衡听着这脚步声，忽然觉得莫名压抑。
似乎有些古怪，但具体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他默默后退，藏入黑暗之中，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身穿赭衣的狱卒，从牢门外缓缓走了过去。
“呼噜呼噜——”
大牢各处，都是犯人们吃着黑粥的声音。
他们吃得十分急切，就好像这黑粥是什么令人垂涎的美食。
方衡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端起碗闻了闻，一股奇异的香味从碗里涌入鼻翼！
方衡顿时食指大动，胃里的馋虫也一下子被勾动了起来，无穷的饥饿感涌了出来，催促着他赶紧吃下手里的美食！
方衡的目光有些迷离。
他咽了咽口水，正准备端起碗，将黑粥一饮而尽。
可这时，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咳……”
方衡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清明过来！
他被那废弃宅邸里的怪物吓得有些条件反射，一听到年迈的咳嗽声，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他忽然发现，那碗里的黑粥中，好像有一条条虫子在扭曲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
我刚刚差点儿把这东西喝下去？
一想到这里，方衡顿时头皮发麻，一阵作呕，赶紧把碗丢在了地上！
接着，他抬起头循着咳嗽声看去。
只见对面的牢房里，一个看着有些枯瘦，白发苍苍，面容清癯高古的老人，正站在牢门后默默注视着他。
“方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