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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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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宴会之后,李承毅左思右想,心里还是不舒坦。

    本想着颜玉贵为丞相的少子,又是今年新科探花,子之过夫之错,再怎么也要顾及他爹在朝廷的名声。

    就算不顾及他爹的名声,也要想到李浮梦身为皇子,日后甚至是要被立为太子的人,也要把那不该有的心思收起。

    但他到底是抬举了颜玉的人品。

    虽然以李浮梦的容貌来说,颜玉动不该有的心思也并不奇怪。

    若按照他身为男子的品味来看,论长相,浮梦却是长得惊艳绝伦,一颦一笑都让人注目。

    可他作为男子,又是浮梦兄长,自然不会对身同样身为男子的他动那种心思。

    但要是颜玉,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先不说他个人品性,光是明明已经中了探花、已经无需继续在国子监求学,却恰恰在浮梦进入国子监后重回去上课,便是明目张胆的别有用心。

    李承毅这么一想,顿觉大事不好,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国子监。

    没想到一来就见着这种情形。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共坐一长凳,颜玉还侧着身子、微向前倾,几乎都要贴在他浮梦的身上。

    那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下眼皮似被桃粉晕染,含情脉脉地盯着浮梦,嘴里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想必是又用他那副妖嘴说了些下流话。

    而他那没出息的皇弟,此刻眉眼微垂,密如鸦羽的睫翼轻轻扇动,含羞带怯,似乎因着男子的调/戏不敢抬眸看其面容,白皙面容上拓上了些许绯红,羞赧不言。

    娇小的身体整个似乎可以被颜玉拢住,一派小鸟依人的模样。

    男子如何能这幅模样?!

    浮梦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身体由之一颤,转头便见她的二皇兄大步迈向她,剑眉斜竖、飞入鬓角,双目紧紧盯着她身旁的颜玉,怒不可遏,看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先前刚来了一个宋子培一见颜玉就如见了仇敌一般,才不过片刻,又来了一位宫中的皇子寻仇,众人都对这位有着断袖之癖的同窗刮目相看,心中无一不在腹诽。

    都以为是颜玉胆大妄为,竟对着这位宫里的殿下说起了胡话。

    适才刚拦下了宋子培的几个监生又涌了上来拦住这位宫中的殿下。

    “二殿下,切莫冲动,有事好商量。”

    “颜二那张嘴确实妖言惑众,莫管就是,清者自清。”

    “郭兄说的是,咱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必动手呢?”

    几个人都在好言相劝,唯独自认感同身受的宋子培道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殿下可与我相约,来日找机会套上麻袋,再将某人扔进窑子里买了即可。”

    李承毅一拍袖,哼了一声,便觑了宋子培一眼、道:“你这话说得是,我正有此意。”

    浮梦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李承毅,站起身呐呐说:“二皇兄,你怎么来这了?”

    李承毅剑眉一横,狠狠剜了颜玉一眼,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你怎么不去皇室书院读书?来国子监读什么?”

    “是圣上让三殿下来这里读书的,”沉默许久的颜玉这时才开腔、起身行礼,说,“顺便一提,圣上让我回国子监上课,主要是辅导三殿下的学业。”

    颜玉面上坦坦荡荡,说的倒是正人君子,心里却是泄了一道气。本来好好的时候,竟被这李承毅搅和一通,白白浪费了逗弄这女殿下的机会。

    难免有些失望。

    因是父皇的旨意,李承毅原本想就此带浮梦回宫,这下便落了空。只能自己一个人又乘车轿回了去。

    被颜玉浮梦一行人送到车轿前还在对颜玉骂骂咧咧,嘴里毫不饶人。

    颜玉也不恼。想他李承毅自认为自己是龙阳之好,对他三弟心生爱慕或歹念,怕会玷污他三弟名节。

    殊不知他既非龙阳之好,三殿下也并非男子之身。

    要是这李承毅知道了初入宫把他打成那副模样的人是个女娃娃,也不知该羞成什么样,怕是再无脸面面对这位女皇妹。

    想想都觉着心里畅快。他旁观者清,便也谈不上对一个当局者迷的人恼怒。

    待李承毅掀起轿帘进了车舆后,道了一句:“二殿下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三殿下。”

    还刻意将“照顾”两字咬得格外重,不怀好意似的,差点没把李承毅气得掀轿而起。

    要不是阿童极力拦着,好言相劝,怕是李承毅非要下车将颜玉揍一顿才会善罢甘休、离开国子监。

    ……

    车毂震震,碾磨着青石板路上的泥石,车舆里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已经行进了一段距离,掀起窗帷往后看去,只能看见青瓦屋檐、白墙灰砖,国子监院门口的人早已回了院里,唯有两个守门的人蹲在门口,闲来无事玩着石子。

    李承毅气得额角青筋突起,眉目里尽是不善,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拳。

    这倒让阿童心里甚是不解。

    明明三殿下刚回来时殿下还找他的茬,又因圣上让三殿下违背规矩居住东宫而对其不善,一贯没有好脸色。为何会担心颜二公子对三殿下图谋不轨?

    按理说,要是三殿下真受了那颜二公子的蛊惑,与其苟且,圣上定不会将一个有断袖之癖的儿子立为太子,日后无法延续子嗣,更做不了皇帝。

    这本是一件好事啊,怎么殿下如此介意?

    阿童越想越是困惑,便小声问:“殿下,你不是不喜欢那三殿下吗?为何要在意那颜二公子对三殿下有所图谋?”

    马夫噔噔驾着车,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垂髫小儿,跑到快马之前,车夫一个晃神、连忙拉住缰绳,往后一拽。

    马抬起了前蹄,奈何为时已晚,只见马蹄就将踏在小儿身上,突然一道黑影窜来,瞬间将小儿拎起。

    小儿被救走,马蹄稳稳落在了地上,车夫才长嘘一口气。

    险些要了一条人命!

    停好马车便转头向轿里的二殿下说明情由。

    车舆内两人皆被这一下给吓着,李承毅下了车舆,察看小儿的情况。

    便见受了惊吓的男童哇哇大哭,被男子抱了起来、摇着拨浪鼓哄。

    男子模样年轻俊朗,一身黑衣劲装,只是破了好几道口子,仔细一瞧,便可见衣料被磨得拉丝破烂,满是灰尘。

    就连怀里抱着的小儿也穿得破烂不堪,脸上沾着泥灰。

    见了他下来,一时拘谨,也不知作何反应。

    一番询问,才知这男子与小儿皆是从北境边境南下的流民,小儿父母在流亡中不慎丧民,男子便只好将这无依无靠的小儿带在了身边。

    倒是好心,同为流民,吃喝皆成问题,还能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儿带在身边照顾,不嫌累赘。

    便让阿童将带在身上所有的钱财给了男子,却不料这男子接过前就是一跪。

    李承毅向来恪守男儿膝下有黄金之礼,除了对父皇和其师兰辙大将军两人,从未对任何人跪过,更遑论同龄男子。

    便要那人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给你一些钱财,你何至于下跪给我?”

    岂料男子固执、不肯起身。

    小儿无知,也跟着男子跪在了李承毅面前。沾着泥灰的脸上混着刚刚落下的泪水,干泥一湿,被他用小手一抹,便成了一道泥指印。

    模样看着甚是可怜。

    那跪下的男子便说:“写过官人的大恩,但我如今实在走投无路,要是只有我一人、横死街头倒也罢了,只是稚子可怜,喜欢官人能给我一份差事,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李承毅沉默了半晌,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开口道:“叶藏。”

    九月秋风萧瑟,将叶藏发丝揉乱,双膝皆紧贴着冰冷青石板,隔着薄薄的布料,刺骨之寒透进血肉,仿佛全身被灌进了寒冰。

    但这算不了什么。

    北境朔月的寒风早就将他锻造,为了这机遇,再怎么也要忍受。叶藏紧紧咬着唇,等着面前人的话。

    见对方良久不言、正要开口再次相求,就听见对方问:“叶藏,你可喜欢读书?”

    ……

    马车再度启程,车毂声辘辘踏在石板上,小儿看着刚刚给了他钱的贵人远远离去,抬起头、露出童帽下一张沾了泥土的稚嫩脸蛋。

    “阿藏哥哥,贵人给你说了什么?”

    叶藏沉默不语,望着马车直到完全看不见才作罢。

    原以为这位宫中的二殿下会把他带进皇宫,竟没想到是让他去国子监保护他的三弟,那个刚从民间寻回来的皇子。

    虽然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国子监也并非不是个好去处。日后从国子监学成之后参加科举,一旦中举成为进士,照样可以入大邺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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