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是娘亲
戊刃眯起眼,盯着那支泛着寒光的长簪,那可比其他姑娘的簪子都要长,都要尖锐呢。
“呵——林家养家生奴么”
“……什么”
林泊言被问得莫名其妙,蹙着眉。
戊刃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小丫鬟扛在肩头,拎着下了阶,“让她为林家添几个家生奴。”
好一个忠仆,还想拿簪子扎他。
肩上的人挣扎个不停,本就在商船上有些颠簸起伏,戊刃沉着脸愈发阴郁,直接回到了关押奴隶的底层,那儿还锁着沙漠狮罗刹。
手一掀,将玲珑放下,任由罗刹拖着长长的铁链,绕着瑟缩的女人踱步。
戊刃这才揶揄道:“怕么,若是我不在这,它早就上嘴咬了。还怕我么”
被沙漠狮的粗砺鬃毛蹭得心里发毛,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两只手颤着比划,试着同他“说话”。
戊刃看着细长的白皙手指来回比划,眉一扬,“你是说,林家会还你身契,你不是家奴了”
见他能会意,玲珑长舒一口气,颔首之间又挪了两步往他身前靠,避开罗刹的鬃毛。
“所以呢你以为真要给林家添家生奴”
给林家生家生奴,便宜谁呢。戊刃的低笑声在昏暗底层中回响,引得沙漠狮低声嘶鸣,似在应和。
不论是浪迹天涯,或是留在王都,他与她都必须是自由身。
戊刃抬手用粗砺的掌心摩挲她的脸颊,将那层红斑脂粉擦拭掉,露出白皙的肌肤,“藏得不错,现在不必了。”
……
商船之上,高处的视角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水牧嗤笑,“殿下看见了么,那奴隶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色鬼。是否屠戮到片甲不留,就看那个女人有没有出现。”
显然若是玲珑没有在商船上,林泊言和姬家两兄妹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米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罗刹晕船。
那么一头庞大的沙漠狮,就这样蔫了,戴着铁链趴在商船底层,耷拉着尾巴。也难为它一头沙漠狮,有生之年还得在海上颠簸。
长舒一口气,米竹弯起了眉眼,“不对等的一段情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甘之如饴,反正来日方长——谁囚了谁,还有待考究。”
海面骤然间卷起惊涛骇浪,鱼鳞般的乌云遮住了月色,天边裂开了刺目的缝隙。
是招魂镇裂开了。
腥咸的海风卷起两人的长发,米竹伸出双手,面朝水牧温声耳语:“该回去了,牧郎。”
水牧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清丽笑靥,伸手扶住她的一对皓腕。
“殿下,这回要抓紧我。”
……
两人从招魂镇中醒来,交握的双手覆盖着尘埃,衣裳的褶皱里堆积满了灰尘,眼睫上也压着薄薄的一层灰。
依旧在破败的狮铜窟,斗兽场的高台上,残破的帷幔扑朔作响,残阳透过那几片成纱般的破布,洒在两人的侧脸。
凝视良久,两人错开了目光,才听见了一旁的嘤咛声。
“打死……不乘这破船……这是哪”
无厄倚靠在柴椅子的一条木腿上,眼底一派迷惑。试着支撑在地上想要起身,直接小腿痉挛,摇晃着栽倒在地。
正捂着小腿,面色扭曲,“痛痛痛——”
看着自己粗砺的大掌,更加沉的腕骨,他有点晃不过神,垂首瞥了一眼胸脯,声音一滞。
变回来了,这才是自己的身体,真是不适应。
他收敛了眉眼间的神色,悬着腿以缓解痉挛的同感,望向不远处正在拂尘的米竹,问道:“米竹姑娘,此番我们回来,当真改变了他们的处境么”
他们自然是指姬潇兄妹。
“改变”
米竹莞尔一笑,将额头前的几缕青丝拂干净,“载入史册的事情如何能改变。该死的都会死,该困于狮铜窟的人,也困在了狮铜窟。”
招魂不过黄粱一梦,一群已逝的魂被抓来重现当年罢了。
不能改变啊。无厄淡淡应了一声,将悬着的腿放下,长靴地点,痉挛过后的酥麻感蔓延与四肢百骸。
见他沉了脸,米竹才继续将话说完,“不过,招魂镇里的一切都会留下记忆痕迹,愿意信哪一种结局,便看魂灵如何抉择了。”
重叠的两段记忆,也会让招来的魂记忆紊乱,客观的事便也主观起来了。
也就是说,姬潇会有那段记忆的。从酒楼,到教导球球射击书法,从吟诗作对到挽弓狩猎——他都记得。
也算不失约了。
无厄的惨白面色才渐渐恢复常态,一手撑着腐朽的桌案站直了身,扯出一抹笑,“那便足矣。”
人生何事得尽欢。
轰隆一声响起,高台上本就残破的桌案木椅砸成了几片残木,而方才站稳的无厄被天外来物砸倒在地。
还未看清那个天外来物,就正中无厄。
在砸过来的刹那,米竹腰间多了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腾空而起,稳稳落在腐朽的围栏上,倒是没有往下掉。
水牧面色凝重,敛起的狐狸眼被一双眉压着,散发着浓浓的怒气。
望着烟尘四起的柴木,一个身影从烟尘中站起,那身影肆意甩起长发,还抬手从前往后薅了一把头发,走出了朦胧的尘土。
是个少女。那个天外来物居然是个少女,她一脚踏在无厄肩上,将他压在地上不让
起身,满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迹。
本是满脸杀意,少女偏过头看见了站在围栏上的两人,顿时松了眉眼。
微微歪着头,使得一头艳丽的红发垂在肩颈,她的狭长眸子中倒映着米竹,带血的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娘亲。”
她这才抬起压制着无厄的那只脚,跳跃着绕过残破的柴木碎片,扑向了米竹。
望着狂奔而来的少女,米竹怔愣着,竟是下意识抬起胳膊,张开双臂迎接。
顿时三人从高台的围栏上摔了下去,水牧紧紧扣着怀中人的一截细腰,一手按在少女的红脑袋上,往外扒。
“行了,闪开。”
“呵。”
瞥了一眼同样红发的男人,她就知道这是父亲。来自狐狸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
她闷声嘀咕了两句,识趣地松开了米竹,一个灵活劲美的翻身,稳稳落在的灼热的沙漠地上。
不待她站稳,两道劲风从背后扫来,狐狸眼一眯,腾空而起躲开两式狠招。居然偷袭,她转过身冷眼望着来人,沉着声。
“哥,少耍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