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亲手将她送人?
水牧的瞳孔微微震颤,望向米竹的目光略微浑浊,奈何酣睡的少女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一脸无害。
一声长叹在戈壁滩上掩埋入了风沙。
他一手揽着米竹腰间的白袍衣料,以防被风沙掀开,低声自语着。
“殿下,此番又是何意……”
“让我离开,又逼我现身。告诉我已有意中人,又毫无防备地在我身侧酣睡。”
“在我来不及回到您身边时,又遇见了谁……不是木翘,不是封寸,不是罗刹……”
清俊的狐狸眼渐渐融着暗色,心里有了考量,五行之力赐给了五只死物,只剩最后的火灵。
老牛哞声悠长,二人随着马车起起伏伏。
米竹陷入梦乡,梦见红狐狸在牛车的必经之路上撒银两;在她被活盔甲一箭穿心时,从洞窟壁上滚落,落入荆棘丛里;在她逮银面具男人时,躲在楼阁上望她。
梦见红狐狸在戈壁滩上活捉沙漠兔;在她身边时蹑手蹑脚,想牵她又屡屡瑟缩。
……
悠悠转醒,米竹唇角扬着一丝轻柔弧度。
朝阳似温黄的帐中烛火,她在枯草垛中坐起,摸索到一袭整齐叠放着的薄烟纱齐胸襦裙,配着金色披帛,织金纹路簇成朵朵桃花。
眉眼舒缓,她抬起头四下寻找,却不见水牧的身影。
牛车停在了一座朱门府邸之前。
红漆斑驳的朱门从内打开,玄色长袍的男子跨步走来,面上带笑,“殿下,别来无恙。”
米竹裹着白袍,坐在牛车的干草垛上,“你是谁”
男人徐徐走来,眉眼弯弯,将牛车上的一袭织金裙拿在手中,“温南风,这还是殿下给我取的名字。是小五托我照顾好殿下的。”
小五好样的,水牧居然玩起了不辞而别。
白袍一裹,米竹跳下牛车,面色一沉,“所以水牧离开了可有说去了哪”
温南风手里拿着一袭织金裙,领着她进了府邸,声音轻柔,“那倒不曾说要去哪,只是颇为不甘心地通知我来接殿下。”
府邸之内,栽种了林林散散的高伟树木,荫蔽得院子里有些森然。
坐在蜿蜒小道之间,米竹蛾眉微蹙,细细打量着高耸的不知名树木。
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温南风转身望向她,继而笑道:“对了,小五还说莫辜负殿下。”
笑声清朗,带着几分惬意,“他怕是有什么误会,连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森然。”
米竹顿住脚步,缓缓垂首低笑,“水火不容罢了,对你有敌意不是理所应当吗”
“水火不容”
笑声缕缕而起,温男人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些不忍,“殿下怕是忘了,我与他可是盟友知己。”
“小五还是只狐狸幼崽时,还是我一手指教的。”
“再后来他能与殿下……”
温南风的话戛然而止,眉毛不禁一扬,神色有几分耐人寻味。
看他这番表情,米竹便想起了封寸所说的,在湖底浮屠宫时,水牧与她有一段活春宫的历史……
面上乍白乍红。
二人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而在经过高阁时,米竹直接停下了脚步。
“南风,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一棵苍天古树,一棵满是乌黑叶子的古怪大树,叶子不似叶子,反而似活物,圆滚滚的一片漆黑。
温南风也随即停下了脚步,神色淡淡,“殿下,不过是一棵树罢了。”
冷笑声带着凉意响起,米竹偏过头看他。
“是吗。不过是一棵长满眼睛的树”
苍天古树上,满是细小的黑色晶莹的眼睛,在滴溜转着,若是不仔细瞧,怕是看不出来。
温南风长叹一声,终究是瞒不住,“殿下,那是我的儿孙辈。它们不会伤人的。”
儿孙辈那是什么怪物长那么多眼睛。
她不禁感叹自己真是什么都救,掉入湖底浮屠宫的死物是不是都被她捞走了。
“那你本体是什么”
温南风望向漆黑古树的目光满是柔和之色,声线也不禁轻柔起来,“老鸹,也便是人们口中的不详鸟——乌鸦。”
原来是乌鸦。
那满满当当的古树原来是成千上百只乌鸦堆砌而成的。
不再纠结,米竹望向乌鸦树相对着的一栋七层高阁,再度面色一凝。
“南风,你真是带来了许多惊喜。”
他不明所以,将视线投向米竹,见她正呆呆望着七层高阁,以为殿下是喜欢这楼阁。
“殿下看中了这楼阁那便歇在此处,我吩咐家仆去洒扫一番。”
米竹淡然颔首,眼里倒映着七层高阁,在她眼中,那栋高楼爬满了童子亡灵。
这是一栋住满孤魂野鬼的阁楼。
入住顶层阁楼,米竹坐上窗檐,俯视这座古城,“南风,对不住了,再死一回吧。”
“殿下,您说什么”
温南风站在她身侧,眉眼一敛,困惑之色乍起。
先前米竹在狮铜窟被杀了两回,他也跟着遭罪,现在殿下又要做什么
他看向少女的目光愈发无奈。
“我也没有法子了。那只狐狸不肯见我,你又任由他跑了,那便一同受罪。”
寒光一闪,米竹从青丝发髻间抽出金簪,边要扎向心口。
“且慢!殿下,用匕首吧,割腕。”
温南风递出腰间的一把铜色匕首,转身便出了阁楼,消失在黄昏之色里。
不然等到狐狸赶来,他却七窍流血地躺在殿下身边,怕是得被狐狸嘲讽个几百年。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米竹轻笑,把玩着匕首。
“不愧能与水牧相知,相当有眼力。”
……
一处幽深潭水之畔,赤着上身的男人一拳一拳砸在树干上。
暗红发丝被汗液浸湿贴在额间。
“影卫大人,你别打了,晃得我头晕噢。”
黑色小鱼长出了犄角,浮在潭水面上吐泡泡。
水牧没有搭理它,依旧一拳一拳砸在凹陷的深棕色木材上,凌厉的双眸失神。
“你懂什么,大人亲手把小姑娘送到别人床上了哦。正郁闷着呢。”
白鱼的犄角泛着淡淡的粉色,挤到黑鱼身边亲昵地蹭着鱼鳞。
黑鱼摇着轻柔的鱼尾,与配偶追逐,“是吗,那可有些窝囊。”
轰的一声,树干被砸透,粗壮的树干被贯穿,水牧随意将暗红长发一束,目光沉沉落在那两条双宿双栖的阴阳鱼上。
“窝囊又能怎么样。你们真是愈发放肆了。”
他精壮大肌肉线条在暮色里轮廓清晰可见,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因着紧握成拳,勃起了根根线条。
一步一步走向潭水中那两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