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殿下,别紧张
木翘心惊,本想做好事不留名的。也好,凡人感恩戴德的,也没什么不好,还能加功德。
银发男人露出一个自以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笑容,“区区凡人,居然不畏惧?”
吴清风抬手搭在渔舟上,翻身上去,坐在船头俯视银发男人,笑了起来。
“再捕不到鱼,我可就要被我家老爷打死了,还怕别的?”
木翘一噎,他只知道这小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家养奴,负责打渔。
没想到处境这么悲催。
海上月正圆,海风拂过面。他们各聊各的,却是意外地融洽。
日复一日,吴清风捕到的鱼成色越来越好,再没有掺着毒鱼。
在大宅院落里、家仆住的小院里、小树林里、渔舟上……渔夫与蛇,相谈甚欢。
“嘿,那位曹小姐,怎么样?我可是替你送了好几次礼的。”
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银发男人笑嘻嘻地同船上的少年说道。
少年没有接话,眯眼躺在渔舟上。
木翘兴致勃勃,“那曹小姐吧,人也高,也漂亮,还柔柔弱弱的,与你也不用怕被磋磨——”
“老蛇,”少年打断他,“少议论人家姑娘,不妥。”
银发男人不以为然,带着点怨气,“还没娶呢,见色忘义!”
“我何时说过要娶曹小姐?是你自作主张搞出这些,要娶你自己去。”
“嘿,你还卖乖,娶到高官小姐,你就能脱了奴籍。何况她也是图你好看,还不嫌你老。”
吴清风身侧的手掌握成拳,坐起身,直视银发男人,“是了,我一个家生奴,自然得规规矩矩听劝,不然还真是不识好歹。”
“怎么说话呢没有我,你还想娶到媳妇”
“既然如此,可少来同我谈天论地。免得污了了蛇仙的名号。”
……
渔夫大婚了,入赘做了曹家姑爷,脱离了奴籍。
他与蛇,依旧时常见面。但常常是相对无言,欲言又止,踌躇满志。
于是木翘不再与他见面。
暗地里,银蛇绕在枝头,看曹府内一派祥和,看着他为人夫,为人父。
银蛇浮在海面,看他泛舟在游船上,不再是出海捕鱼,而是携妻儿出游。
“没想到,小子还会吟诗作对了。这不是挺好吗脱了奴籍,还儿女双全的——”
“原来恼的是我说他奴籍”
似是恍然醒悟,银蛇浮在海面,任由洋流汹涌,随波而动。终是没有再去寻故人。
一晃十来年过去。
一叶渔舟在海上飘了三天。
银蛇百无聊赖,浮在海面上,瞅着那叶渔舟,“让我看看是哪个倒霉凡人,是丢了锚还是迷了路。”
木翘爬上渔舟,脸上的笑霎时间凝固。
渔舟上,雪白的发丝垂满桌案,一个男人端坐在船头,睁着眼,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没有一丝生息。
“小,小子……”
银蛇化成人形,颤抖着,将人揽入怀里,“你,你怎么老成这样……起开,我坐一下……”
没有回应,他兀自坐在了对面,沉默不语。
渔舟上铺满宣纸,墨水洒落一地,染了吴清风的白发,染了纸和桌案。木翘捻起桌案上受了潮的纸墨。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银蛇将头埋在泛黄褶皱的纸中,嗅着潮湿的气息,喃喃着,“你傲气,你了不起——奴籍怎么了又不是瞧不起你……”
“对不起……”
“对不起小子……”
思绪飘回来,枯柳镇就在身后,一人一蛇踏上归途。银蛇圈在吴清风的脖颈上,嘶嘶吐着蛇信子。
清风这脆弱又敏感的灵魂啊,离了他可怎么活。
蛇尾翘得老高,不禁锁紧了吴清风的脖颈。
“咳咳……木翘,松开……”
折扇狠狠打在银蛇的脑袋,吴清风被锁喉,咳嗽得厉害,胡乱掐着它的蛇尾。
除夕夜。
枯柳镇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叫卖声此起彼伏,出来游玩的人群熙熙攘攘。
高台之上。
米竹趴在高楼的栏杆上,桃花眼中倒映着枯柳镇的万家灯火,“你带我来这,就是来看除夕夜家家团圆,而我孑然一身的?”
水牧来到她的身后,“殿下怎么会是孑然一身?”
他将一支金步摇插入米竹的发髻,用指尖轻抚,叮铃作响。步摇雕刻着金色狐狸,嘴上衔着桃花。
这是他送她的第二支步摇了。
“今日是殿下生辰。”
红发垂着,盖住他的眉,在楼下灯火映衬下,狐狸眼变得柔和。
除夕,数千年前的蛮荒之际。
那场祭祀大典,暮阳公主的诞辰。
“多谢。”少女眉眼弯弯,勾人的双眸看着水牧。用纤纤玉指抚摸步摇,面上浮现暖色。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摩挲轻按。
真是意外,米竹以为他又会出言调戏,比如‘与夫君生个狐狸崽,便不是孑然一身了’
又或者说‘殿下有我,不会孤独的’
米竹面上浮现红霞,狐狸居然真的在履行承诺,重新以礼相待,与她相恋。
‘殿下?’
红发男人俯身,俊朗的脸凑近她,‘夫人,你在想什么?怎么面上这么烫?’
‘没,没什么……’
米竹将黄色画面甩出脑海,腰抵在栏杆上,避开男人凑近的脸。
“殿下别掉下去了。”
一只大掌护在她的腰间,将她拉离栏杆,水牧又退开一步与她四目相对。
米竹咬着殷红的唇瓣,暗自腹诽这狐狸今天怎么这样迟钝。她只好将手低在水牧胸口,抬眼看他。
红色狐狸竖瞳眯了起来,他竟然挪开了她的手,转头看向别处。
是可忍孰不可忍,米竹一手勾下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唇瓣轻触。
“嗯——”
水牧的狐狸眼含着疯狂的笑意,唇角勾起,他得逞了。
长腿向前一迈,将米竹的细腰禁锢在栏杆和他的身体之间,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搂着她的腰。
少女的上半身一点一点向栏杆外倾斜,拱起的腰在空中形成优美的弧度。
“等,等——”
“不等。”
要掉下去了!她只好手脚并用,如同猫崽,勾在水牧的大腿、肩背上。
“不会掉下去的,殿下。”
艳红的双目、发丝,摇晃摆动的蓬松尾巴,无一不暗示着狐狸的心思。
两人多大红色新衣散落一地,垂在栏杆上,半挂在米竹一侧的肩头。
春夜的风一吹,一节红色水袖飘舞,险些落下高台。
水牧伸手一捞,抓住红色水袖,遮住她的双眼,肆无忌惮地欣赏起她的别样情态。
“殿下,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