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银蛇巨蟒
“你,你看得见我!”鬼魂飘到书架上,不甚清晰的五官生动得很,面朝着舟舟。
舟舟叹口气,他已经懒得和这些小鬼魂解释了。
软糯的童音有些傲气,“哥哥,你别躲,帮忙找一下东西好吗?”
米竹此时手上握着竹简,探出脑袋,“舟舟,你在同谁说话?”
她顺着周周的目光向书架上看过去,一个已经五官模糊的鬼魂少年趴在上面。
脸上没有多少错愕,继续埋头找书信,一边说道:“这位小哥,你不必理会我们娘俩。唉不对,”
放下竹简,米竹抬头看他,“你是死在这书房里的吧?那正好,你是否知道韩尚书藏机要信件的地儿?”
少年鬼魂很亢奋,在书房里飘游,终于有人能同他说话了!
他有些激动,语调很高,“当然,当然!”
少年飘到桌案下,米竹随他过去,停在一块青灰色砖块前。
在他的示意下,米竹用匕首插入砖块间的缝隙,撬开了青砖。
一个木匣子。
“没想到啊,小哥怎么知道的?”米竹喜出望外,抱起木匣子。
少年的半透明身体飘向舟舟,绕着小孩转,“因为我是个送信的。”
他是送信的?那华糜书院那个学子,那个男人也是?
将木匣子搁置在窗台,米竹一边问道:“送信的?你为何死在这府中了?我或许能帮你申冤。”
少年估计死期已有半月,因为含冤而滞留人间,正在渐渐消亡,变得透明。
现在韩功的机密信件落入他人手中,少年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身体变得更加稀薄。
模糊的五官还是表达出了他的哀怨,“我负责枯柳镇与京城的驿道,韩状元死了,我也就没了送信的必要。”
不似作假,况且一只鬼魂也没必要撒谎。
米竹正要出口安慰这个少年。
此时嘎吱一声,书房门被打开。韩功尚书的手扶在门框上,与米竹面面相觑。
“来人!捉拿刺客!”
不好!少女一个翻身出了窗台,四下寻找舟舟,小孩不见了!
尚书府里的侍卫已经在追捕她,刀剑出鞘的声音格外清晰。
顾不及太多,她一路向西跑。
向西,向西,木翘说了,他会在西墙接应。希望舟舟记得往西跑!
夕阳西下,韩宅的西墙根下,少女跪伏在积雪上,纤纤玉颈上架着一把长剑。
韩功从一众带刀侍卫中走来。
一手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说,匣子呢?藏哪去了?”
直视他狰狞的双眼,米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方才根本没来得及拿匣子,舟舟也不见了。
木翘这个废物。
现在太阳都快落山,那条蛇居然敢诈她!
“不说?来人——”韩功气急败坏的声音未落,轰隆一声,侍卫的刀剑全部出鞘,将他护在中间。
是西墙倒了。
粉尘在夕阳中飞扬,迷了米竹的双眼。
众人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是一条银色巨蟒。
背着光,蛇的双眼泛着红光,银色鳞片被夕阳染成橙红色。
“妖怪!是蛇,是蛇妖!”
“快退下,保护大人!”
韩功一介文臣,此时已经双腿发软,瘫坐在积雪上,被侍卫拖着撤退。
米竹跃起,跨坐在蛇背上,蛇鳞硌人,她也无暇顾忌,“木翘,救舟舟,去救他……”
蟒蛇立着身,鼻孔呼出雾气,有些不情愿。
拿他当坐骑就算了,凭什么颐指气使——
“信在舟舟手里!”
得嘞,找那个小屁孩。
于是,一条巨蟒伏着少女,在尚书房纵横绕行,将书房围住。
粉衣美人与银色巨蟒,鲜明的色彩对比冲击众人的视野。
巨大的蛇头探入了书房的雕花窗,嗅着屋内的桃木气息。
“还在里面,你家木系小孩。”木翘的声音通过意念传入米竹耳朵。
少女踉踉跄跄破门而入,站在空荡荡的书房,“舟舟!娘亲来了!”
“娘亲!”
米竹抬头,粉衣小团子从房梁上扑来,落入她的怀里。
抬头一看,房梁上坐着那个透明得近乎消失的少年,歪着头,看着她们母子。
米竹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他,还好舟舟也是阴阳眼的通灵人,可以和亡灵触碰。
不然他都无法将舟舟带上房梁。
“娘亲!我拿到了这个。”舟舟在米竹怀里,手里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木匣子。
“嗯,舟舟是娘亲的宝贝……”
返回枯柳镇的马车之上。
三人吵吵闹闹。
“拿来!快看看有没有证据!”木翘想从舟舟手里抢过匣子。
清风已经等了那么多年的真相,如今这冤屈必须洗刷。
米竹护着舟舟,质疑木翘,“你方才若是再晚些到,我们母子就死在尚书府了,你如今倒是理直气壮。”
青衣大袄的男人收敛起来,眼神闪躲,“手炉里的碳烧完了,它一凉……”
一凉,银蛇就陷入冬眠了。
但这实在是丢人现眼,有辱他的一世英名。
“呵,于是你便在大厅上,当着韩功的面睡着了?”米竹忍不住嘲讽。
木翘脸色一沉,默不作声。
很好,他愧疚了。
米竹抱过舟舟,让他坐在腿上,接过匣子开始找信件。
陈年旧账,新兴案件的证据都有,但是都不全。毕竟为官十余载,该烧的书信早烧了。
一封韩清言写给叔父韩功的信被翻出来:『叔父,你陷侄儿于不义……』
『为何还要伤了清风的双目……侄儿绝不留京……』
『侄儿愿留守华糜书院,等清风归来,自当亲自谢罪……勿念。』
这倒是意料之外。
原来当年换榜一事,是韩功所为。韩清言甚至一生陷入愧疚中,至死不能忘怀。
见她面上的同情之色越来越深,木翘出言讥讽。
“那又如何?顶替清风的人就是他,害得清风眼盲,再也无缘科考。反正他也有罪过,算不得无辜。”
韩功显然想培育自己的势力,将早年失去双亲的韩清言养大,又逼他入朝。
现在韩清言已逝,对韩功而言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听话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