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间遍种自由花

    “阿…阿姐…阿姐夫来了…”阿江无力地靠在夜十七怀里笑了起来：“阿姐，我可以一直叫你阿姐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阿江，不要再讲话了，阿姐救你，阿姐救你！”夜十七颤着手拿出九凤银针要给她止血。

    却被阿江抓住了手臂：“阿姐…待我死后…请将我烧成灰，撒出去…我要…化作飞鸟，看遍每一个角落…”

    “阿江！阿江！”白瑜带着太守府守军来时，便看到如此一幕。

    “阿姐…我好冷…好想回家…若为自…由故…二者…皆…皆可…抛…”钱阿江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她的手逐渐麻木，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似乎连伤口都不怎么痛了。

    阿江忽然笑了起来：“下辈子…我要投胎去一…户好人家，学她们…吟诗作对，赏花逗鸟…”

    夜十七沉默着将钱阿江背了起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程姜的心口一般，阿江死了，王妃的任务失败了。

    季鸿、周瑾瑜与其他人跟在夜十七身后抹着眼泪。

    “阿江，阿姐带你回家…”她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麻木的在大雨中行走。

    这场雨永远不会停了，老天为冲破牢笼的女子垂泪，更为钱阿江垂泪。

    程姜押着冯尚时，冯尚依旧高呼着：“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任何证据！”

    攸陵游冷笑着捏着他的下巴：“全凉城上下无一人不是人证，无一物不是物证！”

    “你看到了吗？她的衣服这么乱…你的女人已经被我碰过了，王妃的滋味就是不一样，我这辈子值了！”

    啪！

    攸陵游抬手便扇飞了他一颗牙齿：“送进去。”

    “…殿下…”程姜听着胆战心惊，王妃的外衫确实不见了，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只怕听者有心，他在心中替夜十七捏了把汗。

    原本山寨上的人，自发从家里拿出了物什，在程姜选的地址前搭起了灵棚。

    柳胭脂儿哭成了泪人：“早知道！早知道把她也拉走了！这群畜生！”

    柳稚水咬着拳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

    “阿江，这是新家，程太守给我们选的女子学堂，不知道你满不满意，这里很大，可以让很多姑娘来读书写字…阿江…”

    夜十七坐在一旁，大雨无情的冲刷着所有人，她随手抹了把脸望着远处发呆。

    “金秋他们快到了。”攸陵游替她撑起了伞，坐在她身边，手腕上的痕迹太过刺眼，他悄悄移开视线：“手上…疼吗，擦擦药吧…”

    她忽然间转过头来，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自己的心口：“七哥，疼，这儿好疼。”

    夜十七起了身，缓缓走向周瑾瑜，其余人静了下来，一时间仅剩哗啦雨声：“周瑾瑜对吧？”

    周瑾瑜快速抹了把脸，半跪在地上，铿锵有力道：“草民周瑾瑜，参见王妃！”

    白瑜她们齐齐一愣，呆呆的看向这处。

    “别整那些虚的，帮我给阿江提个字。”夜十七虽说平日里没怎么培养情操，可会背的诗倒是不少。

    “王妃，您请说。”

    “帮我给她提…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遍种自由花。”这是取自陈毅将军的《梅岭三章·其三》，她学疏才浅，只觉得用在这里或许正合适。

    她解释道：“我不会吟诗作对，这是我听别人吟来的，用在这里正好。我真正想说的是…薪火相传，决不投降。”

    夜十七回头勾上了攸陵游的手，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他往空无一人的冯府走去。

    她不愿撑伞，只牵着攸陵游的手在大街上蹦蹦跳跳地淋着雨：“七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冯秃子那个混蛋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替你伤心，十七莫着凉了。”攸陵游又撑起了伞，可夜十七脑袋一偏，又进了雨幕之中。

    “十七…会着凉的。”他不想说什么节哀顺变，夜十七如此在意钱阿江，又怎么可能节哀，比起强颜欢笑，他更想让夜十七放声哭一场。

    这般故作坚强，光看着就让人心疼。

    “七哥，我跟她们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七哥觉得呢？”

    攸陵游安静的望着她，答案早已在嘴边盘旋，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十七，鸟儿生来就是要飞的，失去双翅无异于断送性命。”

    可是七哥不想让你付出生命啊…

    “想什么呢七哥！走吧！”她带着攸陵游挤进了那条甬道，见了那堆破铜烂铁，拿到了那些书信和账本，也见到了那堵墙和那具枯骨。

    攸陵游心中有数了：“走吧，去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