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分手
“我想过了，我们不打算更换投资方。”蒋导坐在电脑桌前，说完这句话右手松开鼠标，身体往后靠。
“为什么不！是担心钱吗资金没有问题！”
“你先坐下坐下，别激动。”蒋导用手势安抚陈飞宇。
“飞宇啊，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为了老罗。”
“有什么问题”陈飞宇扯了扯勒在颈后的绷带。
“那你就没必要白折腾了。”
“什么叫白折腾”
蒋导一咬牙直接道“因为就算换了投资方，编剧还是一样要换。”
“什么，什么意思”陈飞宇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罗云熙，是他自己要离开。”
“他干的好好的，这是他的剧本，他怎么可能自己要离开”陈飞宇大惑不解，脑子里闪过阴谋论。
“如果有更好的工作机会等着他呢”
“更好……什么意思”
蒋导把电脑屏幕转向他，指着上面的信息道“《转折》，中美合资，好莱坞参与制作，已经立了项，马上开拍。”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内部的excel表格，标题是电影《转折》，导演是唯一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亚籍导演，下一行是编剧，陈飞宇迫不及待的看过去。
编剧——罗云熙。
轰！
像是被闷头打了一木棍。
“不用怀疑真实性啊，你也认识不少业内的人，查查就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陈飞宇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
“玩笑立项意味着什么，前期工作都到位了，至少几百万上千万都烧进去了，谁闲的没事拿钱开玩笑”
蒋导走到陈飞宇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这动作有几分宽慰他的意思“是《淘金》庙太小，留不住大佛。老罗他前途一片光明，你也别闹脾气了，好好拍你的戏吧。”
陈飞宇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就想见到罗云熙问个清楚。
不过，在问罗云熙之前，他要先找业内朋友查查这件事的真伪。
业内的朋友很快回复他，那个电影的事儿，是真的。
陈飞宇紧紧握住手机，机身冰凉。
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是真的。可是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是一件好事，为什么罗云熙只字不提。
罗云熙现在不在家，他去了哪儿
正当他准备去个电话，手机响了，来电显示“aleo”。
陈飞宇按下接听键。
罗老师的声音传来“飞宇，我在hygge咖啡厅二楼等你，你来一趟吧，有事告诉你。”
咖啡厅，陈飞宇在楼梯上就已经看到罗老师的背影，也看到了他旁边那张熟悉的脸。
先给他打招呼的是郭瞿，他夸张的挥动胳膊“这里。”好像等他的人是他一样。
陈飞宇拉下脸，走过去。
“小朋友，又见面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陈飞宇拉开椅子，坐在罗云熙对面。
他的面前，是一杯点好的拿铁。
郭瞿正在喝一杯柠檬汁，咬着吸管，神色无辜，依然是笑嘻嘻的“怎么我碍事了，那我走。
“不用，坐着就行。”罗云熙用长柄匙搅动面前的咖啡。
“让他走，现在就走。”
“他是我朋友。”
“他是你朋友！”
“是。”
“……”
两个人还没开始谈及任何事，之间的气氛已经火药味浓厚。
郭瞿吸了一口柠檬汁放下杯子，站起身“云熙，跟他好好说，我先去楼下等你。”
郭瞿走后，陈飞宇的脸色缓和，他觉得罗云熙今天很奇怪，他打算尽量平和的问罗云熙那件事“罗老师”
“分手吧。”
“你说……什么”第一反应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分手，我和你。”罗云熙重复了一遍。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离开去筹备新电影的事，你知道了吧”
“……我正想问你这件事……不现在这件事不重要，不是”陈飞宇口舌混乱，他的疑问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先说哪一个。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他的心被钟声敲得更乱。
他知道只能一件一件解决才能明了，可他的性子忍不住，问出的还是一串连珠炮“你要去新的剧组，是不是有隐情是谁威胁你王董我家里人，还是郭瞿”
“没有隐情。”罗云熙回答的干脆果断。
“你为什么要去”
“很难理解吗淘金要换编剧，更好的工作机会找上我。”
是啊，不难理解，失掉芝麻捡个西瓜，正常人有脑子都知道怎么选。
陈飞宇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回应，苦笑了一下“既然是好事，你为什么瞒着我到现在才告诉我”他不理解。
“你的性子，一直都很莽撞。”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知道了会不支持你，会给你添乱”
“很难说。”
陈飞宇感到眼前的人忽然变得陌生。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下，掠过奶白瓷杯，落在浅咖色原木桌面。
这一切色调都是暖的，陈飞宇只感到冰冷。
罗云熙性子冷淡，可冷到这个份上好像他俩从来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从没有过，连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都不至于。
罗云熙继续说“我不是凭空猜想，你跟蒋导说如果我离开，你也不拍了。这不像是成年人能做出的事，倒像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
“我是为了说服蒋导，我是为了让你不被剧组换掉。”
但其实他俩都清楚，这种率性的蠢事儿，陈飞宇还真能干出来。
不过罗云熙看起来没兴趣跟他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转言说“我是自己离开的，你现在知道了，留下来好好拍戏吧。”
“……好，我留下来。”陈飞宇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脾气，可是他看出来罗云熙的耐心所剩无几，虽然一切莫名其妙，可他还是决定迁就罗老师。
“只要你不是被迫离开的，我就不追究。你去了新的剧组也没关系，这部戏很快就拍完了，我们可以”
“我说了，分手。”罗云熙把手边的瓷杯推远一些。
“干嘛非要分手！这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罗云熙收回手，两只手交握放在腿上“我想分手。”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陈飞宇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之前的朦胧迷惑涤荡一空。
他的目光几乎是刺到罗云熙脸上。
本来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团乱麻，分手这两个字就是一把刀，一下子斩断了所有纷扰，在刀刃面前，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只有刀，最刺眼。
“为什么”
刀架在脖子上，人却不知道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昨天晚上，我们还在银山温泉□□，你今天说这个，为什么突然翻脸”
“分手炮，现在很流行。”
陈飞宇一时无语，他想不通罗云熙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难道他真的渣了他
“你和郭瞿……”
“跟他无关，我和郭瞿只是朋友。”
好在罗云熙否定了这个猜想，可是他们是朋友陈飞宇也不能接受。
“你们之前的事，他不是个好人，你不是说和他”陈飞宇不相信罗云熙会原谅郭瞿犯下的恶行。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为什么，他还是想问为什么。可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那好，我不干预你的想法，就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分手”
罗云熙挪开和他对视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们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一偏头就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隔着几条街，大河宽波，金光粼粼，一览无余。
“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对你有偏见。”
他记得第一次跟陈飞宇说出偏见二字，余光里也是这样的波光粼粼，是在金沙河畔。
那时陈飞宇一把攥住他的手，说时间长了你会消除对我的偏见。
看来并没有这么容易，又或者时间太短。
人心里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遮天蔽日，难以撼动。
陈飞宇不甘心，难道他所有的真心，所有的付出，都是愚公移山吗不管付出多少，还是难见成果。
“还是那句话，我试着和你恋爱。但是发现阶级，年龄，这些差异是实打实的。”
“或许有一天你会变得不再莽撞，不再轻狂。”罗云熙说的很慢，很有耐心。
但对于陈飞宇，一字一句，都像缓慢的凌迟，痛意透过皮肉抵达骨髓，一刀一刀伤口深重，压迫着他的脉搏心跳，人在极度的压抑痛苦下只想狂呼，可千言万语冲到喉口却又堵塞。
他该说什么
他必须说点什么。
“我会的，我一定会。”着急的年轻人急着剖白自己的一片真心，话语真挚却又苍白无力。
“但我不想等，我犹豫了很久，趁着这次工作变动，跟你提了吧。”
“言尽于此，我还要回去工作，我走了。”
言尽于此
不，他还有一句话。
“罗云熙，你喜欢过我吗”
一个人这么无情，你很难不怀疑，他是否真的从来没动过感情，或许他就是一个从来没有温度的人，他曾经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些温度，只不过是冻麻了的人临死前的幻觉。
罗云熙回答“我跟你，遇上的时间不对。”
他说完，起身离开。
陈飞宇追下楼梯。
“跟他说清楚了”郭瞿抱着外套，眼神很温柔。
罗云熙点头“走吧。”
追上来的陈飞宇要去扯他的袖子，却被郭瞿挡在身前。
“让开！”红涨的眼睛，像是随时要跟郭瞿干架。
“小朋友，年纪小也不能一点不讲风度，死缠烂打可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哦。”
“滚一边去，你个人渣。”
“人渣哈哈谢谢夸奖，不过我这个人渣比你有用，云熙的新电影，可是我为他组的局。”
“你说什么！”
陈飞宇的瞳孔震动了一下，接着紧急皱缩成一点，射出严冷的光。
“难道云熙没告诉你”郭瞿笑嘻嘻地“那我多嘴了，看来是没这个必要跟你说。”
“罗云熙！他说的，是真的”
罗云熙沉默。
在一起这么久，陈飞宇清楚罗云熙的习惯，当他无言以对的时候，就用沉默，代替肯定的回答。
罗云熙承认了。
他刚才问他，他还说这一切和郭瞿无关。
他骗他。
他要去拍郭瞿的电影，这么巧，就要跟他分手。
他还说和郭瞿无关！
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骗他！
他背叛了他，不敢承认吗
这个念头被他按下葫芦又起来瓢，一旦这个念头复现，他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罗云熙这一切无情又无理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他是在什么时候背叛的他
或许是携手同游日本的时候。
或许是在他为他精心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
或许是温泉山庄的缠绵之后。
或许更早，早在一开始。
陈飞宇盯着依旧沉默的罗云熙，那两片薄唇绷成一条线，严丝合缝，没有吐出解释的字眼，一个也没有。
外头的太阳西落，陈飞宇的目光一寸寸灰败下去。
“我他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