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春末初夏,天气还没有真正热起来。经过昨天夜晚的那场大雨的洗刷,今天的太阳光亮的要命,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张阿秀很少见到这样蓝的天,光影穿过树枝树叶落下时变成斑驳光晕,漂亮的很。
张阿秀忽然有一个脑洞,这个打死会不会是穿回去的契机?如果是,那可真是太好了啊!这么一想她忽然就不怕死了,似乎还有点期待。只是,打死这个过程一定会很疼,现在只希望这个打死的过程不要太久。
“汪汪汪……”
就在张阿秀要奔赴死路之时,对峙的一人一狗挡住了张阿秀即将要赴死的路。
……
场面一度停滞下来,人呢,是个面无表情的小孩,看着六七岁手里拿一块黑饼,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脏旧衣服,但看着料子似乎也曾是个贵人。
狗则是一身乱糟糟的毛发,呲着牙流着涎水的疯狗模样,此时正是一副要和小孩一决生死的模样。
没等贵人张口,左右就已经很有眼色地发出呵斥,“哪来的野孩子脏狗,快拖下去!”
喽啰们正要动作。
小孩回头,木讷地看一眼人群中的贵人,开始自顾自抬手吃饼……
张阿秀见状,心里为小孩竖起大拇指,嗯,有种!是个小将,威武不能使之屈服的那种小将!
喽啰们一看,气炸了,马上开始行动。
转眼间,威武不能屈的小将和一脸凶相的野狗一起被绑到了张阿秀的队伍里,赴死小队伍瞬间就壮大了起来。
那贵人忽然出声道:“你行几”
“……”没人回答,为免贵人尴尬,左右狗腿侍卫又发话了,“小兔崽子,贵人问你话呐!”说罢就要抬脚去踢那小孩。
贵人回头一脚踩在那侍卫的脚上,轻喝了一声,“滚。”
那侍卫见这情形,连滚带爬的回到了队伍的末尾端。
张阿秀琢磨着,贵人这话必定不是问自己和狗,自己已经算是个死人,狗是个畜生且不通人语分什么大小,那就是问小孩,再看那小孩神情迷茫,眼神分明还是冲着那掉落在泥地里的饼子。
贵人:……
贵人表现稳得很,被无视了也无甚表情,负着手走缓步到那孩子面前,细细端详起来,左右有点摸不清头脑,但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片刻后,贵人仿佛自说自话般轻声道:“放了吧。”
左右不明就里,却也不敢多言是要放哪个还是都放了,为免放错人顺手连张阿秀也放了。
才刚集结起来的死亡小队伍瞬间又解散了,哦不,还有一只呜呜嚎叫挣扎的狗。
张阿秀被松绑瞬间,很有眼色的翻身伏地跪好。贵人也没理那孩子,只是脚步轻移来到张阿秀前面,漫不经心的问道:“想活命吗?”
听到这句问话,张阿秀头伏的更低,跪的更加虔诚。那一刻,她身下的双腿瞬间就不是她的腿了,是狗的腿。
“想!”
“可以,去把那只狗打死,你就能活了。”
张阿秀:“……”贵人果然是贵人,花样突出一个多。
张阿秀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到那只狗子面前的,且不说狂犬病这种王炸,哪怕是被咬一口来个伤口发炎,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也是能要人命的啊。
接下来,她就只有一条路,狗死人活着并且人还不能受伤!狗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非但没有被威慑到反而狂性大发,弓起身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人狗大战一触即发,狗越来越勇,张阿秀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啊--”
她大喊一声,提拳正要冲上去。眼角却瞥见那小孩提着一根木棍疯一样冲过来,然后一棍敲在狗头上,狗当场倒地,小孩踢开野狗拿走了被压在狗身下的黑面饼,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连贯。
像极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
……
众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到说不出话。
张阿秀看着倒下的狗,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差点就要给小孩跪下叫爸爸了。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因为现在更加重要的事情是狗究竟死没死?于是她强撑着身体捡起木棍给狗补了几下,补完还不忘摸摸野狗颈动脉,算是给自己的小命再加个码。
贵人面无表情的脸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裂痕。
眼下一个吃饼的,另一个给死狗补刀的,两厢看下来,感觉这两个脑子都有点问题。
贵人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看向身边一名侍卫说道:“阿光去把九皇子身边照顾的人都处理了。”
贵人声音依旧温和,然后看眼神锐利地看着张阿秀说道,“以后你就贴身照顾九皇子。”说完话后就被一堆人拥簇着走了,现场留下张阿秀和吃饼的九皇子,还有死去的那只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的野狗。
张阿秀瘫坐在地上沉默片刻,试探开口道:“九皇子?”
身为贵人却不自知的小孩九皇子头也不抬,继续吃饼。
张阿秀:……
沉默间,她似乎明白了,自己这个新爸爸——九皇子,大概真是个傻子。
张阿秀抬头看了看日头,快要中午了,过会该吃午饭了,看着路上的泥土落叶心里有些不舍,她心中一晒,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故土难离吗?
回头再看看即将成为自己直属领导的贵人爸爸,忽然有些豁然。
才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张阿秀,才生出的一些对自己的未来的不安,在看见九皇子手里的饼后,忽然也有些饿了。
算了,什么未来走一步算一步吧,不想了,人活着就要吃饭的,看着接下来就是自己领导的九皇子,人家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爸爸就是你爸爸,爸爸看得明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回头对九皇子温声说道:“九皇子您站在这里别走,等会儿小的带您吃饼去。”
九皇子对什么您啊,站在这里别走啊,都没什么大反应,直到听到吃饼二字才有了点反应,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见状她在心里对安慰自己道,不管如何我们贵人还是能听得懂话的。
张阿秀先是把死狗拖走,顺道回小屋拿了碗,回来后九皇子正坐在道边一块大石头上,看她回来站起身跟着就走。张阿秀心里暗道,这小贵人也不是很傻的样子,至少没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头。
两人走向张阿秀天天领饭的地方,张阿秀在前,九皇子在后。
走到半路她忽然后知后觉,自己怎么稀里糊涂走在了九皇子的前面,不管人傻不傻但好歹也是个贵人,在这阶级壁垒比天高的地方,一个不经意,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自己这种不知好歹的走到贵人的前边,就是大大滴不妥。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马上满了脚步,准备满慢下两步落到九皇子身后,但一步还没有停顿的时候,胳膊就被拉住了。
张阿秀一头雾水:???
九皇子一脸无辜。
然后她就被推了一把,继续站在了九皇子前面。
张阿秀愣怔,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怕我这弱小可怜的小太监跑了?我日你,这是你家的皇宫,老子能跑到哪去啊!
又慢两步,又被抓回来!
几个来回过后,张阿秀也明白了和傻子也争不出个高低来,至于别人?你来试试,谁管了这个闲事弄了老子,谁就等着接盘九皇子吧!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负责送饭的那个浓眉大眼圆圆脸今天没来,换了个面生的人,长得淡眉细眼薄唇,看着就不太好说话。
张阿秀顿时就觉得,自己今天这饼大概率是要让给给了九皇子吃了,自己估计要饿肚子,但转念一想,也决定赌一赌先报九皇子的家门。
人好歹是个贵人啊,皇帝老子的亲儿子呢!
送饭太监听完了九皇子的高贵身份后,只用眼睛扫了扫站在张阿秀身后的九皇子,并没什么要行礼的反应,只略抬手示意她递碗过去。
这个情形,张阿秀觉得报贵人名号这计划泡汤了,人家显然并不买这位贵人的帐。
可惊喜总往往会在失望之后到来——她张阿秀即将首次尝到夏启朝的鸡肉的味道。
托九皇子的福,淡眉细眼薄唇盛了一碗还冒着热乎气的鸡汤递到了张阿秀手里,而眼前这位夏启九皇子竟然也表现的像是头一次吃肉一样,一碗汤只在张阿秀手里中转了一下,就被九皇子端了过去咕咚咕咚喝了精光,真的就像是赶着投胎喝孟婆汤一样,碗再回到张阿秀手中时就只能嗦嘞个碗底。
张阿秀也不嫌弃,嗯,鸡汤味儿。
六个馒头样的包子,九皇子依然毫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张阿秀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
这九皇子真是一点谦让之道都不懂啊……回头就给你讲讲孔融如何让梨,张阿秀一边咽口水一边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
最后,她确实也没如预想那样饿了肚子,但吃的依旧是栗米饼和栗米汤,可是尝过肉味儿后,这饼怎么忽然就变得难以下咽起来了呢?由此可见这由奢入俭确实难啊,也可见自己之前的日子过的多么凄惨。
午饭顺利吃完,但是接下来该去哪里?这贵人住哪?还有就是这个贴身伺候是怎么个伺候法?自己这份事少离家近的工作要交接给谁?张阿秀正一脑门子官司,打远处走近了一位侍卫大人,再仔细一看,还是位熟人。
这熟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晨那位手脚十分麻利,弹指间就绑了张阿秀要去林子里打死的贵人左右之一。
这位腰间配着长剑的左右对她这种太监可没什么好脸色,脸上满满写着不耐烦,大声呵斥道:“让你贴身伺候九皇子,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
张阿秀心中翻个大大的白眼,暗骂一声好狗腿!白长了两只好看眼睛,自己这破烂衣袖还攥在人九皇子手里呢!这样还不够贴身?面上却笑弯了一双月牙眼小声道,“小的不知九皇子寝宫在何处。”
听完她的回答,浓眉大眼的左右看了一眼能和野狗夺食的九皇子,又被张阿秀这么一笑晃了下眼,态度多少也有些柔和了下来。
心道,眼前这位讨喜小太监以后也只能和没人管的傻子绑定,未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思及此,也觉得自己有点迁怒于人,不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顺杆爬是张阿秀的长处,看到小哥脸色微缓赶紧加一句,“敢问官爷,我这手里的活计要交接到哪里”
小哥被一句官爷称呼的神情更加缓和,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说道,“先带你去九皇子寝宫,余下的我来交代。”说完后才又补充了一句“我姓刘,只是个侍卫,切莫再叫官爷。”
张阿秀听完,心里对自己点个赞,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刘侍卫再没什么表示,走在前面给大家带路。
有人领路张阿秀就放心下来了,好歹能知道我该去向何处。这一边的心刚放下来,另一边又担心九皇子乱跑,到时候自己还要去抓,遂牵起了九皇子的手,贴身伺候,这下子够贴身的吧!
一路无话。
一行人拐拐弯弯地走了一路,路线什么的她全都没记住。反正一路走来身边这位九皇子的住处依旧是很偏,张阿秀本身有点路痴属性,再加上担心没有饼的吸引力,九皇子跑了,一路上更是大半心思都落在九皇子身上,就更加记不得路了。
到地方后,张阿秀像是看到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就是不知道这眼前的百草园里有没有美女蛇?真的,眼前这个住处与自己想象中的皇子寝宫相差甚远。
破破烂烂的院子,地上铺着一看就经过了无数个岁月沉淀的青砖,青砖缝里冒出大大小小的野草,没有青砖的地方野草长得更是郁郁葱葱。
草丛里时而传出一两声虫鸣声,给这个地方更增加了几分野趣。看起来更像外婆家的菜园子,若说这是一国皇子寝殿的话,就是大大的滑稽。
张阿秀不由得看向带路的侍卫,这……侍卫大哥,你确定你国皇子就住在这里吗??
刘侍卫先前显然是先前来过了,有了心理准备,表现颇为淡定。
九皇子一到地方像是小兽回窝一样甩开张阿秀的手,踏着青砖上的野草,飞一样奔进了正殿的大门。
张阿秀:……好吧,没错,确实是到地方了。
这是,一旁草发出“飒飒”的响声,张阿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别是真的有蛇啊!转头一看,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草丛里冒了出来,一个孩子蹲在那里在除草,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看到刘侍卫后赶忙放下草跑过来,跪下行礼,“奴,见过刘侍卫。”
刘侍卫点点头,示意他起来。
又指着身边的张阿秀道,“你以后听他差遣,一同伺候好九皇子。”
眼看小太监又要对她跪下,张阿秀赶紧一把把他扶起来,“你叫我阿秀就行,以后大家一起干活。”
刘侍卫扫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对张阿秀说:“你跟我来。”
张阿秀不明就里的跟了出来,小太监看到他们有话要说很本分的退了很远,刘侍卫神情甚至有些严肃。
甚至不经意间还摸了摸腰间的佩刀,接下来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要树立起威严,做人不要太过宽容,这地方你太过谦虚会被认为是你本人十分软弱。”
后面的不用多说,张阿秀自己也明白,这红瓦青砖墙里并不是弱者生存的地方。
张阿秀有些诧异,她和这个刘侍卫的交情,虽说是“生死之交”。但也绝不是能说这些话的交情,瞬间有些感动,心里又有些感慨,于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刘侍卫似乎满意于她的态度,临走时又说有事可以找他,他偶尔会来后宫办差。略沉吟了片刻又有些语重心长交代,“近来无事不要出门乱走。”
说完也不看张阿秀,头也不回的径直走掉了,留给她一个略微冷酷的背影。
张阿秀目送刘侍卫走远,回去的时候觉得刘侍卫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乱走容易出人命官司,比如早晨自己的小命就差点交代了。
现在唯一为难的是,怎么也能让九皇子也“无事不要乱走”,这执行起来似乎又有点难度。
张阿秀有点头疼。
回到中殿,这青天白日的,贵人九皇子已经摊在床上大被而眠了。张阿秀心里好笑,九皇子生活还挺讲究,饱餐一顿后再来个午睡。
出了中殿,关上门。
先前的小太监已经迎了上来,态度很是恭敬地对张阿秀说道,“奴在这里等候公公,公公可有事吩咐小的去做?”
张阿秀对“公公”二字适应不太良好,本来想顺着刘侍卫的建议敷衍两句接了公公这个称呼,但经过这大半天的憔悴无助,此刻实在有心无力接受,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后直接叫阿秀吧,不必再叫公公。”
小太监显然是没料到张阿秀能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笑着说:“那便称呼您阿秀哥,奴名字唤作如意。”
解决了称呼问题,接下来她最关心的还是,九皇子殿下的吃饭问题和自己的睡觉问题。
“侧殿柜子里有一床铺盖,奴看着很是干净,等会抱出来晒了,晚上阿秀哥可用。”如意说完停顿一下,看张阿秀对铺盖没有异议,又迟疑道:“晚食奴去膳房一并取回,只是膳房的人有时会克扣我们的吃食。”
张阿秀听完也明白,这就是狗眼看人低,没办法的事。
到了晚上。
托九皇子的福,其实本质上应该是托了那位贵人的福,张阿秀终于吃上了来夏启王朝的第一顿带肉菜。
如意更是从膳房回来后,嘴就没合拢过,看来也是很久没吃上这样的饭菜了,不然九皇子也不至于去与狗夺食。
一顿晚饭吃的主仆都很满意。
等睡觉的时候,她才明白,所谓贴身伺候只是要晚上是要值个夜班,就睡在九皇子寝室外间的榻上,等着主子随时的召唤。
两人伺候了九皇子洗漱睡下后,如意离开。
张阿秀和衣躺在外间的榻上,就着月光看着破破烂烂的窗户房梁,在心里没来由的担心起了夏天的漏雨问题,在这些细小烦恼中渐渐进入进入梦乡,还算好新晋主子一夜未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