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死前的真情
聂灵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中，是车祸中惨死的爸爸，是脸色紫青，窒息而亡的妈妈，以及——裸露全身，被不知名男人肆意侮辱后在河中淹死的自己。
这几个人，这几张脸，这几个画面，不断地在她脑海中重播，像是加速的幻灯片一样，每一个循环就让聂灵崩溃一次，不知多少个循环之后，聂灵已经从恐惧变成麻木。
她冷眼看着这些，看着这些画面飞速的闪过，将它们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然后将自己置身事外，仿佛经历这些痛苦之事的不是自己，而且与她毫不相关的其他人。
“死后的世界，是这样么？”
黑暗与画面的闪光中，她不禁对自己发问了。
她突然想起了男人，她的杀手师傅，杀手排名第一的百面扑克，他伪装的很好，也将自己利用的很彻底。
自己作为替死鬼死去之后，他也会有一段安稳的时间吧，或是找到自己的仇家并消灭，或是换个名字继续欺骗和利用他人。
不过那些，都与她无关了。
毕竟，她已经死了。
“医生，能治好吧。”
扑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么？”
聂灵有些惊讶，但她确实听到这个死亡世界之外的声音，那些明显还存在于活着的世界的声音。
“总之先打了解毒通剂，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的吧。”
不认识的声音响起，他是扑克口中的医生？
聂灵更加确信了，她没有死！她正在被医治，她已经被注入了什么通剂，她很快就会醒来。
“醒来，醒来，醒来啊！”
聂灵在心中大喊着，于是她醒来了。
挣开灌了铅一样的眼皮，白茫茫的天花板，她又在其他地方醒来了。
“你看吧。”
虽然看不见他本人，医生的回答中似乎有些得意。
“没事吧。”
扑克顶着一张扑克脸出现在她的眼帘。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这样处变不惊的一张脸啊。
“扑克。”
聂灵的语气有些微弱，她想坐起来，但失败了，她的身子和眼皮一样沉。
“没事就好，医生，这样算是没事了么？”
扑克又问向旁边的一个白大褂。
医生带着单片眼镜，比起医生，更像是什么中世纪的研究员，看起来像是会给病人讲笑话的那种医生。
“不，还没有，解毒通剂不是万能的，这只起缓解作用而已，她所中的不是单纯的麻醉剂，而是麻醉毒，而且这种毒，还是最新流行起来的毒药，只需要一丁点的剂量，最后就能致死。”
“医生的话，应该有办法吧。”
“嘛，我确实有解毒方案，不过嘛，扑克，你知道的，你我关系虽好，可我也不是做慈善，解毒通剂这种的，我不会收你什么，可要是救这个女孩……”
“我知道，不会白要医生的。”
“哈哈，没办法，最近研究资金有点缺么，你能理解真是帮大忙了，不过啊扑克，为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交出好不容易得到的赏金，真的值得么？”
“这……”
扑克一阵沉默。
聂灵强撑着意识，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当扑克陷入长久的沉默的同时，她也陷入了长久的睡眠。
“太好了，扑克师傅来救我了，我……还能活着。”
当聂灵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又是熟悉的天花板了。
“这里是……扑克师傅的家！”
聂灵赶忙坐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感觉和正常功能，这让她感到一阵生的喜悦。
“哦，你醒了，不用担心，我还算到的及时。”
扑克就坐在床前，她一醒过来，他就扭头看着她。
“师傅，我……”
“不用沮丧，你是被货真价实的杀手袭击了，而且排名还相当地靠前。”
扑克又不再看她。
“这次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会有人对我下手，不，我早该想到的，总之，抱歉。”
又是抱歉，他真的是杀手排名第一的杀手么？
聂灵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这么关照自己，还要花大价钱救她，自己不仅没能帮上一点忙，还把扑克师傅得到的赏金给……
“扑克师傅，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是我太得意了，才会这么轻易就中别人的圈套……”
“不，再怎么说，你也还不是真正的杀手，我没有给你配备任何武器，也没有告诉你任何关于杀手界的更多信息，你们防御到这种程度就不错了，如果那根针直接刺中脑部的话，我怕是没那么多时间……”
扑克看起来有些愧疚，聂灵果然很难相信，像是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杀手，还是杀手排名第一。
“师傅。”
聂灵捏住扑克的袖子。
“教我更多关于杀手的事情吧。”
“你……”
扑克看着聂灵的眼睛，她的眼中透露着求知若渴。
“我学到了一点东西就开始得意忘形，以为自己不再需要师傅了，还萌生过想要逃走的想法，是我不对！”
聂灵眼中几度再次挤出泪水。
“请扑克师傅教我更多的知识！杀手排名也好，杀手界的规则也好，我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杀手！”
男人心中的某处似乎也被触动了。
“嗯，知道了，那我就不遗余力的教给你。”
他如是说。
“哦，对了，扑克师傅是怎么找到我的？”
聂灵突然想起来，她在出行前特地检查了全身，根本没有任何发信器一样的东西，那师傅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有危险还及时赶到的呢？
“这个么。”
他会心一笑，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钱包。
“啊！那是师傅给我的钱包，被人偷走的那个！”
男人扣下钱包上的纽扣，递到聂灵手里。
“发信器有各种样式的，即使这样做成其他有用的部件也不稀奇。”
“吼，原来如此，真是受教了！然后……那个拿我钱包的小……杀手，他最后怎么样了？”
“他已经死了，我不可能留下那样潜在的威胁。”
“死……”
聂灵脸色一变，不过想想也是，他都要对扑克师傅下死手了，扑克师傅也不可能手下留情啊。
“可以告诉我他怎么死的么？”
“你很好奇？”
“嗯，对师傅的杀人方法很感兴趣。”
“这样啊，算了，告诉你也无妨，还记得救你的医生么？”
“那个向师傅勒索的医生？”
“勒索……凡事都是有代价的，也不可能真的白拿别人的东西。”
“其实医生他，并不单纯的是医生。”
扑克沉声说道。
“他明面上是某个机关的生物研究员，但实际在用公共资源搞自己的实验，至于实验内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会从我这里回收活人或者尸体，袭击你的那名杀手，我就送给医生了，用来抵押解毒剂一部分的金额。”
“诶？师傅也不知道？”
“嗯，再厉害的杀手也不可能知道一切情报，况且医生他，是比杀手更神秘的人。”
扑克顿声道。
“像医生这样的人，按理来说是很容易被我们杀手背后的人物盯上的，但不知为什么，至今没有任何人会悬赏他。”
“而我们杀手，也可以从他那里买一些好用的毒药或者解毒剂，你中的毒，就是他的发明。”
“等等等会儿呦！我中的毒是他发明的话，那解毒剂也要从他那里买，这不就是勒索么？！”
“没办法，这就是能将自身价值利用至最大化的手段，医生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价值啊，为了提升我的价值，我也必须加油才行。”
……
“以前的你，是那种样子啊。
仵自在不禁打断道。
“努力啊，加油啊，你现在看上去可完全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他看着沙滩椅上慵懒而懈怠的聂灵，她的身体曲线很曼妙，该说不愧是经历过杀手锻炼的身体么？
“嘛，我是有过啊，那种时候，不过人总是会变的，你看，现在我成师傅了，也收了弟子，怎么可能还是以前那样天真的小丫头样。”
“弟子？就是她？”
仵自在看了眼旁边躺着的百千万。
“对哦，不过跟我当弟子的时候不一样，千万现在就是正式的杀手，厉害着呢，该说不说，每次任务的功劳都是那丫头占大成啊，所以也狂野的不能行，我早就说总有一天她会吃亏的，今天这不就来了么？”
“就这样？然后呢，你后面咋样了！？”
将君倒像是被勾起了兴致一样，一开始还觉得啰嗦，后来倒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后来还能有什么？跟着扑克继续修炼，然后接任务，最后成为了正式的杀手，有了自己的称号……”
“过程！我在问你过程呢！没有过程的事谁要听啊！”
将君勃然大怒。
“安静，红毛丫头，就算你硬要我说那些，我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杀人什么的，一开始会害怕，然后会逐渐上瘾，最后就只是麻木了。”
“对于那些过程，我可一个字也懒得讲。”
“哼！”
将君也憋着一股气扭开脑袋，一脸的不快。
“那扑克呢，你师傅最后怎么样了？”
饶是这样，仵自在也还是问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结果。
“扑克？他最后病死了。”
“病死！？”
“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扑克那么节俭，是为了给自己攒救命的药，不过拜我所赐，他的药最后没买成，就这么病死了。”
“就是那个解毒剂啊，之后才知道那个有多贵，要不是买了我用的那只解毒剂，扑克应该还活下去吧。”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扑克死了？”
仵自在也有点意外。
“啊，这个……”
聂灵的眼神有些深邃，她的声音也有点沉闷。
“我当然努力过了，我拼命的杀人杀人杀人，疯了一样接一大堆任务，等回过神来，扑克已经死了，而我还没攒够钱。”
“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变得跟现在差不多了，所以扑克死了，我反而没有多伤心，嘛，杀手么，能病死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
“呐，丫头。”
聂灵转了个身，面向许尽然。
“听了这些后，你还觉得我有罪么？”
“嗯……”
许尽然沉哼着不说话。
“我从来都是别无选择，也许老天把一切都算好了，就连扑克那样的顶级杀手，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心软而丧命，他最后肯定也没料到吧，你知道他死前给我留的字条上说的什么吗？”
“他说他在遇见我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能被人继承也算是另类的活下去了，所以才决心培养我这么个继承人。”
“杀手并不是无情，相反，因为杀过太多人，总能见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情，欲望也好，感情也好，只有在死亡面前才会露出真面目。”
“不管变得再怎么无情的人，在死之前，也会变得想要敞开心扉，多说点话吧。”
聂灵仰面躺着，用胳膊挡住眼睛。
“太阳，好耀眼啊。”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正午，而且太阳也没有她说的那般耀眼。
空气，有点不对劲。
从刚才，许尽然就感觉到了，特别是聂灵说的话，按照她的话来说，再怎么无情的人，在死之前，也会变得想多说点话，那她本人又是怎样的呢，她是本来就很健谈的类型，又或者是……
“那是？！”
刚这样想着，许尽然就看到，聂灵从自己的乳沟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一个铁质的小疙瘩，上面是一个按钮。
“千万，该醒了吧。”
聂灵冷声道。
话音刚落，一旁躺在地上的百千万就突然扭动腰身，几个后翻就来到了聂灵的身边，又摆好了姿态，脸上满是警惕的神色，冷眼扫视着周围。
“这是……已经醒了么？”
仵自在也稍稍被惊讶到了，原来她是在拖延时间等百千万醒来么，好老套的作战，但意外的管用。
“喂喂，不会还要打吧。”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未知的敌人战斗啊。”
聂灵从旁边的地上捞起一只枪抛在空中，用另一只手接住，然后再捞起另一把枪，随即坐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们可不想死啊。”
聂灵缓缓举起双枪，分别对准了仵自在和许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