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你啊
从栖善寺回岳府后已经过了午时,午后的天更加闷热,加上嗡嗡的蝉鸣也更加闹心。
李娇娇直挺挺地倒在榻上,从寺里回来,头就莫名的发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挤进来似的。
回来的一路她都在想岳钦和栖善寺还有失踪女子以及腐生花的关联,特别是今日岳钦和善光的对话,一定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她的头痛得不行,加之暑热,简直无法思考,只想闷头睡觉。
头晕目眩之际,耳畔的蝉鸣风声也拉得恍惚不清,李娇娇渐渐瞌上沉重的眼皮……
-
“今个又来拜啊?”
“还不是为了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二十了都,还没好人家上门提亲呢,而且徐州谁不知道栖善寺香火鼎盛,菩萨慈悲,都是为了给我家女儿求门好亲事!”
“也是也是,听说咱城南的那个杨跛子的娘,就是在栖善寺拜了一段时间,还真给她的跛儿子讨了个好媳妇,生得好看又勤快!”
“当真?”
“当真!”
“那咱得好好拜拜了!”
浓烈的焚香从宝鼎中飘然而出,悠悠地升至上空,两名妇女的对话将李娇娇恍惚地神绪拉回,看着两人挎着竹篮交头接耳地往参拜的佛堂而去。
她迈腿走了一步,身上叮咣作响的银饰让她一愣,她好像又变成了梦中的女子。
身体又成了不能自控的状态,即使数斤重的银饰在身,仍是步履轻盈地迈进了佛堂。
点香,跪拜,祈祷。
一身外疆绣服的她在来往参拜的人群中极为扎眼,既有低头耳语的指点,也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外疆不喜中原,自然中原也不喜外疆。
像她这般以蛊为表的族群,毒字贯穿一生。
“我瞧她是来求姻缘的。”
“姻缘?他们外疆不是不与咱们中原通婚的么?也不知谁家公子这么倒霉,哪天被下了蛊都不知。”
“就是,反正我是更喜我们中原女子,俏丽温柔,打扮也更漂亮。”
低声的议论入耳,一身银饰的女子面色平淡,轻摇着签筒。
“啪嗒。”
一只签子落地。
女子捡起——上签。
她扬脸,吐出轻息,眉眼终于有了笑意,颈项上的一圈淤痕也同时露了出来。
她起身,拿着签子拦住了一名僧弥。
“施主。”
僧弥浅行一礼,起身后,李娇娇惊呼,这不是善光吗!
现在的善光少了几分稳重,看起来年纪稍轻,也未披袈裟。
“师傅,可劳烦您为我解签?”
李娇娇看着签子从手中递了出去。
善光接过,他模样本就慈悲,眉眼略弯,笑得更加柔和:“姑娘是求姻缘?”
女子点头。
善光端详了签子片刻:“上签,自是良缘,吉日良全,姑娘需自己把握。”
听罢,女子满心欢喜,唇角上扬后却又顿住:“师傅,我还有一问。”
“请讲。”
“若有人,冷情无心,又好杀戮,可有机会改变他?”
善光认真的聆听着,听完后垂下眼,想了半刻,又抬眸微笑道:“人皆有心,做人做物还是其他生灵都与福德有关,佛说大智,也讲小意,姑娘为何认定他冷情无心,且姑娘问了,心中便有主意了罢。”
语毕,李娇娇从内心感受到了一股升腾的雀跃,是打算改变那冷情无心之人的自信的雀跃。
……
月色清亮,银辉披洒,将整个徐州浸在朦胧中,安宁祥和。
但总有阴暗之处未能享受月光的俯照,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杀人。
血液横流,尸体纵横,血潭中立着一抹身姿,皎白挺立。
他掐起一人的脖颈,微偏着头,暗色的血液几乎染满了整个手掌。
“你们的佛能救你么?”
嗓音柔和空灵,似要与风同去。
被扼住喉咙的人僵硬的挣扎着,他手中还握着一串木质的佛珠,重重地扣住段青莲的衣襟,水绿色的穗子也紊乱地晃着,像极了他的垂死挣扎。
终于,气息薄弱之际,力道消失,那人跌落在地。
“说呀。”段青莲蹲下身,白色的袍子绽在血泊,浸透了红,“能救你么。”
那人紧攥着佛珠,抖如筛糠:“放…放过我。”
声音嘶哑,还带着气音。
段青莲弯下眉眼,笑意盈盈,与他面颊上沾染的赤液汇成一道绝色,真宛若濯淤泥而出的青莲:“方才不是你喊不要放过我的么?”
男人哆嗦地往后挪了半尺,掌侧触到同伴的凉透的尸体,一股更加绝望的冷意至窜脊柱,他现在悔极了,不应贪图阴阳司的捉妖悬赏,搭上了同门的性命。
他们只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派,所以阴阳术也无大成,本以为眼前的只是个普通的邪祟,可未想到是现这般境地。
性命至关之时,人总是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信仰上,男人颤抖着将佛珠盘起,开始祈祷于佛。
段青莲托着下颌,微微歪着头,指尖的血液印在颊上,安静的等待着。
风清月明,夜晚的徐州宁静祥和,偶尔几声梆响后又成寂寥。
“祈祷完了罢。”
待男人的祈祷结束,他拾起地上的短剑,笑吟吟地望着他:“该去死了。”
不论见段青莲杀多少次人,李娇娇都不会习惯,他习惯拉长死亡,折磨于人,享受人垂死之际挣扎带来的愉悦,这恰好是李娇娇最不喜欢的。
可梦中的这女子反而能镇定地看完一切,甚至一眼都没有回避,以至于李娇娇也被迫看了全程。
刀子一击要害,男人的充血的眼中布满震惊与恨意,倒下之际,他丝丝的抓住段青莲的双臂,随着身体倾倒,他的手也滑落至腕间。
一声闷响,男人彻底倒下,只剩一串水绿色穗子的佛珠呈在段青莲掌中,满是血迹。
他睨了一眼佛珠,便垂下了手。
“出来罢。”
这下不止是李娇娇,连身体的本主也颤抖了一下,然后便丝毫没有犹豫地走了出去,“白公子。”
段青莲侧首,乌发白衣皆是血迹,空灵的眼睛染上冷冷的月色,纤秾动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