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太多李娇娇了
徐州街头正是热闹的时候，因此地兴纺织布匹，姑娘们总是趁早饭后赶出家门抢最便宜的一批丝麻，这个时辰的徐州多是女儿家的身影。
不过今日，她们都放慢了去工坊的脚步。
一袭白衣的公子缓步在街旁，他腰间挂着一个红色的糖兜，稍低着头，乌发顺滑的散开在白袍子上，如画的眉目，点染的红唇，仿若初雪中绽出的白昙，在这升温的六月梦幻且美丽。
“公子，抱歉。”
一名粉衫子的女子拾起掉在地上的赤色糖兜，递了回去，“我不是有意冲撞公子的。”
少女的模样娇羞含眉，偌大的街道算不上拥挤，怎可能不是有意便能撞上呢。
段青莲接过糖兜的一刻，微风拂过他的发丝，白袍与乌发微扬，柔和得像要与风相融：“无事。”
他的余光略过少女的脸颊，已经红透，这倒与李娇娇有几分相似，李娇娇红了脸也是这般的神态。
突然，唇角的笑顿住。
怎又想起李娇娇了呢？
烦躁的感觉越来越浓，一路上这样的女子甚多，他本是不厌烦的，甚至喜欢摆弄这些女子，由满脸的红霞变成恐惧哭泣，可现在却完全没了兴致。
第一名女子眉眼像李娇娇。
第二名女子嗓音像李娇娇。
第三名女子发上的飘带像李娇娇。
而这名女子红了脸的模样像李娇娇。
他本是想避开李娇娇，避开遍天而来的心悸躁郁，而现在却有太多李娇娇了。
段青莲选择离开人潮，拐进一条无人的巷子。
巷子里果真静了许多，终于能静下来好好想想事情了。
他掌心呈着糖兜，兜里的糖果已经少了一半，轻轻一动，便能听见糖果碰撞发出的微响。
段青莲面色平静，目光垂在糖兜上，绸面上的金丝虎头像极了它的主人，露着虎牙要将人吞食入腹，就像李娇娇也快要将他吃下了。
明明开始他只是为了恢复记忆，即是他的过往没什么好记起的，后来是因为她的好人游戏令他有了些兴趣，可为何他越来越不对劲了，按照李娇娇的所言所行，她应是被绞断脖子数万次了，偏偏她还好生活着，日日引得他犯心悸。
那只狐妖说他喜欢李娇娇，一口一个姐姐将李娇娇骗得满心欢喜的岳钦也是这般的意思。
可他没有心啊，他不爱李娇娇才是。
好烦啊。
明明一切的源头都是李娇娇，却杀不了，好烦啊。
段青莲蹙眉，抻开糖兜，从中拈出一枚糖果，阳光并不充足的巷子里，糖果不是晶亮，反而显得有些黯淡。
“不要，求求你们，我已经把银子都给你们了，呜呜……”
女子压低的嗓音与啜泣在安静的小巷显得十分突兀。
段青莲抬眸，一名女子正被几名男子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外衫已经松垮，衣裙还撕破了好几处。
正是烦闷之时，女子的哭泣与哀求扰得他更加心烦。
“抱歉。”
温如清流的声音打断了一众男人的暴行，连着哭泣的少女也同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们吵到我了，可以去另一处么？”
少女望着笑如温玉的男子，刚燃起希望的心又碎了，明明一看便是个温柔怜悲之人，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公子，救救我。”她仍是不肯放弃这丝渺茫希望。
“妈的，闭嘴。”按住她的男子给了她极为清脆的一耳光，朝地面一啐走向段青莲，“小白脸，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你似乎耳朵不太灵。”段青莲垂下眼睫，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剔透的瞳孔倒映着男人嚣张的面容。
男人一下便被惹怒，一巴掌拍下他手中的糖兜，“找死是不是！”
糖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系绳是松开的，粒粒圆润的糖果从袋口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像玻璃珠子一样散了满地。
一声短浅的叹息略过窄巷，男人对上那双如琉璃般纯净的眼睛时，背脊莫名怂上一股寒凉。
“你、你要怎样！”
但还是硬挺起胸脯。
“既然你想找死，那我成全你罢。”
声音又轻又柔，扼住咽喉的手却让他窒息，男人瞪大眼睛，颈项间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的反抗，可眼前柔弱似昙的男子却让他碰不到分毫。
在不远处的几名男人看到老大陷入险境，倒也讲义气，松开女子一起冲了上去。
女子身子皆软，倒在地上，看着冲上去的人，心里揪得紧紧，那公子看起来比花还娇弱一些，他能活着么？
旋即，担忧就被恐惧替代，是跨越方才差点被凌虐更加大的恐惧。
巷子幽暗，她看见那公子勾着唇角，面上依旧温柔，从墙沿偶透的几缕光丝映出他袖下的银线的寒光，将冷玉般的面容拉得平澜又诡异。
男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倒在地上如死鱼般抽搐着身体，鲜红的血液从咽喉的血痕中汩汩流出，淌进凹凸不平的地面，沿着缝隙汇流成一潭血泊。
她紧紧地捂住嘴，这才得已不发出惊叫。
段青莲拾起血泊中的糖兜，兜面的金丝虎头已经被染了层淡淡的血渍，他又轻叹了一声，蹲下身与方才冲撞他的男人对视：“你把糖兜弄脏了，向它道歉。”
“什、什么？”男人望着方才还生命鲜活的兄弟现在横尸的场景，早已抖如筛糠。
“道歉。”眼前的男子弯着眼睫，白皙的脸颊溅着点点血渍，眉眼盈盈的模样好比三月飘在风中的迎春。
这让男人更加可怖惊惧。
“疯子！”他推开眼前催命的红绸糖兜，“这就是个糖兜，道你娘的歉，你杀了我的兄弟，我要去官府告你！”
不知哪生来的力气，他竟爬了起来，朝巷子外狂奔。
可没跑几步，细如蛛丝的银线将脚裸牵制住，不能动弹。
银丝的另一头一扯，男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十指紧扣着地面，抓出十道血痕，可还是抵抗不了被拖拽回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