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章 吃了，才能活下去
太后长长一叹，无奈道：“如此甚好，只是苦了我的城儿呀。”
少年目光微闪，随即笑了笑，“皇祖母，小皇叔年轻，身体健壮，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而且，救父皇，就等于救了粱国，救了粱国的子民，小皇叔肯定感到无上荣耀。”
“这倒也是”，太后娘娘微微颔首，“旭儿，你作为太子，以后承袭大宝，定要妥善照顾你小皇叔，他这一辈子……也不容易。”
“放心吧，皇祖母，孙儿定会谨记，好生照顾小皇叔”，赫连旭温声安慰，眼底却掠过一抹冷意。
太后娘娘这才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郁色淡了不少。
时间在缓缓流逝。
密室内寂静得出奇，似乎可以听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剥皮实在忍受不了了。
他忽然面向玄衣男子，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红着眼眶哀求道：“国师大人，您看看成王的脸色，他是不是快不行了？要不要先……先暂停输血？”
国师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剥皮一眼，“不急”。
忽而，国师好似顿然醒悟什么，看向剥皮，用温和却有威压的声音问道：“你这个太监……可真有意思，竟敢出言干涉皇上的治疗。说说看，在你心里，皇上重要，还是成王重要？”
“国师饶命，属下不敢！”剥皮的眼泪不争气地滴落地面，颤着嘴唇道，“自……自然是皇上……更重要。”
国师淡淡一笑，“唔，你明白就好。身为奴才，切不可逾越了规矩”。
剥皮握紧拳头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成王身体里的血液一滴一滴不断地流向皇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国师才缓缓起身，拔掉了成王手臂上的银针管。
剥皮猛一松弛，霎时瘫坐在了地上。
须臾之后，他腾地起身，用帕子捂住成王手臂上往外渗血的针眼儿，伏在他耳边，急声唤道：“成王殿下？殿下，您怎么样？殿下？”
“勿急，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醒”，国师小心翼翼地帮皇上包扎手臂上的针眼。
“多谢国师大人”，尽管这句话剥皮打死也不想说，可是，他不得不说。
国师淡淡点头，用帕子擦了擦手，走出了密室。
看见密室外的两人，他两手相握，躬身施礼道：“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已无大碍，稍后便会醒转。”
太后和太子对视一眼，皆都深深舒了一口气。
太后看着国师，笑道：“有劳国师，稍后哀家自有封赏。不过，此事还是得万万保密，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谢太后娘娘隆恩，微臣定当谨记”，国师再次躬身施礼。
太子搀扶着太后急步进了密室，两人第一时间奔到了皇上的身边。
目光并未在成王身上停留。
见皇上呼吸平顺，脸色好转之后，太后的目光这才有机会移向成王。
“城儿”，太后轻唤一声，缓步上前，牵起了成王的手，握在手里。
剥皮向她和太子施礼后，便默默站在了成王的榻前。
“城儿，你别怪母后，你大哥毕竟是皇上，他的命……很重要”，太后擦了擦眼角，轻声对昏迷中的成王道。
剥皮闻言，鼻子酸涩，如鲠在喉。
皇上是重要，可是他的主子也重要，至少在他心里，主子最重要。
太后缓缓呼出几口气，调整好了情绪，抬眼看着剥皮，肃声令道：“把你主子送回清心殿，好生养着。让厨房多做些补血养生的吃食，万万不能亏待了我城儿。”
“是，太后娘娘”，剥皮跪在地上恭声应答。
成王醒来后已在皇宫的清心殿。
这是他自小就住的宫殿，在宫中位置比较偏僻，所以环境清幽。
太后娘娘宠爱幼子，就算成王在粱都有了成王府，清心殿也一直是他的，殿内摆设保持了原样。
剥皮让宫女炖了燕窝，煲了人参汤端到了成王床前。
成王抬手想要端碗喝口水，他实在太渴了，可是，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周身像是被人抽走了筋骨一般，瘫软无力。
而且，从脚趾和手指透出的凉意，让他通体冰寒。
明明此时正值盛夏，他却觉得身在寒冬的冰窟，冷得牙关发紧，浑身战栗。
剥皮连忙将成王的手臂放回被窝，“殿下，您躺着别动，奴才来喂您。”
成王索性不动了，仰面望向纱帐，深邃的眼窝里，目光涣散得无法清晰视物。
头晕得天旋地转。
剥皮一勺一勺地将燕窝喂到成王嘴里。
其实，成王一点食欲也没有，甚至闻到燕窝的味道都有些作呕。
但他使出极大的力气张开嘴，强迫自己吞咽了下去。
他使劲咬紧下颌，不准吞下肚的食物再度呕吐出来，他不准它们在自己食道里放肆。
他必须吃。
吃了，才能继续活下去。
尽管他连出生都是别人算计好的，但他必须活着。
活着，才能找到他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活着，才能让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那些人，看一看他是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然后，用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戳进他们的心窝。
让他们后悔如此残酷地对待他。
让他们为他的每一滴血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剥皮屏退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跪坐在成王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您不能再这样了，今日看着您，奴才真的怕您……”
成王合上了眼睑，声音无力道：“还不到……时候，本王命硬，不会那么……容易死。”
“嗯，一切听从主子的安排”，剥皮红着眼眶点头，“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回神来县的别院？”
“今晚就……回，去……命人备车”，成王无力地喘着气，这充满腐烂恶臭味道的皇宫，他一刻也不愿意呆下去。
那些虚情假意的寒暄和问候，他一丝一毫也不想应付。
他，赫连城，从不陪人演戏。
剥皮担忧道：“主子，路上颠簸，您的身体受得了吗？”
“无妨，本王……命硬”，成王勾起苍白的嘴角。
第二日，太子来清心殿看望小皇叔的时候，扑了个空。
太子侍从许阔语气不悦道：“主子，成王殿下也是，离开皇宫，也不和皇上太后禀报一声，亏皇上和太后还记挂着他。”
赫连旭看了一眼许阔，轻声斥道：“莫要胡说，小皇叔生性狷狂，可能觉得皇宫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