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林玉淼此时, 不该和扶灵有交集的。
九嘤不解，却又不好发问，踌躇片刻,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夜色渐黯，扶灵房中依旧闪着隐隐绰绰的烛光。
淡淡微光透过窗纱, 映出一道纤瘦娇柔的身影，周身虽瞧着模糊, 却多了一层朦胧之美。
林玉淼行至屋外, 不好再靠近, 十分识礼的停在廊外。
九嘤一人来到房前, 伸手在门上轻轻扣了扣。
说来，自比试结束后，她与扶灵就不曾有过交流了。
窗户半掩着, 她侧首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屋里那玲珑少女撑着下巴从椅上起了身，慢慢朝门口走来。
连走路，都是一幅慵懒闲散的姿态。
九嘤的视线隔着窗户始终盯在少女身上, 直至房门打开，才稍稍收敛了目光。
开门的一瞬, 二人目光相对, 里面皆藏着让对方看不懂的情绪。
扶灵看到九嘤, 立刻想起她与大宗弟子比试时的绰约风采，表情微微变了变。
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懂, 以为自己有与九嘤叫嚣争吵的资格；三年后，九嘤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九嘤面前，曾让她无比任性骄傲的天赋, 全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气氛莫名有些沉闷。
扶灵别开头，不想再去看那张冷艳精致的白皙面孔。
就好像这样做，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她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无论是九嘤从妖修手中救下自己，还是替自己接受何玉痕的挑战，冷静过后，每件事带给她的，都只有无比的失落难堪。
九嘤愈是卓尔出众，就愈是显得她平庸无能。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日后倘若二人再有矛盾，清竹宗的人，更是不可能向着自己了。
想到这点，扶灵内心泛出各种微妙感受。
说嫉妒，其实谈不上。
毕竟她对所谓修为并没有多少追求。
羡慕又丧气，或许更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二人
在门前站了片刻，都不曾说话。
因为林玉淼还在外面等着，九嘤主动开了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有人想见你。”
依旧是没有起伏的冰冷声音。
扶灵早就习惯了这样冷漠的语气。
她咬咬唇，仰起头飞快的瞥了一眼声音的主人，而后才踮起脚尖，两只手攀着门框，往屋外探出了半个身子。
廊外不远处，还真站着个陌生青年。
她仔细看了几眼，眸中只有疑惑。
屋内烛火光芒微弱，却足够九嘤看清那张娇俏脸庞上的细微变化。
她俯了俯身，轻声提醒了一句，
“是灵剑宗的林玉淼，你可认识他？”
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让二人靠的更加近。
呼吸的时候，扶灵竟闻到了一阵淡淡梅子香——
是九嘤的味道。
又冷又涩，闻上去，就和她人一样，像是酸甜味的冰块。
扶灵直起身子，后退两步，直至鼻翼间再也嗅不到那缕冷香，才摇了摇头，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不认识！”
意料之中的答案。
九嘤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身体却往门侧靠了靠。
虽不相识，但人都找上了门，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扶灵看懂暗示，即便不太情愿，却没说什么，终是一个人朝廊外走去。
林玉淼来找扶灵，显然是为了私事。
九嘤再怎么好奇，也不好意思凑过去旁听。
她在门口静静站着，目光却时时落在阴影之中的两人身上。
二人聊了小半刻，也不知在谈什么，待回房的时候，扶灵眉眼中皆含着藏不住的笑意。
这样高兴，不用想也知道是遇上了好事。
九嘤将她面上笑意看在眼里，更加想不通她与林玉淼之间有什么联系。
毕竟，前世二人相识，明明是在十五年后。
眼见扶灵无视自己准备直接回房，九嘤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赶在房门被关上前，问出了那个让她纠结一晚上的问题，
“
他跟你说了什么？”
秘密交易，当然不能说出去。
更何况，想知道的人还是九嘤。
扶灵摇头，露出两人见面后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一个调皮又得意的笑容——
“就不告诉你。”
话音还未落下，房门就被重重合上。
徒留九嘤一人，面色怔仲的站在屋外。
＊＊＊
很快就到了第三日，比试仍要继续。
因着只想拿到灵珠，九嘤率先上了场。
而上台挑战她的，正是昨晚已经见过的林玉淼。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主动出手。
林玉淼的剑，甚至还悬在背上不曾拿下。
九嘤不想和他打，手心一松，将自己的剑扔到了地上。
扔掉武器，就代表认输。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不知道她此举是为何意。
莫说清竹宗众人不理解，就连林玉淼，也一脸懵钝。
九嘤倒是十分冷静，说话时表情亦是淡然无比，
“我认输。”
“林公子修为比我高，这场比试，我看也没有开始的必要。”
“前二的位置，就留给林公子与高公子争夺吧。”
明明是怂怯之言，但说话时的语气却那么冷傲自信。
一点都听不出服输的味道。
其他几宗的弟子都当九嘤认怂，顿时议论纷纷，话里话外，无一不在讽刺嘲笑。
其他人不知道，但林玉淼却是看出来了——
九嘤不是在认输，而是根本不想和他比。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第三。
既是主动认输，他只能接受。
台下唏嘘声渐响，台上氛围却格外静谧。
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前二，本该是一件好事，但林玉淼看着并不开心，一双清澈眸子中也尽是为难纠结之色。
九嘤察觉出他反应不对，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
“林公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林玉淼低头往石台下看了看，沉默了半
晌才出声解释，也道出了他与扶灵之间的渊源。
原来——
扶灵手中那把灵虚仙剑，并不是别人送她的生辰之礼，而是他父亲林游临死前赠予扶息的。
彼时妖龙现世，各宗的人同行伏妖，林游身为灵剑宗长老，与妖龙作战时不幸被重伤。
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殒命之际，他将这把宝剑交给了扶息，希望扶息能用自己的剑杀死妖龙。
扶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最终成功将妖龙封印，至于这把剑，则留给了扶灵。
林玉淼一席话，让九嘤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灵虚剑，居然是林游的遗物。
回想二人前世初次见面的场景，她竟这时才反应过来——
那时的林玉淼，多半也是为了这把剑才偷偷潜进冰湖寻找自己，这才阴差阳错发现自己被囚禁的秘密。
至于他最后为什么要救自己，只能说是性格使然。
以命换剑，当然不合算。
可倘若想要剑的人，是个正直凛然的正义之士呢？
林玉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人被这样折磨，更不用说，这个女人还是父亲生前好友的女儿。
救与不救，亦是死与生的抉择。
选择救人，也就选择了死。
九嘤眼中情绪复杂，内心愧疚不已。
假若那时她知道林玉淼只是为了灵虚剑，她绝对不会让他救自己。
她还沉浸在自责中，耳旁又传来一道温润清厚的声音，更是让她苦恼不已，
“九嘤姑娘有所不知，昨夜我已与扶灵姑娘说好，只要我拿到她想要的奖品，她就愿意将灵虚剑换给我。”
扶灵想要的的奖品，不用说也知道，自然只会是那颗漂亮的灵珠。
九嘤难得生出些悔意，思虑了半刻才轻声开口，语气中，全是歉意，
“抱歉，我并不知晓你与她之间有这层交易，倘若提前知道，我必定不会与你争抢第三名的位置。”
林玉淼并未生气，此时听九嘤用这般真诚口吻致歉，倒是觉得不好意思。
他摇摇头，眼中
泛出淡淡笑意，态度温和的表示理解，
“九嘤姑娘主动认输，其实并不是打不过我，而是为了妙真灵珠吧。”
“既也喜欢灵珠，就不必觉得自责。”
“我将灵虚剑的事情说出来，其实也是有求于姑娘。”
九嘤凝眉，眉宇间透露出一缕茫然。
不待她出声发问，林玉淼就再次开了口，
“昨夜扶灵姑娘只说想要灵珠，可如今灵珠已经没了，我想知道，这三样奖品中，还有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这个问题，算是问对人了。
九嘤想了想，在长生卷和蔽影衣之间未做纠结，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长生卷。”
语气十分肯定。
她喜欢灵珠，扶灵也喜欢；她对长生卷的内容好奇，扶灵肯定也好奇。
本就是同一个人，喜欢的东西自然也会一样。
但九嘤忘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
她对长生卷的好奇，建立在她对修为的至高要求之上，也建立在她对天缘道法的探索之上。
可十八岁的扶灵，连修道的门槛都只迈进半只脚，不要说去参透长生的奥秘，就是让她老老实实修炼，都是一件难事。
这样的人，比起长生卷，恐怕更想要能隐身匿气的蔽影衣。
夜间，林玉淼按时来到和扶灵约好的地方。
这一次，他带来了长生卷。
古朴陈旧的一张破纸，居然就是玄冥宗镇宗三宝之一的《天道长生卷》，那个传说中记载了长生秘密的古卷。
扶灵微微垂首，目光盯着那破纸看了半刻，面上写满了不情愿。
灵虚剑至少还能防身，这破纸有什么用？
她抱紧怀里的剑，愈发觉得自己亏了。
二人站在长廊尽头的角落里，只要天上的月色才能带来一点光芒。
扶灵低着头，阴影中洒过的一道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衬得她那小巧鼻尖愈发秀气可爱。
林玉淼微一垂眼，目光顺着月色看去，正好看到她悄悄抿嘴的小表情，心口莫名动了
动，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九嘤姑娘说，你对长生卷很感兴趣。”
扶灵听见这句话，心中顿时浮起一阵愠意。
难怪放着蔽影衣不要，非选了这张破纸，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臭九嘤，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的，太坏了，每一次都要坏自己的好事！
扶灵越想越气，却又无处发泄。
闷声气了半刻后，还是伸手将那破纸拿了过来，又将怀里抱着的剑塞进了林玉淼手中，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跑回了房间。
灵虚剑毕竟是林游的遗物，况且还不是送给自己的，再不情愿也得还回去。
扶灵真正气的，是九嘤说她对长生卷感兴趣的那句话。
明明是自己与林玉淼的交易，关她什么事？
扶灵回了房，就着蜡烛的光将手中那张破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还是什么都没看懂。
到最后，胸口的怒气倒越来越强烈了。
她正是火上心头，门口却响起一阵细细的敲门声。
待开门时，才发现来人是她最亲近的师姐。
难过气愤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依赖信任的人。
扶灵本就生气，此刻见了春盻，心间的委屈瞬间迸发，下意识就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二师姐，九嘤师姐又欺负我！”
春盻闻声蹙眉，旋即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莫要乱说，大师姐怎会欺负你。”
虽早就猜到春盻会替九嘤说话，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扶灵还是忍不住伤心。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春盻就将往她手中塞了个金色木盒，而后还轻笑着道，
“大师姐让我拿来给你的，打开看看。”
扶灵不知这是何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木盒被打开的那刻，如血般鲜艳的红色光芒瞬间盈满房前。
她瞪了瞪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盒子里装的——
竟是她最想要的灵珠。
作者有话要说： 【宗门大比，扶灵或成最大赢家】
林玉淼是个好人，各种意义上的好人
他和
师姐前世并没有爱情呀，师姐被司祺囚禁，他找她好久才发现她被囚禁，出于正义感才坚决救她，最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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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灵灵：九嘤师姐又欺负我
春盻及众弟子：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