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广陵散·“出师告捷”
李渊的起兵檄书传到太原府各郡县,除了西河郡之外,其他郡县全都纷纷响应。而独不响应的西河郡,又恰好位于太原之西南,是唐国公起兵南下必经之路。
李洛焉三姐弟与国公定好,他们先率军直取西河,再与父亲的主力军汇合,去攻下隋朝悍将宋老生驻守的霍邑。
大业十三年六月,李洛焉及胞弟宇文钰及弟弟李世民带领二十四洛川卫及三千玄甲军等万余铁骑先行军早于国公大部队从晋阳出发,国公李渊等一众“李家军”也集结在晋阳出城城楼为李三娘子等人饯行。
国公为洛焉、钰公子、世民等人授敕印,先行军在进行祓社礼、祖道礼后,三娘李洛焉带着历史上最精良、最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誓师过后,在起兵的号角声中、在晋阳百姓的夹道欢送中浩浩荡荡出了晋阳城门。
为首的洛焉头戴雉尾盔,身系环兽甲,腰佩明觉、苍柱一双宝剑,足登皮蛮靴,一领玄黄锦袍殷战血,洛焉驾驭宝马照夜星辉,更如飞马桃花一朵,展卷英姿添飒爽,彰显神明英姿。
三娘左侧的宇文钰身披玄玉甲,双手持一对双缨长枪,腰佩上古宝刀昆仑奴,胯下宝马落云,气宇轩昂的年青战将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神态自若、不怒自威。
列在三娘右侧的李世民则身披光明甲,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手持马槊,背上背着传世宝兵大羽弓。二郎身姿挺拔如苍松,勃然英姿,面容坚毅,有着决胜于千里的百倍信心。
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微。二十四洛川卫、三千玄甲军皆皂衣玄甲,分为左右队,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三娘抬头回望城楼,想与城楼上驻足丈夫少师作别,却没看见少师的人。她有些失落,转回头抚摸落云马鬃,正在此时城楼传来悠扬古琴音,众人皆知这是她的夫君冯萬特意为三娘演送行之曲。
古琴旋律隽永、铿锵有力,尽显杀伐果断的战斗志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又充满奋然不屈的浩然正气。
“阿姊,萬大兄所弹奏的莫不是早已失传的武曲精品《广陵散》?”世民不再避炀帝的名讳,直接道出曲名。
他接着说道:“相传嵇康夜宿月华亭,夜间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冥,那神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今日托阿姊的福,三军有幸听得仙乐!”
少言寡语的钰公子也被琴声打动,动容道:“五音中徵属火,有炎上之力,势之象,而心亦属火,主神明,《广陵散》频繁出现此音,以火之音律撩拨心弦,振奋人心,彰显我三军将士“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磅礴悲怆,确是旷世名作。”
队首的三娘神情复杂,早已与丈夫少师心心相惜的李洛焉,透过琴音,只听到丈夫对她说:只希望她活着凯旋。
……
行军路上李洛焉、宇文钰、李世民及投奔世民的长孙无忌、随军的观音婢等人与众将士同吃同宿、同甘共苦,加上军纪严明,与民为善,李家军队所至之处,一概减免赋役,开仓赈民。
全天下本性最善良、心地最质朴的就是老百姓,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谁,所以还没等三娘行军至西河,李家军的义举已经名声远扬,不久这个消息也传到了西河郡。
而西河郡不响应还有一段故事,其主要原因完全是在郡丞高德儒,此人除了阿谀奉承、口才了得,既无勇也无谋。
高能到西河郡做郡丞,全仗两年前他还只是杨广身边的亲卫校尉时,一日殿前突然出现了两只孔雀,他看到两只孔雀落于堂前,灵机一动,立刻去禀奏炀帝,说“见到有鸾落在朝堂,一来还是两只”。
鸾亦神灵之精,是只有盛世才出的瑞鸟,杨广一高兴,自是要恩裳一番,高德儒最先向炀帝汇报,也就成了第一个“诚心冥会”之人,就这样,他靠着祥瑞之说的妄言巧取了西河郡丞一职。
可倒霉的是,高德儒到西河郡没两年,就接到了李渊的起兵檄书。此人在得知当时还未成名的三位李姓“战神”带领雄兵气势汹汹地攻打西河郡时,竟然不知天高,执意守城。
不过,这城如何守,高德儒根本就不晓得,能不能守住,他心里更没谱。
等李家大军到了西河郡,本就不想参战的西河军卫见到久负盛名的玄甲部队,吓得纷纷倒戈,此战都没动用主力军,三娘只带了二十四斥候就将高德儒活捉,并将他羁押到西河府衙朝堂问罪。
看着在堂下跪着的高德儒还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脱罪辩驳,端坐在中堂的李洛杏目圆睁、焉怒火中烧,她最恨的就是这些弄臣,整日为了升官发财无所不用其极,昧着良心指鹿为马,迷惑君王。
也正是他们的谗言蒙蔽了皇帝的双眼,让其以为这天下尽是太平、繁荣的盛世模样,其实这一切不过是这些人用谎言堆砌的“虚假繁华、海市蜃楼”而已。
三娘又想起杨氏父子听信“李氏兴”的谶语就对朝中所有李氏迫害、屠戮,更加怒不可遏,她单手握紧腰间剑柄,看着还在花言巧语的高德儒,李洛焉闭目不语,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切不能一时冲动,没等治罪就亲自动手绞杀了这奸人。
李世民知道哥姐心中最愤恨的就是这些在朝中阿谀奉承、搬弄是非的奸妄之人,他观察阿姊和钰哥脸色越来越差,于是立刻制止了还在“声泪俱下”狡辩的高德儒,怒指着跪在堂前的罪人,大声呵斥道:“奸人住口!汝指野鸟为鸾,欺人主取高官。我李氏门阀兴义兵,正为了诛你这等佞人!”
洛焉也正要治罪发落高德儒将其问斩,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身侧的宇文钰以闪电般的极速离席,众人只见一抹残影抽出堂中守卫手中的横刀,钰公子闪现到高德儒跟前手起刀落,将他的一颗人头削落在地。
“子墨?!”三娘没料到比她更痛恨弄臣的钰公子发了疯似的将高德儒尸首拖到堂外,开始发疯似的奋力斩剁起来。
三娘、世民立刻追出去,都劝钰哥住手,可宇文钰像没听见一样,半分没有停下的意思,彼时已被溅得满身满脸是血、目中赤脉突起的钰公子走火入魔般挥舞手中唐刀挥砍杀着已成肉泥的高德儒的尸体。
众将士从未见少主公如此狠戾凶残,都唬得往后退缩。
三娘知道弟弟是恨这些奸臣不但害了李家、害了天下百姓,也害了他养母南阳公主一家,直到现在杨氏和她的亲儿子宇文禅师还在宇文化及手中,生死未卜。
不过,此刻胞弟行为实在过激,她怕宇文钰会因此毁了一直以来“开明、仁慈”的声望,影响军心,于是马上上前阻止。
“钰儿,住手!”三娘挡在宇文钰面前要夺他手中唐刀。
怎料,钰公子像不认识他胞姐一般,杀红了眼的宇文钰挥刀大力向李洛焉砍去……
一切来得太快,毫无准备的三娘愣在原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会发疯砍向自己。
“钰哥哥!”唐刀离三娘不到一寸的时候,李世民飞身挡在阿姊前面,以双手接刃,阻止了宇文钰的攻击。
钰公子似觉醒般,一下子清醒,马上松手,哐啷一声,世民将唐刀掷出一丈远。
三姐弟皆瞠目结舌、一动不动伫立原地,谁也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
还是世民最先缓过神,他屏退众将,令人把高德儒尸首速速抬走。他又吩咐长孙无忌,传令任何人不得透漏今日高德儒“问斩”细节,否则格杀勿论。
众人各自领命退去,堂中只剩李洛焉、宇文钰和李世民三人,渐渐恢复了理性的宇文钰想起刚刚向胞姐挥刀,差点误杀了她,心里愧疚万分。
“阿姊,我……”
他似要解释什么,但却无力辩驳。钰公子感觉刚刚就像被夺舍了一样,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向三娘下跪,请胞姐按军法处置。
洛焉也被唬得不轻,她从未想到至亲的胞弟会有一天满眼戾色向自己挥刀,即使她知道弟弟是因为刚刚受了高德儒奸妄之语的刺激,愤恨至极才会有如此恐怖凶残行径,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忠义善良的胞弟吗?
三娘内心翻江倒海,踌躇失神,她明白此时钰哥要比任何人都愧疚自责,恨不得自裁向她谢罪。
“钰儿,不怪你,都怪刚刚高德儒穷途末路还极力狡辩、妖言惑众,你若不出手,我也会将其碎尸万段,”
她又看向弟弟世民,“世民,你带子墨回营帐休息,顺便请观音姐姐把你手上伤口包扎好。”
世民知道阿姊是让自己看着宇文钰,怕他愧疚自残,忙点头听令,搀扶起钰哥往营帐回转。
看着两个亲弟弟的背影,洛焉长舒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两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从她眼底滚落。
是她忽略了一向内敛的胞弟内心比她更加凄苦悲愤,曾作为南阳公主的养子的宇文钰,夹在杨李两家的恩怨中间左右为难,痛苦万分。
三娘感叹这该死的命运弄人,哪有什么“仇者快,亲者痛”?皇亲国戚的几大门阀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任是任何一支被灭,牵连者众,中间千丝万缕的利害干系可能会伤到每个人。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最亲的人刹那间就变成了自己的仇人,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钰儿又该怎样抉择?
西河郡一役看似“首战告捷”,但摆在双生子面前的巨大矛盾,成了他们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