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巡按
在鸿山镇耽搁了几日,这才步入回程。
待两人赶回青峰镇时,第一时间便往县衙而去,这才刚到门口,就见门口衙役正在与谁说着话,那人背对着他们,看着身形不高,楼月只当又出了什么事,忙快步走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背对着她的人已经转过了身。
楼月这才看清那人模样。
她表情一愣,脚下的步子也不由顿住。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一双圆溜溜的眼在看到楼月时变得欣喜万分,忙笑着跑过来,道:“阿月姐姐!”
“小铃铛?”
楼月看着身前少年,险些反应不过来。
许久未见了……
前世里,她自打来了青峰镇,便再没回过大凉,这小铃铛是林封銮的书童,他既然在这,那……
“小铃铛,你……你家公子也……”
“在里面呢。”小铃铛笑道:“我们昨日刚到青峰镇,不知阿月姐姐你出去未归,公子便说每日在此等着你。”
故人相见,楼月心里却没有喜悦。
前世那两年里,她曾经也是盼过这般和他们见面,可直到死的那一刻,她依然走的孤独。
收起心头心绪,她牵扯起一抹笑来,道:“走吧,我进去看看他。”
小铃铛欣喜道:“好!”
段如风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待至门口,脚步一顿,转头问一旁衙役:“这几日那林大人是谁招待的?”
那衙役一愣,忙道:“是章师爷,头儿,可是有别的吩咐?”
段如风摇头,“没有,无事了。”
楼月步入院子,脚步却愈发有些迟疑,她听着一旁小铃铛说着一些沿路过来所见之事,心头思绪却有些散乱。
快到前厅外,她脚步稍稍放慢,远远朝着里头看了一眼,路过空旷大厅,落在那正坐在椅上与章一尺闲谈的男人身上。
两年不曾见过那张脸,她竟是有些愣了。
还记得那时在大凉,她也曾为这人疯狂过,甚至为了他不惜和家中闹翻,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她眼里,林封銮清风明月之姿,是人间少见的君子,她既已将心许他,便看不上他人。
若是当年,林封銮像现在这般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心灰意冷,将满腔的爱意都投注在另一个人身上。
明明只隔了不久,却似隔了千年光阴,那些年少心思,却只徒剩遗憾。
她收起心思,迈开步子进去,高声笑道:“林大人!”
里头说话声顿止,林封銮从椅上起身,表情却是愣了片刻,清俊的眉稍稍敛了几分,待再次舒展时,却已是带了几分笑意。
他道:“表妹,不过才数月不见,怎地还生分了?”
楼月见他靠得近,稍稍撤开了些许,道:“县衙之内,这声林大人还是唤得的。”
林封銮一愣,复才笑道:“你啊……还是这般固执。”
这一叹竟带了无比宠溺,段如风才从外头跟进来,便听到这声音,他脚步一顿,视线不由朝着那边两人看过去,眼里不知何时也染上了几缕红丝。
楼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反感之意,她顾不得去细想,忙从怀里掏出笔书给章一尺,道:“鸿山镇马家的案子,你回头记录在案,另外过两日石非便要将人带回衙门,你提前拟封问斩告示出去。”
章一尺手忙脚乱接过,突然一愣,问:“大人,那石非……”
“以后就在衙门办事了。”楼月道:“看他如今也收了心思,在衙门给你们做个帮衬也是好的。”
章一尺没说话,连连笑着点头,视线却朝着林封銮看了一眼,道:“大人,林大人他昨日来你不曾回来,我也不知如何招待,便在驿馆定了间上房,那里离县衙远,我怕林大人往来衙门不方便,大人你看可要重新给林大人安排住处?”
“这……”
楼月正迟疑,站在一旁的小铃铛突然笑道:“阿月姐姐回来了,我们就不住驿馆了,我们和阿月姐姐住一起便好!”
“……”
他一番话说完,一屋子的人都不禁沉默了起来。
林封銮率先反应过来,责道:“林当!莫要胡乱说话。那县令府可是乱住的,也不看看楼大人方不方便?”
“哦。”林当瘪了瘪嘴,略显委屈的退到一旁,心中却嘟囔道:有何不方便的?
以往在大凉,他家公子不是经常去楼府小住,有时候一住便是好几日呢,那时也不见他像现在这般拘谨。
“倒也不是不方便……”楼月叹道。
林封銮那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想必也是怪她一上来便和他生分,故此将那“楼大人”的称呼给搬了出来,虽然从前那些爱意没了,可两人从小到大的情分,自然也不是要刻意撇清的。
他住进去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段如风的东西还在她家中吧?
想起上次走之前是让宋子戚给安排的,也不知他安排的如何,思及此,忙也偷偷朝着宋子戚使了个眼色,宋子戚立马会意,朝着她猛地点了两下头。
“楼大人的意思是?”林封銮笑道。
楼月忙干咳了一声,道:“既然林大人初来青峰镇,下官也好做好这东道主,若是林大人不嫌弃,便去县令府小住,以后往来衙门也方便。”
林封銮笑着点了点头,忙吩咐林当去驿馆收拾东西。
待将衙门事情安排妥当,楼月让人准备了马车,她和林封銮一道出去,又一起上了马车,又在衙门掀起一阵风浪,那门口衙役正在偷偷议论着两人是旧识之事,见段如风过来,不禁都闭了嘴。
这衙门里谁都知道,段捕头是楼大人的心尖宠,如今这心尖宠被楼大人从衙门赶出来,转头又住了个林大人进去,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段如风迈着快步进去,见宋子戚正和崔洋在一块闲谈,不由过去问道:“我那两箱书画也都全部送回去了?”
“两箱书画?”宋子戚一愣,道:“你有两箱书画?许是漏了,若不行改日问问大人?”
段如风叹了一声,道:“罢了,就放那吧。”
崔洋在一旁看了半天,见段如风此刻表情不对,想起他是被楼月急匆匆从县令府里给轰出来的,不由也起了几分调笑心思,他道:“要我说,那些书画不拿也好,放在那里好歹也是个念想,说不定大人哪日看到了还能想起段捕头的好来。”
都说新人胜旧人,这男人是这般,女人却也如是。
马车里,楼月看着坐在对面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林封銮,浑身都不自在,她干笑道:“表哥作甚这般看我?”
“你终于肯喊我一声表哥了?”林封銮笑道:“阿月,你那一声林大人听着让我好生难过。”
从前在大凉,林封銮也是这般唤她,想起从前那些年少之事,楼月不禁低下头去,道:“表哥,如今不是在大凉,而且你也不是当时一无所有的书生,你如今是巡按,我若当着他们的面唤你表哥,岂不是给你生了事端。”
“我知道你有顾忌。”林封銮叹道,视线却紧紧黏在她身上,“可我并不在乎。”
楼月一怔,猛地抬头看他。
“你父亲将你许给别人时,我便暗自发誓要做出一番功绩让他改变心意,于我而言,他们如何看我并不重要,我只在乎你是如何看我。如今我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个机会来此见你,我不想你因为别的事情与我生分。”
他说罢,忽而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吓得楼月立马便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