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触碰
楼月的脸在黑暗中稍稍添了些热意，她忙撇开视线，只觉此刻心如擂鼓。
她不觉得自己该愧疚些什么。毕竟段如风从前害她丢了性命，如今她不过咬他一口，让他受一些疼痛，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不过昨日那一口，力气确实不小……都见血了。
他昨日为什么没有推开？
待冷静下来，楼月又有些费解。要说他平日那般殷切是为了让她帮他查墨家的案子，可昨日她都被那熏香弄的神智不清了，他便算是要做戏，大可不必如此。
莫非他也被那熏香……她想了想昨日那停在腰间的手，便也不敢再细想下去。
两人维持那尴尬的姿势许久，忽听外头有些响动，两人同时屏住气，没多久便听到马蹄声停在了竹屋外头。
那竹屋的门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楼月将头往上抬了抬，借着床底的缝隙往外探。
虽看不清来人的脸，可借着那双锦绣长靴，约莫也能猜到来人的身份。
她不识玉器，可对衣裳穿着却也算有些讲究，从前就是靠着那些来装点身份，在穿戴上从来没亏待过自己，所以认得不少好物，何况那双锦绣长靴上还绣了金线，寻常人家自是穿戴不起。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人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从对面那梳妆台处翻了一遍，又一步一步走向床榻这边。
糟了，这床榻底下本就不宽敞，但凡他稍稍低身细看，必然能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此刻还未到暴露身份之时，若是……
她心中正有些焦急，忽然觉得面上扑来一阵气息，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突然被黑暗笼罩。
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看不到面前的一切，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有的恐惧都在此刻滋生。
她抬了抬手，想揭开什么，却感觉手腕一热，被人牢牢攥在手心。
段如风的气息就在面前，很近，近到她不敢轻举妄动。
好似只要她稍稍动一动，她便能触碰到他，曾经求之不得的距离，求之不得的气氛，此刻却让她浑身不自在。
“别出声。”
耳边传来一阵低语，扰的她浑身发麻，她稍稍转过脸，唇边那一触而过的温度让她险些愣住。
那是……什么？
脸颊？还是唇角？
她有些呆愣的想着，那一不小心触碰到的皮肤有些暖，不似他清冷的个性，仿佛是脱离灵魂单独存在的个体，与他毫无关联。
楼月怔怔的胡思乱想了一阵，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床榻，那黑暗的世界这才终于露出了光。
她微微偏头，没看到想象中那张俊脸，心里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正想转个身，忽然听得外头传来几声惨叫。
那脚步声匆匆往外头去，许是屋中那人觉察不对，忙打算出去打探情况。
“看来那人来了。”
楼月轻声说了一句，话音才落，便听见脚步声逐渐近了，楼月细听，只觉那脚步声隐隐有些怪异，好像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果然，下一刻便听那边传来声音：“你就是玉琼所托之人？”
这声音她不是第一次听，确实是周子越，看来那石非没有骗他们。
“东西呢？”没等到那人回答，周子越再度开口。
“玉琼姑娘说过，除非她安全离开青峰镇，否则那东西绝不能交出去，你杀了玉琼姑娘，还想妄图拿走她的东西，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胡说！”周子越瞬间大怒，“我何时杀了她？”
不是他？
“周子越，你作恶多端，今天落到我手里也算你罪有应得，我今日便杀了你，以慰藉那些无辜死在你手里的亡灵！”
“你！你是……”
周子越大惊失色，忙连连后退，他躲着面前人袭击，奈何剑速太快，肩头还是狠狠挨了一记，他痛呼一声，栽倒在地。
面前的人却并未打算放过他，一双眼里满是杀意，眼看着剑光再度袭来，周子越忙往一旁爬去，他饶到那屏风后头，本想以此作为遮挡，却不小心将那屏风撞倒在地。
如同失去了藏身之地的猎物，他忙往里头去爬，惊慌失措间，突然从床底钻出来个人，他一时愣住，挣扎着要往别处去躲，那人却跳了过来，一柄长剑挡住了身后那黑衣人的攻势。
他一愣，细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欣喜：“段捕头快救我！”
段如风哪有时间理会他，只冷冷扫了他一眼，便扬剑朝那黑衣人袭去。
他方才在床底观察了一番，这黑衣人是想杀周子越，却不想让他那么轻易死，不然那第一剑便不会只伤了他肩膀。
短暂的交锋下，他能感觉到这人的功力，他若想杀周子越可太容易了，一剑毙命并非难事，看来这人兴许与本案有这莫大的关联。
周子越看着两人正激烈缠斗，唯恐那黑衣人突然袭击过来，忙往里间退去，他观察着外间情况，忽然听得背后一声轻咳，吓的迅速转过身。
楼月刚从床底下爬出来，正拍着身上灰尘，看到周子越惊慌的视线不禁笑了笑，“周公子，可真巧啊……”
周子越正想回答，可却又噎住，只好讪笑了两声不再做声。
楼月也不问他，视线只越过他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心中却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
玉琼若是能认识个这样的高手，何故会遭受如此境遇，若说这人是她在外头雇的人，只为送这玉沉香而来，这样的身手，怕是要不少银两吧？她既有这些钱，为何不干脆雇人来护她安全离开？
她正思虑间，忽然听段如风喊道：“大人小心！”
楼月一愣，待回神时，只觉面前寒光闪过，两枚银针从她耳边划过，直扎到站在她身后的周子越肩头。
她转头看了段如风一眼，见他追着那黑衣人出去，忙转身去打探周子越伤势。
周子越捂着左肩的手止不住颤抖，那两枚针似是扎到了他原本的伤处，疼的他满头大汗。
她正待开口，段如风已经从外头进来，他看着楼月摇头，道：“跑了。”
“跑了？”
楼月不禁蹙眉，“还真是个麻烦。”
上次在凤山村时路遇那么多杀手，段如风与宋子戚轻易的就解决了，今日这一个蒙面人却如此难对付，也不知这周子越是怎么惹上了这么个厉害人物，竟能从段如风手底下逃脱。
她回神时，见周子越浑身颤抖，唇也有了发紫的迹象，忙唤段如风：“快来看看他怎么了。”
段如风快步过来，身手在周子越肩头点了两下，周子越瞬间便吐了口血出来。
“针上淬了毒。”
段如风道，忙从怀中掏了颗药丸出来给他服下，“这药原是治蛇虫之毒，那针上的毒许是更烈，这药或许只能暂缓药性，若要根除，还需尽快去医馆。”
楼月忙点头，问他：“那黑衣人逃往何处了？”
段如风看着她，叹道：“方才他用了迷烟，看不清去向，不过既然他今日没得逞，想必也不会离开青峰镇。”
两人互相沉默了片刻，段如风这才架这周子越往外头走。
他今日来原本还是带着随侍的，不过方才那黑衣人进来时将人都解决了，也难怪方才躲在床底下听到那惨叫声。
才进了街市，两人便将周子越送去了就近的医馆，大夫剜了那已经发黑的肉，给人包扎好了伤口，周子越已然是疼晕了过去。
两人小等了片刻，直到他再次醒来时，楼月才搬着凳子坐到他跟前，“周公子，本官看你的伤也无大碍，吃了这一遭苦头，想来你也愿意说句实话吧？”
周子越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大人，我手底下的人还被你关在衙门，我说过要全力配合大人，又有哪句不是实话？”
楼月笑了笑，道：“周公子可还得谢谢我们知道了实情，如若不然，今日在那西郊竹屋，你可没那般好的运气逃脱。”
周子越怔了怔，眼里露出些惊讶来，许是牵动到了伤处，嘴角不禁咧动了几分。
“玉琼姑娘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楼月凑近他，阴沉着脸色问道。
她看着周子越，不见他眼里的慌乱，半晌之后，听他轻声说道：“没有。”
“玉琼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没得到手就不会动她，所以才想了那金蝉脱壳之法，让我今日去西郊竹屋取玉沉香，在这之前，我必然不会对她如何，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突然死了。”
“那沉尸的事，你当真不知情？”
“自然不知。”周子越道：“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我这些日子的行踪。”
事到如今，也没有再同他卖关子的必要，楼月盯着他那伤处看了一眼，道：“好，那我换个事情问你，今日那要杀你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是……”
周子越话才开口又猛地止住，眼里的光四处闪躲了一番，偏偏被楼月带着笑意的目光截住：“周公子，想起来了？”
“是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