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困局
石非要见周子越，楼月也并没有阻拦。
他说那日出去是得了周子越的准许，可方才在景祥楼里，周子越对此事那是闭口不提，要说这人也是他的随身侍卫，那玉琼姑娘还与他有交易，他若吩咐过不准人动她，这石非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她原本便是对周子越有几分怀疑，方才在景祥楼，她便几度忍着想说的话，如今石非无端将他给搬出来挡事，倒也正中她下怀。
让人先将石非押至大牢，她便让杜十一去景祥楼传信，只说要请周子越亲自来一趟县衙。
她坐在公堂的椅上等了小半个时辰，周子越这才带着人匆匆赶来，他才跨进公堂，入目便见着正中摆着一具女尸，他视线在上头落了片刻，还未来得及去细想，便被一声干咳声打断。
“大人，这事还真是石非做的？”周子越忙收了视线，指着那被白布遮盖住身子的尸体问道。
“周公子，方才公堂之上石非已然承认三日前去过西郊，不过他说是得了你的命令出去办事，不知你让他去办何事？”
周子越一愣，他视线微闪，怔了半晌才说道：“那日我是让他去找过玉琼姑娘，因为我让玉琼姑娘帮我研制一款香，她答应会在我此次来青峰镇时交予我，那日我让石非过去，也是要他前去探探情况。”
他收起了平常的调笑语气，此刻严肃的将此事一一道来，那眉头舒展，面色凝重，倒是真看不出个真假来。
楼月将打量的视线稍稍收了，再度问道：“事关周公子生意，此事你怎地就只让他一人前去？”
周子越听她话里有话，不禁叹道：“大人有所不知，石非此人与他们都不同，他跟在我身边年头最长，却也是最难训的一个，我早有遣走他的决心，奈何总寻不到机会，此番让他一人前去，也是为了考验他，若是此事办不成，我便能顺理成章的让他离开，也不算过河拆桥。”
“那日他回来并不曾与我说过玉琼姑娘的事，只告诉我玉琼姑娘会在端阳节后，将那香研制好，如今看来，这事确实是教他给办砸了。”
楼月的视线从他面上移开，对周子越这话颇有几分狐疑。
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石非一人，周子越极力要与他撇清关系，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忙问了石非关押的地方，与段如风等人带着周子越去地牢见人。
石非被关在最角落的那间牢房里，外头只有一个狱卒把守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那里头叮里当啷传来一阵声响，没一刻石非便趴在那牢门处望了过来，见到周子越便大喊道：“少主救我！”
周子越先一步迈过去，一掌拍在那牢门上：“废物！让你去探个消息也能闹出人命来？！”
“少主，我没杀她！”
石非伸手要去拉他手臂，被周子越狠狠甩开，“大人，我与他主仆一场，有几句话想单独同他说说，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自然是可以。”
楼月笑着说道，带着几人去了外头等候。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周子越从里头出来，楼月示意那狱卒一眼，忙笑着过去，“周公子与他相谈好了？”
“好了。”周子越道，“说来也是我管教不淑，石非这人好色成性，他垂涎玉琼姑娘美色已久，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那日他喝了点酒，又是单独出去，竟一时起了歹心，便对玉琼姑娘她……他离开西郊小屋的时候头脑才稍稍清醒，为了怕我责怪，便一直隐瞒实情，玉琼姑娘那香还未研制好，他倒也没那个胆子去害她性命，许是玉琼姑娘一时想不开……”
“石非毕竟是我手底下的人，我这般说大人兴许不信，这些日子我会留在青峰镇，助大人查清此事，也尊重衙门一切决定。”
楼月面上的笑一僵，忙匆匆掩饰过去，这才送周子越出衙门。
看着他那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楼月这才恨恨咬牙，阴沉着脸往公堂去。
自尽……
玉琼已经从春归楼那等牢笼里挣脱出来了，为什么要自尽？那尸体明明便是溺水后被人绑了沙袋再沉尸河中的，若不是石非所为，那还会有何人？
分明是有人在撒谎！
楼月只觉诸多的线索难以拼凑在一块，一时头痛万分，她在公堂里对这玉琼的尸首沉思，看着那被水泡过之后愈发臃肿可怖的脸，一点一点的去作细想。
那日，石非奉周子越的命令去西郊见玉琼，西郊小屋孤男寡女，石非见色起意，对玉琼动了□□之心，施虐过程中，石非在她身上留下那些痕迹，结束之后，石非又是怎么将玉琼溺死？怎么将人送去龙关口那里抛尸？
“段捕头，此刻是什么时辰了？”楼月突然转头问了一句。
“刚好申时。”
申时……那日石非便是申时去的西郊小屋，此处去景祥楼快马也不过两三盏茶时间，若是此时动身，便能仿造那日石非去西郊的行程，还原那日的现场。
她点头，道：“准备两匹马，我们一起去西郊小屋。”
章一尺听她说要离开，忙唤道：“大人，那这尸体如何处理？”
“先安置在此处，让人时刻守着。”她想了想又道：“一会儿等宋子戚回来，你们再去地牢审问一番，定要问清楚他那日出去的具体时辰，如何去的，做了什么，定要一一审问清楚。”
说罢忙跟着段如风出门，两人打马到那景祥楼时，也才申时两刻，待记好时辰，便动身往西郊而行。
上一回去西郊十里亭时，她曾见识过那路，那路往后越来越窄，马车行驶也不方便，石非口中说的那西郊小屋要路过十里亭，从一条狭窄的小路再往林子里走，两人到了那林中，远远便见着一处竹屋，那竹屋外有一块被篱笆围着的地，里头种了菜，看着确实是有人在此住过。
此时已是申时六刻，距离两人出发，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两人顺着那条蜿蜒小路走向竹屋，只见那屋中的门是闭着的，段如风走在前头将门推开，瞬间里头的一切便出现在视线里。
屋中只有些简单的装饰，惯用的家具都是用竹子编织而成，一方竹木屏风将其隔成两方天地，里头是温婉闺房，外头则是读书用膳之地。
这屋子干净整洁，明显是精心整理过，若是那日石非在此对玉琼动手再将其杀害，再来整理这些东西，显然不合常理。
楼月在屋中随意看了一番，忙走到竹屋外头转了一圈。
“此处没有溪水。”她喃喃道：“若是将人溺死，必然不在此处。”
更何况将人溺死后还特意抛尸去龙关口？既然决定杀人灭口，那为何还要抛尸去龙关口？将人埋了葬了，岂不是比过去抛尸简单？
这重重疑问萦绕心头，当真是难以解释开，楼月回头望了那竹屋一眼，再看段如风到：“走吧，去龙关口走一遭。”
两人出了那林子，再往龙关口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待到了今日那捞尸的地点时，已近酉时三刻。
“我们从景祥楼那边一路快马到西郊竹屋，再到龙关口这里，需要一个多时辰，且还是我们一刻都不耽误的情况，那日石非若是溺死了玉琼，再将人从西郊竹屋送到此处抛尸，两个时辰内回去必然是不可能的，难不成，他后头再独自出来过？”
楼月万分不解，回头看了段如风一眼，见他同样眉头紧锁，不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按照时辰来看，确实是不可能，除非……有人说了慌。”
段如风道：“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玉琼姑娘真是自尽？”
楼月凝眉沉思了片刻，道：“她便算真是自尽，那将尸体打捞上去再沉尸河中的人是谁？那人是不是与她的死有关，这些都是疑点，眼下没有比石非更有嫌疑的人，可是这来去时辰，却太过荒唐，看来景祥楼的那些人，还要在查一番。”
她叹了一声，动身往回头走，待来到林中时，解了那栓在树上的马，踩着马鞍便跃了上去。
两人赶着暮色回程，待马停在景祥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注意了一番此刻时辰，距离他们从景祥楼出发去西郊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两人打马回了县衙，从外头还能见着灯火，隐约猜到章一尺等人还在里头等候。
章一尺靠坐在公堂外头的柱子边打盹，听到脚步声才从迷糊中惊醒，楼月看他困成那般，只问他要了今日问审的案卷，便放他回去休息。
公堂里头只有崔洋和宋子戚还在等，看见两人终于回来，忙上来询问情况。
楼月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番，待看了一眼章一尺问审的案卷，不禁眉头又蹙了几分。
“并非强迫？”她冷笑一声，问宋子戚：“这是石非亲口说的？”
宋子戚连连点头，道：“他如今一口咬定没有杀人，说什么那日原本是对玉琼姑娘起了色心，可后来两人都是你情我愿，算不得淫辱。”
呵，才见了一番周子越，这胆子倒愈发肥了。
楼月将案卷放到一边，道：“明日你们再去一趟景祥楼，定要问清楚他这些日子的行踪，我倒不信，他会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