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龙舟
“开始了！”
有人突然叫道，没一会儿，便见那原本还停在河岸的两艘龙头船行动了起来，上头坐着的人大力划着浆，顿时水花溅起，惹得河岸上人群扬声高喝。
楼月还未听清他们嘴里喊的谁的名字，便听一旁有人笑道：“你们猜哪边会赢？”
“左边那龙头船看着遥遥领先，离终点就差一小步了，看样子是胜算大点。”
“诶，梁兄这话不能言之过早，你瞧瞧。”
这话才落下，便见着那河上原本落后的龙头船加快了速度紧追上去，与那原本领先的龙头船并排而行。
“要说这赛龙舟，须得厚积薄发，这两只龙舟一开始就较上劲，等拿到了那竹球，怕是谁也讨不着好。”
“梁兄又说错了，今年的龙舟赛虽比往年难，可这奖赏也比往日丰厚，除了黄府所出的那份，周兄还另加了一份，如此丰厚的奖赏，谁不愿去拼上一拼，只怕还未到最后，一切都还言之过早。”
“周兄出手如此阔绰，难不成是要以小谋大，心中大有把握不成？哈哈哈……”
楼月觉得无聊至极，与黄崇之打了声招呼，便转头进了里头雅间。
虽然里头只有蓁儿与她那婢女，可这琴声却并未停下，楼月绕过桌案坐下，笑道：“蓁儿姑娘怎么不去外间看龙舟赛？”
乐声顿停，蓁儿抬眼看她，笑道：“大人不也中途折返？”
楼月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本官这是头一回坐船，在那水边待久了，难免头晕，倒不如在里头听一听蓁儿姑娘抚琴，倒是惬意。”
蓁儿道：“大人想听什么，蓁儿弹与大人听。”
“就弹……”楼月突然拖长了语调，似是认真思虑了一番，“那《越女寻郎》，蓁儿姑娘可会弹？”
“大人爱听这个？”蓁儿轻笑道。
“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感人。”楼月道：“本官敬佩那女子，肯舍弃身份千里寻郎君，从前听过一次便记下了这故事，如今倒是想听蓁儿姑娘弹来听听。”
她说罢，一双眼似是无意看去，却没看到她眼里的慌张。
不愧是能瞒天过海藏身春归楼的头牌，竟是半分破绽也不在人前表现出来，方才她面对那几位从鸿山镇来的同乡，照样安心抚琴谈笑风生，谁能猜到她会是曾与墨家结亲的千金小姐？
“大人想听，蓁儿这便弹给大人听。”
话音落下，那乐声便缓缓传入耳中。
楼月品着茶，看她垂眸弹奏，便支着下巴笑着看她。
她应是还不知晓段如风身份吧？也是，若是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墨轩还活着，又怎会让他再去犯险？
她是真不懂段如风。
有这样的女子爱慕着他，肯为了他以身犯险护着那副画，他为何就能如此狠心，再度让她再陷险境里？
他不是看不上这凡尘吗？那便干脆带着人去个隐蔽之地藏起来，从此不问世事，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不好吗？
他到底想要什么？复仇？他就不曾想过，等他得到了那些……或许就再不能全身而退了吗？
也罢，他要报仇，那便让他去罢！
曲声停下的时候，楼月的心神也缓缓被拉了回来，她拍手笑道：“这曲子在蓁儿姑娘手中弹出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蓁儿手指还停在琴弦上，“大人谬赞。”
“大人既然听过这首曲子，许是应该听过这故事的结局吧？”
“这倒是不曾。”楼月笑道：“愿闻其详。”
“这个故事中的女子最后被官家折辱，含泪自尽，便就是在她曾与郎君约定相伴一世的地方。这首曲子只唱出了她千里迢迢为郎君申冤的坚决，却不曾道出她投井自尽时的痛恨，倒也算不得是个美满故事。”
楼月将托着下巴的手放下，笑道：“不管结局如何，她的那份心也着实让本官敬佩，蓁儿姑娘觉得呢？”
“蓁儿倒觉得，她不该那般寻死。”
“哦？蓁儿姑娘不妨说说看。”
蓁儿看着她，道：“那罪恶的人原本便不是她，她死了，那些害了她的人照样过的惬意，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做最后的殊死一搏呢？”
“或许……她再无后路了。”
蓁儿不言，一双如水的眸子突然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对，皆是暗自沉默。
“什么后路？”
正沉默间，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伴着一声轻笑传了进来。
楼月转头，见周子越等人也进来，不禁笑道：“怎么不看了？”
待众人落了座，周子越才笑道：“已经看过一轮，无甚乐趣，倒不如先进来喝几杯酒，待精彩之事再去观看。”
他道：“方才大人与蓁儿姑娘聊什么呢？”
“没什么。”楼月道：“方才蓁儿姑娘弹了首曲子与我听，这才说起那曲中故事。”
“原来是这样。”周子越笑道，“蓁儿姑娘就是见多识广，今日好不容易将蓁儿姑娘给邀过来，这酒可不能不喝，来来来，这一杯我敬蓁儿姑娘。”
蓁儿轻笑一声，道：“周公子，今日我身子不适不便饮酒，不如陪公子饮几杯茶？”
“诶，蓁儿姑娘平日不喝，今日周某这么多朋友在此，蓁儿姑娘何不给了我这面子？”
“若是不成，不如让你身边那小娘子代你喝了这杯？”
几声欢笑声响起，蓁儿面上隐隐浮起倦意，楼月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见周子越等人一再戏弄，不禁故意打翻了桌上酒盏。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笑道：“大人这是醉了？”
楼月摆手笑道：“本官这人最是贪杯，方才还与蓁儿姑娘说让她莫要醉了，一会儿还要劳烦她扶我一程，你们也知道，本官那衙门里头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身边也就个随侍丫头，她今日头一回坐船，自个儿都站不稳，也就能信得过蓁儿姑娘了。”
“你们若是要她醉酒，本官可不依。”
她笑着将桌上酒盏扶起来，笑道：“这一杯，我来替蓁儿姑娘喝！”
“大人手上还带着伤，今日怕是不能贪杯了。”黄崇之在一旁笑道。
周子越闻言连连干笑了两声，终是不好不给他这面子，便笑道：“大人这般说，我们哪里还好让蓁儿姑娘再喝酒，不如蓁儿姑娘再弹上几曲来与我们听，打发打发这闲谈的功夫？”
蓁儿点头，垂眸的那一刻匆匆看了楼月一眼。
外头喝声阵阵，里头却是风雅非常，一番谈笑风生之后，有人进来说：“公子，他们要上场了。”
“哟，来了！”
周子越起身，“大人，这回可要轮到我那随侍和你们衙门讨教了，不妨一起出去看看？”
楼月也缓缓起身，笑道：“也罢，也是时候看看他们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了。”
——
那龙船上的人才下来，宋子戚便已经领这人要上场，段如风将人拦了下来，道：“我们先来。”
“喂，段兄你急什么，一会儿等我收拾了那几只花公鸡，咱们再好好较量。”
段如风看他，一字一句道：“让我去。”
“啊？你……”
他话还没开口，那边龙船上的人笑着喊道：“喂，别不是不敢来比吧？现在要当缩头乌龟也不是不行，哈哈哈！”
段如风视线冷冷扫了过去，嘴角一扬，回身拍了拍宋子戚肩膀，道：“这个人情我先记下了。”
说罢便领着人往那龙船处走去。
“诶，你……”宋子戚一番话想说又憋住，喃喃道：“平日里不争，这会儿倒是争起来了。”
段如风按照原先安排坐上了船，没争那最前头的位置，反倒是抢了后头不显眼的位置坐下，他看了一眼那方才挑衅的男子，笑道：“好本事，连胜三局。”
那男人哼道：“在这水上论功夫，我可我可有万分胜算。”
“是么？”
段如风只笑了笑，“等你赢了再说。”
“你！”
男人被他那轻蔑的眼神看的有些来气，正待发作，被人忙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道：“且等着吧！”
段如风不言，转头往那河中画舫扫了一眼，隔着稍远的距离，似是见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他嘴角勾了勾，这才拿起划桨，等着那一声令下。
楼月原本还担忧宋子戚会耐不住性子去与那几人对战，看见是段如风领着人上了龙船，心头才舒了一口气。
她趴在阑干上，看着两艘龙船终于动了身，一颗心又往上提了几分。
哪怕来之前她说了不少比赛事小，这一刻看见他们上场，心头还是万分希望他们能赢。
周子越嘴上说着不知他那随侍的事，可昨日那人搬他的面子出来自救的话说的太顺口，料想是平日里没少这般惹事，如今惹到她眼皮子底下来，有意还是无意一猜便知。
这场比赛若是真教他们赢了，那些人没准要猖狂到何等地步。
“大人猜这一局谁会胜？”
她正分神，周子越忽然笑问了一句。
楼月视线缓缓收回，故作叹息：“周公子这话问的本官好生难答，我若是说不希望段捕头胜，怕是周公子也不信。”
周子越笑道：“我原本就是图一热闹，没想竟还叫我看到这等有趣之事，这位段捕头，便是上回我爹求而不得的那位青年才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