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接指术
大先生本来还有些犹疑呢，听了囡囡的话，直接就调转了马头。
苗老二有些不解，他并没有听到有马叫声，不晓得大先生这是为哪样。
大先生冲他笑笑，并没有解释，而是一拉缰绳，前面的大棕马就拨转了头。
村长家的小黑已经跑不见了，和外婆家的大黄一样，就这样跑丢了。
这大棕马，还是苗王镇的知县老爷，为表彰大先生和囡囡救人，赠送给他们的呢。
大棕马见过世面，也执行过任务，比小黑立场坚定，它哒哒地拉着马车转了头。
马车上小柱子已经躺在被子上睡着了，坐在他旁边的外婆狐疑地看了囡囡一眼：
郭庄发生泥石流的那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囡囡说把小柱子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因伤势重，需要过几天再来接人。
这个安全的地方，外婆和大先生是知道，就是囡囡和小柱子口中常学说的秘密基地。
为着不让事情惹人注意，外婆硬是耐着性子在家等了七八天。
终于等到今天来接小柱子了，看到小柱子恢复的很好，外婆也就放下心来了。
这会儿外婆的脑袋随着马车的哒哒声打起了瞌睡。
马车一调头，外婆就感觉到了。
她并没有睁开眼，而是含混地问了一句：
“囡囡，马车为啥要往回走？”
“外婆，放心好了，没事儿哈。”
囡囡拍了拍外婆的胳膊，她待要转身的时候，看到被子上的小柱子眼睛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囡囡骇了一跳：“哥，你醒啦。”
小柱子咬了咬嘴唇说：“哥……没睡着。”
囡囡腹诽：什么？没睡着？那刚才闭着眼睛是骗外婆的？
小柱子：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因为……因为我去了你的那个秘密基地。
“囡囡，哥先要谢谢你救了哥的命。”
“只是，只是……”
小柱子一言难以尽意，他觉得囡囡的秘密基地太神奇了。
他一直以为他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他在做梦。
可一切又都提示着他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
这怎么可能呢？
在这个世间绝无可能有那样一个地方呀。
在那里他看到了、吃到了，囡囡常常摘回家的桃子。
还喝了甘甜解忧的小泉水。
基地上生长的庄稼郁郁葱葱，层峦叠嶂。
像一排排栉风沐雨的哨兵。
滚圆滚圆的西瓜儿一个一个长在地里。
还有喜欢泡温泉的平头哥，还有那些鸡仔队，还有，还有，还有救他的那个实验室。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诧异和惊奇。
竟觉得这定然不是真实的，他这是已经死了，这是人死后要去到的天堂吧。
他快把自己的手心掐烂了，快把自己的腿给扭紫了。
他通过自己一次一次的确认和提醒，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他没有死。
而且他来的囡囡的基地是真的。
可是囡囡不应该有这本事的呀。
如果有这本事，当初在艾府就不会一直受欺辱了。
那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小柱子又记起囡囡他说过，囡囡对他说的是：
哥，你还记得我溺水时，身子还是温的吗？
是你一直说我没有死，你一直陪了我七天。
那七天我其实都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神仙老爷爷教我学医术，我就跟着他学了……
好吧，就算囡囡说的跟着神仙学医术是真的，可这基地是咋回事？
是神仙老爷爷送的吗？
那肯定是了吧，神仙嘛，那是无所不能的。
可到底信不信这神仙呢？
小柱子坐在桃树下，一边吃着仙桃，一边想着心事儿。
想了很多很多，从早上想到日落，又从黑夜想到白天。
囡囡还是那个囡囡。
还是那个囡囡吗？艾府里的囡囡喜欢吃甜甜的甘蔗呵。
可现在这个囡囡说她从来不喜欢吃甘蔗。
倒是糖葫芦都是爱吃的。
小柱子想到这儿就拼命摇头。
囡囡还是那个囡囡，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到底是哪儿变了呢？
想问，能问吗？
能问，问得出口吗？
问出口后，还收得回来吗？
小柱子纠结而迷茫着。
平头哥按了门铃送他出来，看看囡囡那一刻，他豁然想开了。
问什么？什么也不需问。
囡囡还是那个囡囡，小柱子还是那个小柱子啊。
“哥，只是什么？”
囡囡笑眯眯地看着小柱子，他对空间一定感到很神奇的吧。
可要怎么跟他说呢？还是神仙老爷爷送的吧，别的也没法子多做解释呀。
囡囡对冥冥中的神仙老爷爷抱抱拳，谢谢神仙老爷爷啊。
“只是，只是囡囡这恩情，哥，不知道该怎么还呢。”
小柱子眼睛高高挑起，看着囡囡说：
“哥，以后当牛做马报答囡囡吧。”
“哥，你快快好起来呀，好起来才能当牛做马，囡囡想骑大马哩。”
哎呀，真没眼看，没耳朵听呀。
囡囡说完这话，就不由得红了脸，这是说的嘛呀。
嘿嘿，这是思想要开小夜车呀。
囡囡在心里不由得又自我嘲讽了一番。
好你个艾一刀，你怎么可以有这么污秽的想法呢？
小柱子看着囡囡不光红了脸，还红了耳朵梢。
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不过，哥，你不觉得你这次受伤有些蹊跷吗？”
囡囡郑重地看了小柱子一眼。
“是啊，我也觉得有蹊跷。”
“那些人好象专门等我来着，我一出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了。”
“那三个蒙面人眼神狠厉，好象就是认定我一样，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招都要置我于死地。”
小柱子说完，把手捂在了胸口，因为又想起了那场杀戮，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我并不认识他们，我也没有什么仇家，我祖辈都在偏僻的山村里，是因为穷，才被家里人卖给了人伢子。”
“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回到那个家，我把那个家也已经忘了。”
“我没有仇家，却有仇家来找我了。”
“对了，囡囡，他们就是来找我的，当时慌乱中我听到一个蒙面人对另一个蒙面人说‘老大，这会不会弄错’？”
“另一个蒙面人，被叫老大的那个说，‘上家说了，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你听听囡囡，这是不是根本就是有人预谋？只是为什么要来杀我，我属实是不知道的。”
囡囡听了小柱子的分析，也是十分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什么样的上家，才要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等回家后与爹好好商量商量。”
“……”
囡囡和小柱子两人正低低说着话，突然马车猛烈一晃停了下来。
外婆被晃了一下，头碰到车帮上，一下子被晃醒了。
“马车怎么停了？”
“外婆，你和我哥在马车上不动，我看看去。”
囡囡爬下马车时，大先生和苗老二已经站在车下了。
暗夜里，那两只马灯还挂在歪歪斜斜的马车上。
两匹马见有人来，又咴儿咴儿叫了几声。
躺在地上的三个人，像三具尸体。
“呀，大先生，前面有辆马车掀翻了。”
苗老二跑上前来，把马车上的马灯提了起来，高高举起照着地上的三个人。
“呀，是知县大老爷。”
苗老二一说，大先生也跟前跑上前来。
一团昏黄的马灯光影里，知县老爷老肖一动不动。
这时前头趴着的旺财醒转过来。
“救命，救命。”
旺财从那边坐了起来。
囡囡爬下马车时正好看到从地上坐起来的旺财。
旺财、知县老爷老肖、肖贤少爷，这三个人，囡囡都认得。
郭庄发生泥石流时，这三个人都来过现场。
大先生和苗老二已经把知县老爷老肖的身子翻过来了。
真不幸，知县老爷老肖已经没了气息了，他身下的肖贤少爷还喘气。
旺财哭喊着叫着老爷，又跪下给大先生给囡囡磕头。
“先生、小姐，快救救我家老爷和少爷吧。”
旺财是见识过囡囡在郭庄里救人的本事的。
旺财这会浑身发抖，冷得不行，觉得自己随时要死了一样。
他说是县衙里来的贵人削去了少爷的手指头，所以老爷才带着他和少爷要去苗家庄。
“先生，小姐，请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爷呀，老爷说只有找到了小姐，少爷才有救。”
囡囡听得一脸惊诧，什么？有人竟上门行凶？
还是知县老爷老肖口中说的贵人，是贵人更不应该随便出手呀。
这，这还有王法吗？
“囡囡，还不快给知县老爷老爷和少爷看看。”
外婆撩起锦帘，对囡囡说：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爹，你和老二叔先把两匹马掀起来。”
“把马车扶起来，把肖贤少爷抬上马车吧，我刚才看了，知县大老爷没了，少爷这手指也要抓紧时间接。”
“好。”
大先生深深看了一眼囡囡，这个才十四岁的小丫头，遇事比他还冷静呢。
大先生和苗老二把两匹马掀了起来，两匹马感激地踏踏前蹄。
这个空隙里囡囡先检查了旺财的伤，还好还好没有致命伤。
旺财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知县老爷，不敢相信老爷就这样没了呢。
老爷没了，他旺财活着还有意义吗？
“老爷呀，老爷……”
旺财的心都痛到骨髓里去了，他是老爷来苗王镇上任那年从路边捡的。
那时他是个孤儿加弃婴，两岁多点三岁不到，生了病正在发着高烧。
路上来来回回走过很多的人，只是世人恓惶，没有人肯停下步看一眼那个孩子。
是老爷停下了脚步，那天老爷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
那天正好是老爷想走走的日子。
就这样旺财被老爷捡了回来，带在身边，渐渐成了老爷的贴身小厮。
“老爷，旺财知道你舍不下少爷，老爷，你把手松开了吧，那个神仙小姐姐找到了。”
旺财轻轻掰开老爷的左手，把那四截断指拿了出来。
这时，断了轴斜翻的马车也被大先生和苗老二掀起来了。
大先生和苗老二一起把肖贤少年抬进马车里。
肖贤少年还在昏迷中，他的右手手指那流出来的血已经有些干涸了。
事情紧急，囡囡嘱咐苗老二守着自家的马车，看好外婆和小柱子。
又让大先生一定帮她守好府衙的这辆马车，谁也不许靠近。
大先生站在马车外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
“爹，不光注意这辆马车，还要注意咱们那辆马车，我哥说是有人特意来杀他的。”
囡囡压低声音对大先生说：
“爹，等囡囡救了这个，咱们再好好好琢磨合计一下。”
大先生一愣，囡囡也觉察互事情有异了呀。
“好。”
大先生除了一个好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囡囡马车的门轻轻掩上，她低头看向肖贤少爷，只一个意念罢了，她和那肖贤少爷就进了空间。
“呀。”
空间里的平头哥正打瞌睡，桃树下的吊床把它晃得悠哉悠哉的了。
囡囡和一个陌生男人进空间来了。
“老大……”
平头哥一看那哥们的脸色就知道这又是老大的一场硬仗。
实验室里的门，缓缓打开，又缓缓闭合。
囡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肖贤少爷给弄到手术台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平头哥摘来了桃子，也拿来了水囊，它等在实验室门口。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平头哥双手合十，十二万分虔诚地祷告着。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空间外的马车上，外婆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祷告着。
……
滴滴，滴滴，滴滴滴。
时间又过了大半天，实验室内外还是一片沉寂。
实验室里的囡囡这会正全神贯注地给肖贤少年接断指。
这肖贤少爷的手指是齐齐被剑削下来的，创面比较整齐。
现在四根断指也都在着，关键时候府尹老肖还算保护得当，没大有污染。
按旺财说的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这个时间还行，再长一点时间，怕有的断指就要接不活了。
前世艾一刀做这样的接指手术，单指的话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眼下是四指，最快也要五个小时，还要保证这接指手术要做的快、做的好、接的活。
囡囡先给肖贤少年打了麻醉针，才开始换上手术隔离衣。
换好隔离衣，把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好后，麻药也该起效了。
囡囡先把断指清洗干净了，又去清洗手指残端，把有些毁损的组织去除。
接着把断骨用克氏针固定妥当，然后开始在显微镜下将静脉、动脉、神经、肌腱等组织逐一吻合、修复。
接指的过程繁琐且精细。
不一会儿囡囡就开始头上冒汗了，这才十四岁的身体有些弱啊。
囡囡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又想着等回到苗家庄后，一定晨昏定省地锻炼身体才是。
这小身板儿与前世的艾一刀比，着实是不大行啊。
时间转了一圈又一圈，肖贤少爷的四根手指终于接完了。
完美。
这手指，十天左右就可以拆线了，一个月后就能取出钢针，人年轻，恢复的快，对以后生活应该影响不大。
囡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她对这个知府家的少爷还是有听说的。
就上次郭庄泥石流那次，听人私下里说的。
大意都是说这是个混世魔王吧，仗着爷老子是一方县太爷，是个被惯坏的主。
自古寒门出贵子，从来纨绔少伟男。
囡囡看了一眼还在麻醉中的肖贤少爷，脱了隔离衣出了实验室的门。
“老大，老大。”
平头哥怀里抱了一个西瓜，颠颠地跑了过来，它把西瓜一个拳头就分为了两半。
“给。”
平头哥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上上次囡囡吃西瓜时用过的勺子。
囡囡就笑了，笑得有些见牙不见眼。
要说还是自己这小迷弟呀，关键时候是真真贴心。
囡囡伸手撸了撸平头哥的皮毛，手感还是那么丝滑呀。
囡囡和平头哥坐在实验室门外，一人抱着半块西瓜，呼啦啦开吃起来。
西瓜真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