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处
年小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自己感觉好温暖。
好像睡进了松软的棉被里。
若不是肚子饿,年小北真不愿醒来。
还有,还有自己不是掉下悬崖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醒了,醒了。”
“小姐,你快来看,小公子醒来了哩。”
一声大嗓门的女声传了过来。
接着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你醒了?”
这道声音与刚才的大嗓门不同,这个声音年小北听着有些熟悉。
年小北睁开双眼,头好痛,脖子也痛。
“我在哪里?”
年小北的声音沙哑,不用看,面前站着的一定是那个子姜将军。
啥?是……是子姜将军?
年小北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难道是到了千骑军大营了?
“你……你……”
年小北果然看到了子姜将军的那张粉脸了。
是的,那是一张女人的粉脸,粉粉嫩嫩又白里透红。
不光看到了子姜将军,还看到了一张胖丫头的圆脸。
这是个神马情况?
年小北眼睛一晃,自己不是掉在悬崖底下了吗?
这是摔s后穿越了?
还是摔s重生了?
铁蛋和年疙瘩呢?
小六和小七呢?
柱子和钱子呢?
哎呀,这脑袋乱成一团乱麻了呀。
许是看到年小北一脸纠结了,子姜将军淡淡地说道:
“你不用担心,这是在城外的庄子。”
“你掉下悬崖昏过去了,所以就带你来庄子了。”
“阿紫,快去给小公子做一碗汤饼来。”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阿紫给子姜将军施了一礼,笑嘻嘻地跑开了。
见阿紫走开了,子姜将军才又说:
“你放心,这里是我自己的别庄,很安全。”
安慰了年小北,子姜将军其实此时她的心里正怦怦乱跳呢。
她能说是她使了计策吗?
当时那个逼仄的山石洞里,她装着昏迷未醒。
他只好抱着受了伤的她坐到天明。
真是一个泛着青春气息的小男孩啊,那怀抱那么清涩而又那么富有朝气。
她趁他睡熟了后,用手刀砍了他的脖颈,成功把他掠回了她城外的别庄。
谁知他一到庄子上,就一直睡,一直睡,都睡了两天了呢。
她知道他这是累狠了,只好任由他睡。
睡饱了觉,才觉得饿,她自然是听到他肚子里咕噜咕噜叫了。
“……谢谢你。”
年小北抬腿就下了床榻,只觉得身上一凉,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被新换了一身鞑靼人的衣裳。
天哪,这是要做吴用吗?属实让人可恨呐。
“……那,那身衣裳洗……洗了。”
子姜将军啥时候说话这样子小心翼翼了。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
那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年小北顺着子姜将军的手指去看。
果然在前面的院子里扯了一条长长的绳子。
他的那身衣服,正在长绳子上随风飘摇。
不知褡裢里那只骨哨还在不在。
现在还不是想骨哨的时候,没看见他的长剑也不在了吗?
年小北的脸就红了,心里一阵抓狂。
是谁给他换的衣裳呀?
子姜将军好象很喜欢看他着急的模样儿,她嘴角上扬,眉目如画。
“……是我庄子上的小厮给你换的衣裳。”
年小北看了子姜将军一眼,这个将军是人精吗?
怎么知道他心里此时正在想什么 ?
“小姐,小姐,汤饼来了。”
阿紫的大嗓门从门外多远就传了过来。
接着阿紫的大脚步哐哐走了过来。
“小公子,请吃汤饼。”
阿紫把手里的托盘直直往年小北眼前一杵。
她早就发现了,小姐对这个外来的小公子有好感。
昌皇多好一个人啊,嫁给昌皇,小姐就是皇后了哩,多好的事儿。
只是这又是从哪里跑出来个小公子呀。
这小公子两天大睡,小姐竟然一直寸步不离的陪了两天。
连她最喜欢的千骑军大营也不去了。
连她最亲近的昌皇那里也不去了。
年小北看向婢女阿紫,阿紫十三四岁的模样儿,扎着个丸子头,正眼神霍霍地看着他。
大有“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的狠厉。
年小北一滞,这个小丫头对他有敌意哩。
“呼”年小北把大碗端了过来,“嘁”你还对我敌意哩,这要上哪说理去。
你这破庄子,以为小爷愿意来啊?
哼,哼。
年小北端起汤饼就吃了起来,别说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年小北呼啦啦吃将起来,不一会儿大碗就见了底。
把个婢女阿紫骇得睁大了大眼:那么齁咸的汤饼哎。
子姜将军看着年小北汤饼吃得香甜,自是高兴。
等年小北把最后一滴汤水喝尽了,阿紫撅着嘴把碗端下去了后。
子姜将军看着年小北,年小北也看向子姜将军。
子姜将军:哎哟娘嘞,他怎么这么好看,比那什么啥纪铁蛋的好看多了。
年小北:娘嘞,这是什么汤饼,齁死小爷了,若不是饿,看小爷不打翻你有大碗。
两人个心思不明地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好感。
年小北:你确定小爷的眼睛是好感?
你确定不是不死不休的家国大仇?
哎,子姜将军,白瞎你一张粉嫩白净的脸。
咦,怎么回事?小爷为嘛有点不自然?
“子姜将军……谢谢你。”
子姜将军一听到年小北说话,脸蛋儿就红了。
“你,你,不用叫我将军,叫……子姜。”
“你……你……叫什么名字?”
“……”
年小北一愣,是呀自己叫什么名字?
是叫小疯子吗?
是叫年小北吗?
是叫九皇子?还是叫百里霄?抑或是叫鹏程?
“你……是大齐人吗?”
子姜将军又问道。
“……”
年小北点点头,他不应该对面前这个鞑靼人深恶痛绝吗?
怎么从内心里并没有多么深恶痛绝呢?
“我其实不是大稚人……”
子姜将军又深深看了一眼年小北说道:
“我是个孤儿,在大齐过着卑微的生活,有一年冬天,大雪纷扬,我都要被冻死了。”
“我爬着去敲那些高门大户的门,门敲开了,大狗也放出来了……”
子姜将军的语气起了淡淡的湿气。
年小北本来站着随时要走呢,这会听了子姜将军的话,脚便挪不动了,他缓缓收住身子,慢慢坐了下来。
“大狗好凶呀,呲牙咧嘴地冲我跑来,我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救命。”
“大户门口站着的下人小厮们看得哈哈大笑。”
“终于我跑不动了,头发跑散了,鞋子跑掉了,就连身上的破旧的衣裳都被大狗撒烂了。”
“我躺在了雪地上,露出了半截身子,那天是真冷呀。”
“是我一辈子中最冷的一天。”
“可大雪还在飘飞落下,那些下人小厮们还在指指点点、幸灾乐祸。”
“我在雪地上冻僵了,我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起码不用再在这世间受罪了。”
“我眼前出现了娘亲,娘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没有爹,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娘亲在我三岁时就生病死了。”
“娘亲死前把我托付给街上拾荒的婆婆,婆婆养到我六岁。”
“我六岁的时候,婆婆病了,我没有钱给婆婆治病。”
“婆婆临走前想喝一口热热的汤饼。”
“可就在那个冬天,就在那个大雪天,婆婆没等到我找来热热的汤饼。”
子姜将军其音哀哀,双肩瑟瑟发抖:
“我躺在雪地上,我看到婆婆来了,她隔着簌簌落下的雪花,就那样哀伤地看着我。”
“我的身子越来越凉,我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我伸出手想抓住婆婆。”
“可是婆婆还是离我越来越远了。”
“最后我看到了婆婆脸渐渐变成一瓣六角的雪花。”
“婆婆走了,我也要走了……”
“我闭上眼睛,眼角流下对这人世间不甘心的两滴眼泪。”
“这两滴眼泪被冻住了,结成两粒晶莹的冰。”
年小北听了心中大恸。
他不由走到子姜将军面前,伸手接起她的手,她的手还在瑟瑟发抖。
“就在我以为我就死了时候,在大雪中走来一个人。”
“他就是我的师傅,他是大稚国人,他正游方到大齐。”
“师傅救了我,把我带到大稚,开始教我武功。”
“跟着师傅那七年是我最幸福快乐的七年。”
“在山里,我和师傅听风看月,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好不自在。”
“大山里,我们的菜畦有菜,大田里有粮,山里有猎不尽的动物。”
子姜将军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光来。
“师傅是大稚国的人,却有一颗无私大爱的心。”
“师傅说,姜通神明,去世间秽恶,子姜啊,你要活通透喽。”
“师傅说不管你是大齐国、大稚国、大秋国、还是大夏国的人,都有自由生存的权利。”
“师傅说,每个人存在于世,都有存在的道理,来世上一回,把自己的来处和去处活明白了,就是圆满了。”
……
年小北不由得万千感慨,子姜是大齐人,在大齐却没有感受了温暖。
却是大稚,给了她不一样的家和温暖。
她也因此成长为了大稚国神勇无比的子姜大将军。
相比吴用的叛国,年小北更喜欢的是子姜将军的光明磊落。
对,光明磊落。
“我叫……年小北,是大齐人。”
年小北只说了自己这个名字,并没有说来大稚的目的。
聪明的子姜将军并没有详细询问。
叫……年小北哦。
“小北,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年小北一阵无语,刚说的神勇大将军呢?
守在门外的婢女阿紫撇了撇嘴,还小北小北地叫上呀。
哎呀,不行,昌皇危险了,得想办法告诉昌皇去。
……
等阿紫给昌皇送出消息后,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收到消息时,昌皇正呼哧呼哧在皇家内院里开垦呢。
他想先开出几块菜畦来,先把手里仅有的种子种上。
他已经派人去军师吴用府上了,那吴用伤的有点重,据说现在还在昏迷中。
嗯,如果囡囡能来大稚就好了。
哎,囡囡啊。
忽然有点儿想念空间……和囡囡了。
昌皇停下手中的镢头,看着脚下的菜畦,眼睛里全是囡囡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侍卫阿天急匆匆进来,贴在昌皇耳边说了几句话。
昌皇眼神一寒,怎么?义妹在别庄里藏了小白脸?
嗯,这还了得。
那小子叫什么?
“年小北。”
“什么?年小北!”
昌皇丢下镢头就窜了,生怕他一个慢半步那年小北再把他义妹给拐跑喽。
子姜将军已经好几天没来千骑军大营了。
陈阿牛一脸绝望,子姜将军呀,你莫要辜负阿牛的一片心啊。
千骑军大营外的三十里处,年疙瘩一脸着急。
已经五天了,小主子还没回来。
这是到哪里去了?是遇见危险了吗?
如果遇到危险那骨哨怎么没吹?
骨哨是在苗家庄时看苗家庄山民用这个传递信息,年疙瘩觉得很好。
所以他也做了两个,一只给小主子,一只给自己。
只是做了这骨哨后,他们谁也没用过,也不知好使不好使。
哎,小主子到底去了哪了?
铁蛋他们从外边回来,不用说,还是一无所获。
小六拿胳膊肘碰碰小七眼神里说:
小七,我给小北卜上一卦?
小七眨了眨眼睛:
得了吧,就你那卦,十卦九不准的,别费那劲了。
小六气愤地说:
哼哼,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万一这回算得准呢。
对了,年小北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小七无语:
边上,爱哪玩哪玩去。
小六看上年疙瘩,他与小北是亲兄弟,他总该知道小北的生辰八字。
小六巴巴跑到年疙瘩跟着说:
“四哥,你家小北生辰八字是多少呀,你报我一下,我给卜上一卦。”
“测测吉凶嘛。”
年疙瘩正一头乱麻,听了小六的话,只看向小七。
见小七把白眼珠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便晓得小六这卦准头欠佳。
再说这小主子的生辰八字能随便说的嘛。
见年疙瘩不说话,小六冲小七瞪瞪眼。
看看自己兄弟这欠揍的衰样。
在昌皇急慌慌的时候,在陈阿牛悲伤伤的时候,在年疙瘩他们寻找无果的时候。
子姜将军正拉着年小北的手在别庄的北山坡上放风筝呢。
年小北拽着风筝线,乐得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年小北不知道他已经多久不曾笑过了。
子姜将军也笑了,这笑笑得分外纯粹和彻底。
在大稚一十二年了,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么开心呐。
哈哈,哈哈。
“小北,快跑,快跑,风筝要掉下来了。”
“小北,小北,这边,这边,快跑呀。”
“小北,小北,小心前面有石头……”
子姜将军的声音还没落下呢,只听得“噗通”一声,年小北摔了个大马趴。
年小北摔了个大马趴,手中的风筝线一松手,那天上的风筝就飞走了。
看着越飞越高越远的风筝,年小北有些悻悻然。
“没事,没事,风筝就是要在天上飞的呀。”
“小北,回头咱们俩一起糊个新的风筝呐。”
“小北,咱们去吃好东西吧,这别庄有很多好吃的。”
“小北,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喜欢吃酸的辣的?”
“小北,小北……”
年小北看着身边的子姜将军,再次生出“这哪里是个神勇大将军”的错觉。
看着她叭叭叭的小嘴里叭叭叭地说着话,心情莫名的很晴朗哩。
年小北这几天在庄子养身体,已经对庄子很熟悉了。
他由着子姜将军拉着他的手走在庄子里弯弯绕绕的田间小道上。
庄子里有一片合欢树林,此时开满了大片大片粉色的合欢花。
有风吹来,那些合欢花像少女颤颤的长睫毛。
拂过人的心头,让人的心头也颤颤的有些莫名的悸动。
“小北,咱们去采合欢花吧,采了合欢花,做合欢花饼。”
子姜将军话音刚落,人已经爬上了合欢树。
合欢树枝叶摇曳,映着少女翘起嘴角的脸。
年小北一时间不禁有些发怔,电光火石间,他的心突然一跳,他想起了苗家庄的囡囡:
“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囡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