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魂穿大齐
欢城医院手术室里无影灯整整亮了一夜。
凌晨一点，手术室的门才被缓缓打开。
七八个神色疲惫的医生一助、二助、麻醉、护士鱼贯而出。
大家都累得有些站不住，也懒得说话，哎呀妈呀，这台手术。
史无前例。
整整做了十二个小时，病患还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若不是病患家属有钱又孝顺，可能这个老太太都该走八百回了。
这破旧的身体，实在没有必要修补了啊。
出了手术门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彼此转头看了一眼后，便各自散去。
走在最后面的那位显然被累惨了，她慢慢腾腾挪到自己的办公室。
才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小腿肚不由得狠狠一软。
接着她一个趔趄就跪在了地上，实在是累，她就势歪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混纺地毯。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就是艾囡囡，手术界蜚声省内外的大咖。
人称欢城艾一刀。
科室来的年轻人小冀则亲切地称呼她为小艾飞刀。
小冀对她崇拜的五体投地。
每次手术下台后，小冀都会冲上前来给她捶捶胳膊捶捶腿。
又总是一脸骄傲又一脸崇敬地看着她，眼光烁烁：
“老大，你是这个。”
他冲她竖起大拇指。
接着他把一张空白的a4纸给卷成桶状，杵到老大的眼前。
“这里是欢城一线，深入报道栏目组。”
“在向你进行现场采访。”
“请问超厉害的小艾飞刀女士。”
“你是怎么踏上外科医生这条路的？”
“据我所知，你生长在一个中医世家。”
“你高祖亦曾供职皇宫太医院。”
“你怎么没秉承祖业，学习中医呢？”
“哦，哦，原来如此。”
小冀作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是说你在中医的基础上又学习了西医，实现了中西医结合。”
“嗯嗯，那为什么又独独喜欢做手术呢？”
“啊？竟然是为了快丨感？”
“真不愧是小艾飞刀啊。”
小冀无语地翻了翻眼皮。
老大你能不能正经点，这天还能不能继续聊了？
其实小冀并不小，比艾囡囡还大了一岁零八个月。
人也长得很人高马大的。
是上面指定分到欢城艾一刀科室的，还要跟着艾一刀实习。
小冀一来就认了老大。
小冀说：“老大哎，我以后跟着你混了哈。”
艾一刀不光医术精湛，人还长得漂亮。
不是一般的漂亮，是特别好看的一种漂亮。
眼睛又黑又亮，深如黑龙潭的潭水。
让人忍不住由不得想沉溺其中。
小冀其实一来欢城就看中艾一刀了。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动，觉得这次听老爸的话回国还是对的。
他对老爸提出了要求，不要公开他们的父子关系。
他不想凭借外力。
他就想依自己的实际能力，在业界证明自己。
所以他掩下所有的锋芒，变身为素人小白，出现在了欢城。
也出现在了小艾飞刀的面前。
艾一刀不知道小冀背景，知道也没啥。
她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
有背景咋样？没背景又咋样？
这些都与她有什么毛线关系？
她二十九岁的年纪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恋爱俩字。
什么办公室暧昧呀，同事间小情调呀，与她通通绝缘。
活了这些年来，与她相依相偎的从来不是男人也不是闺蜜。
而是医学，中医西医。
小时候从记事起她就开始跟着祖父学中医基础。
长到十岁那年，已经通读了《伤寒论》、《黄帝内经》。
通读了《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
通读了《汤头歌诀》、《温病条辩》。
从小她就喜欢泡在祖父的善沅堂里。
善沅堂开在霞务镇镇中心街上，冬去春来，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春秋。
对中医浸丨淫多年，使艾囡囡每每看到那些报考中医的学子们都满是同情。
学子们心心念念要背的那些中医基础理论。
还有什么中药学、方剂学、针灸都不在她话下啊。
艾囡囡本来也以为自己以后会继承祖父志愿。
在中医界发扬光大的。
祖父早已经把她列为善沅堂钦定的接班衣钵人。
因为父亲选择经商，且长年在外，听说在外也家外有家了。
家外有家的父亲更是叫不回来了。
这样的逆子让祖父脸上无光。
他自动在心里剔除了这个逆子。
一心一意要把艾囡囡培养成才。
艾囡囡如愿考上了中医药大学，选了中医学。
再后来独居在村子里的母亲生了病。
她因不得父亲的喜爱，长年郁郁寡欢，终究在心里作下了病。
后来心病又外显到了身体上。
等祖父知道这一情况后，母亲的病已经有些晚了。
祖父用他的古方强留了母亲三个月。
三个月后，恰逢大二的艾囡囡暑假。
等她坐高铁归家后，就看到了病榻上的母亲。
母亲鼓着一个大肚子，恹恹地躺在床上。
祖父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行，送市里医院看看吧。
祖父极少承认自己的医术不精。
他这样说，让囡囡的心头一惊。
没再耽搁，第二天，艾囡囡就找了镇里的出租车。
母亲住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检查结果是肚子里长了瘤子，需要手术切除。
只是病人身体虚弱，瘤子又有些太大了。
所以手术有风险。
手术那天，从母亲肚子里割出了一个大瘤子和几个小瘤子。
大瘤子足足两斤重，小瘤子与脏器几乎都长到了一起。
母亲直接被送去了icu。
艾囡囡用手机拍了那个大瘤子的图片。
拿给祖父看，祖父看了好久好久，喟然一声长叹。
市医院里的医生说。
如果早一点动手术就好了。
病人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母亲走了后，祖父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艾囡囡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改学西医的。
祖父没有阻拦也没有劝说。
一年又一年。
后来善沅堂莫名地着了一场大火。
晚上睡在善沅堂的祖父连同他祖传的一切。
统统被付之一炬，化为了灰烬。
从此后霞务镇镇中心的街上，再没有那个百年善沅堂了。
后来听说镇上有规划，在善沅堂的旧址上很快盖起了高楼大厦。
从此后，霞务镇上再也找不到当年善沅堂的风采了。
哎。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秋凉。
苗家庄的夜黑了下来。
南屋里的小柱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把头蒙进被子里。
囡囡的魂魄真的回来了吗？
他听到了一点儿动静。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一点儿动静，把小柱子的心都惊得慌了。
他觉得囡囡肯定还能活。
因为囡囡的身体一直是温温的。
囡囡她只是睡着了。
小柱子想，他守了囡囡七天了。
看在他守得辛苦的份上，今夜囡囡会不会就活了过来？
灵床前长明灯的火苗又晃了几晃。
躺在灵床上的囡囡悠悠醒转了过来。
她吐出了长长一口气。
累，真累啊。
这台手术是某位高层领导的老娘。
现年高寿九十有一，老的不要不要的了。
还非要做这个手术，还非要指定她艾一刀主刀。
这一主刀，好嘛，足足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的全程掌控啊。
已是极限了。
小冀，你去看看那老太太。
icu住几天，如果病情稳定了，再转温馨病房吧。
小冀，小冀，小冀子。
你死哪去了，还不快去。
囡囡一着急就要抬腿下床。
咦？不是睡办公室地毯上了吗？
什么时候回到了床丨上。
等等，这是什么？
囡囡伸手把脸上的纸揭了下来。
嘿，真是晦气，是火纸哎。
等等，这是哪里？
囡囡眼睛四处转了转，咦，这个地方不熟悉呀。
灵床、寿衣、长明灯？
那边小桌上放了什么？
肚子这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先不管了，吃了再说。
囡囡抬腿就下了床，坐在板凳上，拿起了筷子。
一通呼啦啦的吃喝。
嗯嗯，真好吃呀。
菜好吃，饭好吃，供果也好吃。
是的供果。
这会囡囡已经看明白了。
这是一间灵堂。
而她就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看墙上贴的葬榜，这人还和自己同名。
我去，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堂堂欢城艾一刀竟然累穿越了？
不可能吧？
才刚想到一个不可能。
艾囡囡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一阵疼。
她站起身，朝灵床上复又躺了上去。
她蜷起身子，抱住了头。
一波陌生的记忆层层涌来。
十三岁的艾无盐？
无盐是那些贵子贵女们给她起的。
时间一长，连相府里的人都叫她无盐了。
好吧，艾无盐。
等等，我去，这是个神马情况？
咋还无盐了？
她没有摸到手机，只好先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乖，这个艾囡囡竟然是顶着一张鬼脸丑面呀。
嘤嘤。
不过，还好，依她的经验，这不是病。
只是中了一种疮毒，只要花些时日这毒也并不是不能解。
可是看这艾囡囡才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呀。
是谁会对十来岁的孩子下重手？
记忆中出现了相府，出现了小柱子和大丫二丫。
出现了大夫人和大丫鬟石榴。
出现了嫡姐艾香芋和婢女春红。
出现了难得见上一面的老爷。
出现 了只见了一面的老夫人和郝姑姑。
出现了镜湖和镜湖水面的秋风。
还出现了瘦高个和哒哒而行的马车。
再到现在的苗家庄、大先生和外婆。
只是她是怎么去的相府呢？
去相府前她在哪里呢？
囡囡丢了八岁前的记忆了呢。
不过也不用着急和担心。
这一会儿艾一刀还没消化完她穿越的事情呢。
这丢一点记忆啥的，真……算不上啥。
这是个什么朝代？囡囡又努力想了想。
对了，听小柱子说过，这个朝代叫大齐国。
是前世的艾一刀没听说过的一个朝代。
嘿嘿，架空呀。
穿越大大好身手，牛批，牛批。
只是穿成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
真是……让人……有些无语啊。
只是人家穿不是都有空间吗？
就是穿越大大说的那种金手指。
也不知这个艾无盐有没有？
囡囡神识一动。
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竟有一只玉镯。
只是这玉镯有些模糊，或隐或现的。
不注意看还真有些看不清楚。
她伸出右手抚了一下玉镯。
哎呀，不得了，经她的右手一触。
那刚刚还有些模糊的或隐或现的玉镯，突然有了实体。
玉色圆润，晶莹剔透。
囡囡的右手触到玉镯下面竟然还有个暗扣。
像是某个开关。
她用力按了一下。
只听“啪嗒”一声，玉镯竟被打开。
一道极快极亮地光闪了一下，接着现实中的囡囡就不见了。
她被吸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咦，不得了啊，苍天呀，大地呀。
是哪个神仙大大给写的剧本呀。
她竟然真的有空间哎。
而且还安排了她前世手术室里的全套。
中医、西医、中西医结合。
还额外给了两口泉水。
一南一北，一温一凉。
凉的甘甜，喝了能提高免疫力。
温泉汩汩冒着热气，泡了可消除疲劳。
对啊，对啊，经过囡囡亲测，泡个温泉是真舒服啊。
囡囡便很得意。
她给甘甜的泉水起名儿小泉。
又给温泉起名儿大泉。
她在空间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除了她中西医结合的手术室。
除了小泉和大泉。
竟然还有一块偌大的土地。
土地就在小泉的前面，与小泉隔着一个栅栏。
推开栅栏，走了过去，只见土地还是荒田，需要开垦了才能使用。
就好像前世她玩过的qq农场。
垦地种菜那是必备技能。
半夜爬起来偷菜的喜悦。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激动。
那时候为了升级土地，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黄土地、红土地、金土地、紫金土地、黑金土地……
开垦种植收获带来的快乐是真快乐啊。
囡囡弯起了嘴角。
现实中的土地比虚拟的qq农场要刺激的多呀。
囡囡真的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侍丨弄自己的土地。
地头上放着那些镢头锄头镰刀和耙子。
这些可都是用着趁手的农具。
哇呀呀，真是……好啊。
穿越大大呀，艾囡囡谢您呐哈。
您真是威风凛凛大名鼎鼎。
您真是英明神武天下第一。
您真是艾囡囡的饮食父母、再生父母。
您真是，真是……一个大好人呐。
对穿越大大发了一通彩虹屁后。
囡囡又从空间里转了一圈，喝了几口小泉，顿觉神清气爽。
她神识一动，就出了空间。
灵床上那一大抱桂花的香正郁郁葱葱传来。
阿嚏，阿嚏。
囡囡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外婆也听到外间里的动静了，她不敢动，也不敢出来。
外婆怕惊扰了囡囡的魂灵。
大先生躺在床上，这七天来的打击和痛苦。
快要把他压趴下了。
一挨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小柱子在南屋里忍不住了，他从窗棂里向外看着。
分明就看到灵床上的囡囡坐起来下了床。
还吃了供菜供饭，喝了给牛头马面准备的桂花酒。
还把床上的那一大抱桂花抱在怀里，低下头用力地嗅了又嗅。
还摸着脸上的红斑沉思。
这一切都是囡囡呀。
囡囡活过来了！
小柱子拉开南屋的门就冲了出来。
“囡囡，囡囡。”
小柱子一把把囡囡抱在了怀里。
咳咳。
囡囡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丫谁呀？老子憋呀喘呀。
吼吼。
“囡囡，你醒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嘿嘿，太好了，太好了，囡囡没有死。”
小柱子手舞足蹈，他大声喊着外婆和大先生。
“外婆，快来，快来，囡囡活过来了。”
“大先生，大先生，大先生。”
外婆冲了出来，门口的挂鼻子挂住了她的衣裳。
她使劲一挣，褂子被撕了一个口子。
“囡囡，我的囡囡啊。”
外婆抱住囡囡哭了起来。
大先生趿着鞋子也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囡囡怎么了？”
大先生一进灵堂就看到囡囡坐在灵床上。
外婆正抱着她大哭呢。
小柱子站在跟前也是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囡囡，囡囡醒了！”
大先生快步走上前来，一只手就拉住了囡囡的手。
囡囡忍不住又要翻眼皮。
哎。
小柱子她是记得的。
和她记得的形象很挂钩。
十七八岁的样子，个了不算太高，人也不胖，是个干净利索会做事的人。
外婆也是记得的，只是没想到外婆竟然如此苍老了。
而且她的眼睛还不好，只搭看一眼，囡囡就发现了问题。
如果可以，这眼睛还是能做手术的。
手术复明的把握有六七十。
当然具体情况还得需要做个详细的检查。
好在，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大先生也是记得的。
只是没想到大先生竟然是如此的帅气呀。
典型的书生形象。
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旧青衫，罩着他濯濯青柳之姿。
长发用玉色方巾高高束起，水墨一样的眼睛，清清白白，出尘不染。
他的手指细长，如今正摇着囡囡的左手腕。
囡囡不禁有些隐隐担心。
她的左手腕上可是有个玉镯来着。
那个玉镯是开启空间的钥匙。
别再被大先生一个不小心误触了。
那可不就真相了。
事实证明囡囡的想法是完全多余的。
此时她的左手腕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空间没有了？
只是昙花一现？逗她开心？
她悄悄把左手也缩了回来。
用外婆的怀抱遮掩着，她把右手搭在左手腕上。
咦，玉镯又出现了。
好，很好，空间只对她自己开放呐。
囡囡就彻底放下心来。
她松开两只手，把外婆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外婆。”
“大先生。”
“小柱子。”
“我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