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那房里住的谁?”
“唐霖。”走在前面的叶宛童道,“旁边那个房间是秦文山。”
四人结伴往前院走,院长刚才通知所有人集合。
京墨走在最后,双手环胸,没带他心爱的二胡:“你怀疑他有问题?”
叶宛童先点头又摇头:“说不清楚,你要说这人不对劲吧好像也没有多不对劲,但你要说他是个好人吧,我又觉得看着不像。”
好一个“看着不像”。
傅敏和听了就笑,说哪能光凭眼睛看就知道谁是好人坏人。叶宛童叉着腰瞪他:“面相!我看的是面相,懂不懂啊你?”
她说完,还嫌不够似的,又补充道:“你看你眼睛里这个红血丝,赤脉贯瞳,灾祸已至,你印堂还发黑,你这两天必倒霉!”
傅敏和回嘴:“我那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叶宛童呸了一声,说你可离我远点儿吧。
“你别不信啊,真要出点啥事我肯定保护好你,我发——诶你哪儿去。”
“你发五都没用,快滚。”
傅敏和还要回嘴,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又感觉到那股视线了,这种莫名而来的怪异感让他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如芒在背。
他立刻转头,那道令他后颈一凉的目光瞬间消失,身后空空如也,只能看见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缓慢走动闲聊的孩子们。
“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睛,说了声奇怪:“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说话之际四人抵达前院,秦文山一看见他们,立马招手:“你们怎么才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
后半句话他似乎有些忌讳,没说出口,傅敏和有意无意看了唐霖几眼,说:“没事,就是昨晚被吓着了,起得晚。”
唐霖一听脸色就变了,问怎么回事。
傅敏和将昨晚发生的事隐去胎仙七分真三分假地朝二人叙述了一遍,秦文山听完后脸色煞白,忙问:“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还好我把门反锁了,逃过一劫,但有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时往唐霖那边儿看上几眼,好几次都和唐霖对视,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应有的惊慌和恐惧。
裴谦都死了,他还这么淡定?
还是说门前的血迹并非记号,其实昨天晚上根本没人去找他?
想到这里,傅敏和又补了一句:“你们昨天没事吧?”
秦文山摇头:“我一觉睡到天大亮,刚醒就听说死人了。”
唐霖也摇头。
这时,院长迈着婀娜的步伐朝他们走来,她换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戴着圆润的珍珠项链,头发也被烫成卷状仔细盘起,看起来精致又富贵。
她在众人面前站定,站她对面那几个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的姑娘活像被拔了毛的山鸡,光秃秃地缩在凤凰跟前。
有人低声嘟囔了句到处都是小孩儿还天天打扮,听着挺嫉妒。
“大家早上好。刚才我接到消息,昨天晚上有一位志愿者不遵守孤儿院的规定,没有为孩子们起表率作用,已经受到了惩罚,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志愿活动今天正式开始,孩子们都很期待中秋节,每年都会准备画作,但因为身体原因,孩子们的美术老师这段时间无法授课,希望大家可以代老师给孩子们上这周的美术课。”
院长说完后,一直面色凝重的秦文山少有地露出了一个带着喜悦的笑容。
“除此之外,后勤部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因为中秋节的菜品比较多,我们需要一些志愿者在这段时间帮忙采买和搬运食材。另外,孩子们的新衣服也得在节日之前赶制出来,需要几个人帮忙裁剪布料。大家可以自行分组,尽量选择自己擅长的事情,以便更好地为孩子们服务,共同度过一个愉快的中秋节。”
院长刚说完,人群就低声躁动起来,秦文山面露喜色,尽管压低了声音也遮掩不住激动的情绪:“你们和我一起吧,我是学美术的,我可以教小孩画画。”
秦文山显然一直记得他们帮助邢清清的恩情,想找机会报答。他的表情很兴奋,似乎在庆幸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傅敏和询问地看向京墨,京墨点了点头。
但一直沉默的唐霖突然道:“人是不是太多了?我们这么多人可以吗?”
这话说对也不对,毕竟他们四个再加上秦文山和唐霖就已经占了快一半的人数,但这种话难免破坏气氛,叶宛童站在一边看他,问那怎么办啊?
叶宛童明显在阴阳怪气,唐霖装没听见:“要不分两个人出去?”
他说的是疑问句,傅敏和却觉得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眼神也变化起来,带着几分探究去看他。叶宛童白眼一翻,说行啊,那我和大壮走?
于是两人结伴去了食材组,准备当一回大自然,不是,菜市场的搬运工,然而对方小队已经超出负荷,他俩只能辗转去勉强当一回裁缝。
方雨惊瞅着朝食堂渐行渐远的几位,疑惑道:“怎么都争着抢着去食堂?”
叶宛童咂咂嘴:“可能觉得食堂任务好做吧。”
也对,比起当老师做裁缝,搬运工算是三个任务里最不需要技术的活了,毕竟搬个东西总不能出错吧?
他们这组一共四个人,叶宛童、方雨惊、裴大师的小徒弟,还有那个一进来就在哭的新手姑娘。
那姑娘叫郝敏,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在去找工作的路上突然两眼一抹黑,醒来就在这儿了。叶宛童说你这名字起挺好啊,结果转头就跟方雨惊说人坏话。
“都不认识人家,少说两句。”
叶宛童小孩儿似的朝他做鬼脸:“嘴长我脸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回说傅敏和这边,院长说是教孩子画画,其实大多数时候根本用不着他们。一群小孩儿在画室里排排坐,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画架,上面铺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画纸,一双双稚嫩的手一笔一画地细致描摹着画中的人物。
秦文山偶尔起来走一圈四下看看,但大多时候都看着自己面前的孩子发呆,不知道在想谁。
傅敏和和京墨对于美术完全一窍不通,两人在傅敏和单方面勾肩搭背下站在一边说悄悄话。
傅敏和:“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在画人了……”
京墨:“不能画人?”
傅敏和:“不是不能,但是刚开始不都是先画什么苹果啊花瓶啊什么的吗?还有那个谁,画了好几年鸡蛋。”
京墨:“哪个谁?”
傅敏和半天也没想起是哪个谁。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秦文山那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唐霖站在边上,见状叫了傅敏和一声。
“你女朋友有没有带化妆品?”
秦文山先是一愣,旋即一脸震惊地看向京墨,就差把“我□□是女的”六个大字写脸上了。傅敏和刚要解释,就见京墨从裤兜里掏了支口红出来。
他把那支口红给唐霖,唐霖嘟囔了句现在的姑娘家怎么长这么高。
傅敏和一口老血憋在嗓子里没喷,心说你也知道一般姑娘家长不到这么高。
唐霖把口红递给秦文山,秦文山震惊的目光又落在那支用了一半的口红上,接过口红的时候还询问似的看向傅敏和,意有所指地瞟了几眼京墨的胸。
傅敏和转过脑袋装没看见。
秦文山把口红给那个问他要红颜料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麻烦你啦,可以帮我上一下色吗?”
“哪里?”
小姑娘指了指人像的嘴。
秦文山捏着那支口红仔仔细细地往画上涂,那手法颇为娴熟,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实践。傅敏和站在一边朝着京墨啧啧,京墨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你呢?
傅敏和啊了一声,还没说话门外的铃就响了,孤儿院的铃还在沿用过去的铁铃,那一敲起来叮叮狂响,傅敏和一抖,弯着腰在给小姑娘的画上色的秦文山也是一抖。
口红擦出去小半截,顺着嘴角往上扬,仿佛一道撕裂的伤口。秦文山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小姑娘却没说什么,朝他道了谢,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自己的伙伴往外走。
秦文山一脸菜色,哆嗦道:“我,我今晚……”
唐霖一边拍他一边安慰道:“不会不会,不至于……”
他们前后出去,像秦文山一样面露菜色的还有跟着叶宛童和方雨惊一起出来的小徒弟,只是他的脸色比秦文山还要差上许多。
“怎么了?”傅敏和问。
叶宛童撇嘴:“这小倒霉蛋咔嚓几刀把布剪烂了。”
她那脸色臭得仿佛被咔嚓几刀剪烂了的是他们似的,傅敏和看看瑟缩的小徒弟,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们边说边往食堂走,傅敏和一手拉着京墨一手推着方雨惊,叶宛童走在最后,四人都走出去老远了,她还在不停回头看。
走在前面的秦文山和唐霖见状停下来等他们,傅敏和问:“看什么呢?”
“好像有人在看我……”
叶宛童话音未落,傅敏和也感受到了那股视线。他们俩同时回头,却都只能看见身后被夕阳金红色光辉覆盖的高大建筑。
“奇怪……”
食堂内还是静悄悄的,四人打了饭,坐在角落里小声交谈。
采买食材的人在晚餐供应即将结束的时候匆匆赶回,一个个脸色惨白,三个女孩更是抖得连餐盘都端不住,他们各自分散而坐,不说话也不抬头。
其中一个女孩在打饭的时候隔着窗口望见铁盆里仅剩的肉汤底,哐当一声扔下餐盘,捂着嘴冲了出去。
晚餐在诡异而沉默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各回房间,叶宛童站在门口瞅着院子左右来回看,似乎被那道不知何处而来的视线烦得不行。
十点钟声敲响,十三扇窗同时熄灯,傅敏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回忆早上唐霖那句“你女朋友”,还有京墨冷不丁冒出的那一句“那你呢”。
他是什么意思?“那你呢”?“那你会不会”,还是什么?
他盯着天花板出神,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往前走,他却毫无睡意。他拿着手机翻了个身,想发条消息,却忽然想起京墨没有手机。
他的手机壁纸是默认的,买来就没换过,屏幕一开那光亮得跟一手电筒似的,差点没把他眼睛闪瞎。
傅敏和被那道光晃得眼前都有重影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甩了几下脑袋,想把眼前的十一点五十八晃出去。
“叩叩——”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傅敏和原本夸张甩头的动作瞬间定格在原地。
“小和。”叶宛童在外面叫他,“开门。”
叶宛童怎么大半夜的来敲他的门?
“小和?醒了没?”叶宛童的声音大了点儿,“快点开门,我房间里好像有东西,我怀疑是白天那玩意儿。”
傅敏和一开始怀疑外面那人不对劲,但他俩白天都感到被人从身后偷窥、或者说监视的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npc更不可能知道。而且,不听npc的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事叶宛童绝对干的出来。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开门:“什么东西?”
“不知道,就听见洗手间里有声音,我一个人也不敢去看。你能不能先把门打开?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磨蹭。”
傅敏和听见“村子”两个字,右手搭在了门把上。
就在他拧动门把的瞬间,手机突然一闪,屏幕的亮光瞬间照亮了门前一小块地方。他本能瞥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亮得刺眼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叶宛童发来的消息——
你房间外面好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