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安哥，你喜欢我吗？”
他是认真的。
他居然是认真的。
陈念安半天才找回手指的知觉，七号的唇贴着他的指尖，让他觉得手指酥麻，失去了把手抽回去的勇气。
他陷在一阵迷惘中，巨大的迷惘。
这个人真的爱我。这个人居然真的喜欢我。
他看着抬眼凝视自己的七号，那双蓝眼睛倒真真是一汪清泉，一汪湖泊，他在那蓝色里看到了自己，胆怯不安，犹豫踌躇，畏缩恐惧。
而面前这个人怀着赤诚的爱意。
这个人居然真的爱我。他好像从一颗站在院子里的孤树身上醒过来，巨大空洞的世界里，居然还有个人环抱着这颗树，叫他没法成为一颗孤树。
鬼使神差，陈念安伸了手去触摸七号的脸颊。他的指腹轻轻划过七号的眉眼鼻梁，顿在七号的唇上。
“七号。”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绕绕，在七号满怀期待的目光下作出了他的回答。
“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扑通扑通，陈念安仔细去听，果然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
林柯在走廊上撞见个跑得风风火火的少年郎，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他连忙抓住了七号问：“怎么了？”
、
还能是怎么了？看七号高兴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林柯猜得也七七八八了。
“安哥……安哥……”七号气喘吁吁，似乎是因为太兴奋跑了几圈，这会儿还平复不下来。
“你安哥答应你了？”林柯也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陈念安再怎么说也不会由着七号的性子来，那太不像是陈念安的风格。
虽说林柯也没那么了解陈念安就是了——
“我不知道算不算。”七号向林柯一笑，这算得上是个得意洋洋的微笑，“但是安哥没拒绝我。”
“他说，可以试一试。”
七号炫耀一样，压低了声音，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安哥也喜欢我。”
林柯：？？？
陈念安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林柯扶额，又觉得七号的口吻听起来陈念安不像是为了陪小孩玩才说“试试”。
“对了，”林柯按住乱跳的七号，“许晨恩问我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去看看他。”
“许晨恩”这三个字一出，七号立马老实了不少。说是老实，不如说是有些心虚。
许晨恩没有回头。这是好事。假如那时他留在那里，七号不一定能保证他的安全，他们也不一定能那么顺利脱身。
但七号知道那会儿他推着许晨恩离开，这算不上一件好事。
七号常常会觉得许晨恩是他的同龄人，事实上也的确，不，应该这么形容，许晨恩和他各方面都很相像，因此才会有些排斥对方。不自觉地拿他与自己比较，不自觉地都想快些摆脱被看作“年幼者”的身份。
他只是有些心虚。怕许晨恩为那事记恨他，又害怕他们之间有了这种芥蒂，许晨恩不会像以前那样跟他打哈哈损他。
其实遇到的这么些人，无论是裴寂、林柯还是达伦，他们都是长者。
只有许晨恩和他差不多，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同龄朋友，或者说……伙伴？
林柯看穿了七号苦大仇深的脸，有点想笑，拍了拍七号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许晨恩又不会吃了你。”
“他的情况还好么？”七号问。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林柯见不得七号露出这种别扭的表情，“别问我啊，我和裴寂还得准备交接的事。”
就这样，七号这会儿又来了许晨恩的病房前晃悠，他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这时候他的胆怯倒是和不敢说真话的裴寂有些相像，难怪裴寂算得上是七号的半个老师。
“你进不进来？”许晨恩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进来就滚蛋，别走来走去，听得我烦。”
“你怎么还是这么凶……”七号无奈地进了屋子，看着许晨恩躺在床上，脸是苍白的，只有一张嘴还是厉害得很。
“我……”七号有点别扭，想着是不是道个歉会好些，话又堵在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晨恩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没好气地堵了他的嘴：“别想着道歉，整这一套恶心我是吧。”
“我不怪你。”他咳了两声，补充道。
许晨恩和七号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不到什么愤怒悲伤的情绪。这会儿终于算得上是冰释前嫌了。
“外面真如裴寂说得这么好吗？”许晨恩问，他馋桌上的苹果，自己又没力气削，便打发七号去削。
七号点头，说：“林柯说他们很快就会把剩下的人接回来，安哥的情况也还算稳定。”
说到这，他扭过头来看向许晨恩，微微眯起了眼，笑许晨恩操心：“你还不如多担心下自己的身体。”
“那是，我肯定没有您满面春风的。”许晨恩阴阳怪气地说，七号一进来他倒是就看出来这人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说吧，遇到什么好事了？”
七号巴不得他问这个，又有点扭捏，待他磨磨蹭蹭说完，一边的许晨恩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却又是在意料之内。许晨恩“啧啧”两声，说我果然没看错，你俩还真是男同。早知道之前举报你们公费谈恋爱，还能给我发点奖金。
“男同是什么坏词吗？”七号不解，许晨恩每每提起这词都要么一脸轻蔑要么语带讽刺。
“……没。”许晨恩见七号这会儿像个木头，直好奇这陈念安是怎么想开的，或者说，怎么就想不开答应了这木头。
“安全屋组织高层那边呢？”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他担心已久的问题。
裴寂对这方面没有细提，许晨恩却还是有些忧心。不仅是高层……还有最高执行官，许砚之。
他想起那个老人就不免有些烦躁，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他头疼，许晨恩不喜欢这种复杂的感情，他喜欢简单直接些，至少不用和现在这样，想着许砚之会不会死，或者，该不该死？
“我不清楚。”七号却摇头，这方面还是林柯和裴寂负责，没和他说过多少信息。
“我们很快会把丢丢接过来……还有很多别的人。”他向许晨恩挤眉弄眼，“你得准备准备给丢丢讲睡前故事。”
“这又不是我的活。”许晨恩嘟嘟囔囔，说。
“除了这件事，别的事你全都交给我们，不用担心。”七号告别时候和许晨恩挥挥手，“好好活着，别想太多。”
好好活着，别想太多。
……
七号想着再为安哥调一杯酒，或者学些别的技能也好。林柯总说心意为重，他却总想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帮上安哥。
他出了许晨恩房间便进了小酒馆的后厨，老板和林柯谈妥了，许他常来这里偷师。
看着杯里的鸡尾酒，七号悄悄红了脸，觉得他和安哥的幸福生活才要马上开始。他没有太清楚的蓝图，但如他所说，他愿意去尝试，和安哥一起。
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
假如一直如此便好了。
他捧着酒杯，向陈念安的房间走去。他敲了敲门，没人应。
“我进来啦。”七号听了一会儿门，没有声音，不知道安哥是不是在屋里睡觉。
他打开门。
只听“咣当”一声，他端着的酒杯狠狠摔到了地上。
酒杯碎得清脆，玻璃四处飞溅，酒撒了他半身。
屋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安哥，只有一个通体黑漆的人形怪物站着。
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那怪物转过身来，黑色的雾慢慢蔓延过来。
他静静地注视着七号，无声地尖叫。